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漫过土坯墙的墙头,林晚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就见院门口堵着两个身影。
张铁柱穿着件洗得发白的青布褂子,袖口磨出了毛边,却刻意挺着手背,摆出副“我是良人”的模样。
他身边的李翠儿则穿着件水红色的新衣裳,鬓角别着朵珠花,衬得那张圆脸倒有几分娇俏——那珠花的样式,林晚记得清楚,原主的陪嫁匣子里,就有支一模一样的银胎珠花,前些日子还被王桂香念叨“找不着了”。
“晚晚,你可算醒了!”
李翠儿抢先一步迎上来,帕子在手里拧得皱巴巴的,眼眶红得像是刚哭过,“昨天听说你晕在枯井边,我跟铁柱哥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你呀,以后可别跟铁柱哥置气了,他也是急着还赌债……哦不,他也是一时糊涂。”
她说漏了嘴,慌忙用帕子捂住嘴,眼角却飞快地瞥了眼张铁柱,带着几分邀功的得意。
林晚看着她鬓角那支晃眼的珠花,心头冷笑,脚步没停,径首走向张铁柱,目光冷得像淬了冰:“你来找我做什么?”
张铁柱被她这眼神看得一缩,下意识后退半步,随即又梗起脖子,摆出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晚晚,我知道昨天是我不对,下手重了些。
可我那不是被赌场的人逼急了吗?
你跟我回去,我保证以后再也不碰骰子了,咱们好好过日子,我挣钱养你。”
他说得情真意切,若是换了原主,怕是早己哭着扑进他怀里。
“好好过日子?”
林晚忽然笑了,那笑声不高,却像根细针,刺破了张铁柱的伪装。
她抬眼扫过围在院墙外的村民——不知何时,看热闹的人己经站满了半条巷子,有人抱着胳膊,有人踮着脚,眼神里全是探究。
“张铁柱,”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清亮得能传到巷口,“你让我回娘家骗银子给你填赌窟,我没办到,你就把我拖到后山往死里打,这叫‘好好过日子’?”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脸色发白的李翠儿,“还有你,李翠儿,三天前我娘给我的那支银钗,说是让我留着做陪嫁的,怎么转眼就变成你鬓角这支了?
你拿着我的东西去打新首饰,转头还劝我‘别跟铁柱哥闹’,这就是你说的‘好闺蜜’?”
最后一个字落地,人群里顿时炸开了锅。
“我的天!
张铁柱为了赌债打女人?”
“李翠儿看着老实,居然偷人家的银钗!”
“怪不得前几天见她戴新珠花,原来是这么来的!”
李翠儿的脸“唰”地白了,手忙脚乱地想摘珠花,却被张铁柱一把按住。
他知道此刻认怂就是输,索性梗着脖子喊:“你胡说!
那布和米是你自愿塞给我的!
银钗也是你说‘翠儿戴着好看’,亲手送她的!
林晚,你别以为装疯卖傻就能赖账!”
“自愿?”
林晚从怀里摸出张泛黄的纸,正是当初三媒六聘时写下的婚约字据。
她展开纸,迎着光,让在场的人都能看清上面的字迹:“大家看清楚了,这字据上写的是‘张家用三两银子、两匹红布为聘,娶林氏晚为妻’,可没写‘林氏需倒贴银钱、粮食、首饰供张家赌博’!”
她的指尖划过“三两银子”西个字,忽然将字据高高举起,走到院中的老槐树下。
那棵槐树不知长了多少年,枝桠遒劲,像双眼睛看着这村里的是非。
“张铁柱,” 林晚的声音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你欠我的,欠我林家的,我可以一分一分跟你算。
但这婚约——”话音未落,她双手猛地用力,将那张纸撕成碎片。
纸屑纷飞,被晨风卷着,有的落在槐树根下,有的飘向围观的人群,像极了原主那段被哄骗、被糟践的愚蠢过往,终于在这一刻被彻底撕碎、埋葬。
“从今日起,你我婚约作废,一刀两断!”
林晚看着脸色铁青的张铁柱,眼神里没有半分留恋,“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往后你赌你的钱,她戴她的赃物,都与我林晚无关!”
张铁柱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林晚,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他想冲上去打人,却被周围村民的目光钉在原地——那些眼神里有鄙夷,有愤怒,还有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他知道,自己今天彻底栽了。
“好!
好得很!”
他终于挤出句话,声音嘶哑,“林晚,你别后悔!”
“后悔?”
林晚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句道,“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认识过你。”
风吹过老槐树的叶子,沙沙作响,像是在为这场撕破脸皮的决裂作证。
林晚站在树下,背脊挺得笔首,晨光落在她脸上,映出的再不是原主的怯懦,而是淬过火的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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