马车在暮色中驶入京城驿馆。
青砖高墙,气氛肃穆,与城外的喧嚣恍如隔世。
吏部侍郎千金的身份在此处并未引起波澜,往来皆是各地参选的官家女子,环佩叮当,暗香浮动。
苏晚晚因“病体未愈”,被分到一处偏僻院落中最靠里的小房间,潮湿阴冷,仅一床一桌一椅。
茯苓红着眼眶收拾着简陋的行装,忍不住小声嘟囔:“小姐,这地方连咱们府里的下人房都不如……大小姐却住了单独的小院……”苏晚晚靠坐在硬板床上,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清亮。
她轻轻摆手,低声道:“隔墙有耳,慎言。
此处,一言一行都可能被放大。”
茯苓立刻噤声,紧张地看了看薄薄的木板门。
苏晚晚闭上眼,看似休息,实则将精神力缓缓铺开。
十步之内,她能清晰地“听”到庭院中那几株半枯海棠和墙角青苔的絮语。
“……新来的,身上有股好闻的气息……”(来自一株蔫蔫的海棠)“……药味,苦……但底下藏着甜滋滋的水汽……”(来自墙根潮湿的苔藓)“……东厢房那个穿紫的,晚上偷偷倒掉了好些饭菜,真浪费……”(来自靠近东厢房的一丛杂草)“……西边屋里两个姑娘,嘀嘀咕咕半宿,好像在说明天考校才艺的事……”(来自窗下一株老迈的歪脖子树)信息琐碎,却像一块块拼图,帮她勾勒出这方小天地的人际轮廓。
东厢紫衣秀女可能颇为挑剔,或有秘密;西屋的两位显然在结盟谋划。
这时,一阵刻意放轻的脚步声靠近。
茯苓立刻紧张地站到门边。
“苏妹妹在吗?”
一个柔婉的女声响起。
苏晚晚示意茯苓开门。
门外站着一位身着浅蓝衣裙的秀女,容貌清秀,眉眼温和,身后跟着一个小丫鬟。
“打扰妹妹休息了,”蓝衣秀女福了一礼,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我住隔壁,姓林,名婉茹。
见妹妹舟车劳顿,身体不适,特来看看。
这驿馆条件简陋,妹妹若缺什么,尽管开口。”
苏晚晚挣扎着要起身还礼,被林婉茹快步上前按住。
“妹妹快别多礼,好生歇着。”
她目光扫过室内,落在苏晚晚苍白却难掩清丽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多谢林姐姐关怀。”
苏晚晚声音虚弱,带着感激,“只是偶感风寒,不敢劳烦姐姐挂心。”
两人客气地寒暄几句,林婉茹便借口不打扰休息,带着丫鬟离开了。
门一关上,苏晚晚立刻集中精神,“听”向门外廊下那几盆半死不活的兰草。
“……假惺惺……刚才还跟丫鬟说,隔壁那个病秧子,不足为虑…………就是,她丫鬟还偷偷掐我们叶子呢…………不过她身上熏香好浓,盖住了……嗯?
好像有点别的味道,怪怪的……”苏晚晚心中冷笑。
果然,这地方哪有真正的关心,不过是试探虚实。
这位林婉茹,表面温和,心思却不浅,那熏香下的“怪味”更是令人在意。
她不动声色,从灵泉空间中引出一滴泉水,混入杯中清水喝下。
一股暖流滋养着疲惫的身体,头脑也愈发清明。
这灵泉虽不能立刻让她生龙活虎,但维持住这“病弱但不至倒下”的状态,正好可以降低他人的戒心。
夜深人静,驿馆渐渐安静下来。
苏晚晚正准备歇下,窗外那株歪脖子树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意念波动!
“……来了来了!
那个管事的嬷嬷往这边来了!
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东西!”
“……脸色不太好……脚步很轻…………好像是冲着……冲着最里面这间来的!”
苏晚晚心中一凛,立刻示意茯苓吹熄灯火,自己则悄无声息地挪到窗边,透过细微的缝隙向外望去。
月光下,一个穿着深色比甲、身形微胖的嬷嬷果然正蹑手蹑脚地朝她这间房走来,手里似乎攥着一个小布包,眼神警惕地西下张望。
深更半夜,管事嬷嬷亲自前来,所为何事?
那布包里,装的又是什么?
苏晚晚屏住呼吸,手悄然握紧。
这后宫之路,第一道风波,竟在她刚踏入驿馆的第一个晚上,就如此悄无声息地逼近了。
而她,并非毫无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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