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时,李狗蛋总算把捆成粽子似的瘦高个扔在了官衙门口,又硬着头皮送张月娘回了镇东头的张府。
张大户见女儿平安归来,当场就红了眼,非要塞给他一锭沉甸甸的银子,李狗蛋攥着那三枚沾泥的铜钱,脸涨得通红,说啥也不肯接。
“俺娘说,救人是该做的,不能要人家东西。”
他梗着脖子,手里还攥着那根老槐树根烟杆,烟锅子里的艾草灰蹭了满手黑。
张月娘在一旁急得拽他袖子:“狗蛋哥,这不是白给的,我爹说要请你当我的护卫呢!
一个月给你二百文钱,管饭!”
李狗蛋愣了愣。
二百文?
够给娘买半年的红糖了。
他挠挠头,偷偷瞅了眼张大户,见对方正期盼地望着他,心里的秤砣晃了晃,最终还是摇了摇手:“俺娘眼睛不好,俺得在家照顾她。”
张大户叹口气,也不勉强,让管家取了两斤红糖、一篮白面塞进他怀里。
李狗蛋这下没再推辞,抱着东西谢过,一路小跑回了村。
村西头的破茅屋就是李狗蛋的家。
瞎眼的娘正坐在门槛上摸摸索索地编草绳,听见脚步声就笑了:“蛋儿回来了?
买着红糖没?”
“买着了,娘,还多了白面呢!”
李狗蛋把东西往桌上一放,扶着娘坐下,又献宝似的把破庙里的事捡能说的跟娘说了说,唯独没提烟杆发光的怪事——他总觉得那像做梦,怕娘担心。
可他没说,那烟杆却自己“闹”了起来。
当天夜里,李狗蛋躺在草堆上,借着月光摆弄烟杆。
白天挡刀时明明看到烟杆顶端泛着金光,现在咋瞅都是根普通的木头,黑黢黢的,还带着点烟油味。
他试着用手摩挲烟杆顶端,忽然觉得指尖一阵发麻,像被蚂蚁叮了口。
“咋回事?”
他嘀咕着,又用力蹭了蹭。
这一下,烟杆顶端竟真的亮起了淡淡的金光,比破庙里时弱了些,却看得真切。
李狗蛋吓得手一哆嗦,烟杆“啪嗒”掉在地上,金光瞬间灭了。
他盯着烟杆看了半晌,壮着胆子捡起来,小心翼翼地握住。
这次没发光。
他试着往烟杆里灌了点真气——哦不,他哪懂什么真气,就是使劲攥着,心里想着“亮、亮”,结果烟杆没动静;可当他想起刀疤脸挥刀砍向张月娘时的着急劲儿,烟杆顶端又“嗡”地泛起了微光。
“难道……它认急?”
李狗蛋琢磨着,又试了几次。
果然,只要心里憋着股劲儿——不管是气的、急的、还是想保护啥的,烟杆就会发热、发光,攥得越紧,光越亮。
这可奇了!
李狗蛋捧着烟杆,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
他想起村头老瞎子说过的话:“万物有灵,遇有缘人自会显形。”
难不成,他这烟杆是个宝贝?
正琢磨着,院门外突然传来“咚咚”的砸门声,还夹杂着粗声粗气的叫骂:“李狗蛋!
滚出来!”
李狗蛋心里一紧,把烟杆往怀里一塞,抄起墙角的扁担就冲了出去。
开门一看,院门口站着五六个壮汉,个个挎着刀,为首的是个独眼龙,脸上一道疤从额头划到下巴,看着就凶。
“你就是李狗蛋?”
独眼龙眯着那只独眼,上下打量他,“敢动我们黑风寨的人,活腻歪了?”
黑风寨?
李狗蛋心里咯噔一下——这名字他听过,是盘踞在黑风岭的一伙强盗,官府都懒得管。
想来是那瘦高个的同伙找来了。
“他掳人,俺送官衙是应该的!”
李狗蛋把扁担横在胸前,挡在门口,生怕他们冲进屋里吓到娘。
“应该?”
独眼龙冷笑一声,挥了挥手,“给我拆了他的破屋,把人带走!
敢坏寨主的好事,让他知道厉害!”
壮汉们嗷嗷叫着就往前冲。
李狗蛋急了,攥紧扁担就迎了上去,可他就会点村头打架的野路子,哪是这些常年舞刀弄枪的强盗对手?
没几下就被踹倒在地,扁担也被抢了去。
“娘!”
李狗蛋挣扎着要爬起来,眼角瞥见屋里传来娘的惊呼声,心里那股火“噌”地就上来了,胸口的烟杆突然发烫,烫得他差点叫出声。
“狗娘养的!
敢动俺娘试试!”
他红着眼吼道,猛地从怀里掏出烟杆,死死攥在手里。
这一次,烟杆没发光,反倒从烟锅里喷出一股浓浓的黑烟,像条黑龙似的卷向那些壮汉。
“咳咳!
什么玩意儿!”
壮汉们被烟呛得首咳嗽,眼睛都睁不开。
独眼龙也被烟迷了眼,骂骂咧咧地挥舞着刀乱砍。
李狗蛋趁机爬起来,也顾不上想烟杆咋会喷烟,扑过去抱住独眼龙的腿就咬。
这一口用了十足的力气,疼得独眼龙“嗷”地一声惨叫,刀也掉了。
“点子邪门!
撤!”
独眼龙疼得首抽气,捂着腿喊了一声,带着人屁滚尿流地跑了。
黑烟散去,李狗蛋瘫坐在地上,怀里的烟杆慢慢凉了下来,又变回了普通模样。
他喘着粗气,低头看着烟杆,突然觉得这玩意儿不仅能挡刀,还会喷烟?
“蛋儿,你没事吧?”
娘摸索着从屋里出来,摸到他胳膊上的擦伤,眼泪就掉了下来,“那些人是啥来头啊……咱惹不起,要不……咱逃吧?”
李狗蛋摇摇头,把烟杆小心翼翼地揣好,扶着娘说:“娘别怕,有俺在呢。”
他心里却沉甸甸的——黑风寨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这破茅屋是待不下去了。
正犯愁呢,院门口又传来脚步声,这次是轻快的,还带着铃铛响。
李狗蛋警惕地抬头,却见张月娘提着个小包袱,身后跟着个背着药箱的老郎中。
“狗蛋哥!
我听管家说黑风寨的人来找你麻烦了!”
张月娘跑进来,看到地上的狼藉,小脸都白了,“我爹说让你带着大娘去张府住,那里有护院,他们不敢来!”
老郎中也赶紧上前,打开药箱给李狗蛋处理伤口。
李狗蛋看着张月娘急得通红的眼睛,又摸了摸怀里发烫的烟杆,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要离开这村子,去闯那些没见过的地方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磨破的布鞋,又抬头望了望远处云雾缭绕的黑风岭,握紧了烟杆——不管前路是啥,只要有这根烟杆,有娘在,他就敢走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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