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城监狱。
细雨绵绵，乌云汹涌翻滚，男人撑着一把黑色长伞，站在大铁门前，眸光深邃冷峻。
一身干净的白衬衣，立在阴沉晦暗的天色下，仿佛从遥遥天际渡来的一抹月光。
绵绵雨丝将他与生锈破败的监狱大门，隔出一道天堑。
退休的守门老警坐在亭子里，看了半天，忍不住撑伞上前问了句：“先生，我看你都等了两个多小时了，你在等谁？”
宴楚眸光转向来人，淡声道：“顾歆晴。”
“顾歆晴？”老警察认真想了想，疑惑问：“顾小姐三个月前因为表现良好，早就减刑出狱了，你难道不知道吗？”
这句话仿佛一阵巨雷，轰隆一声在他脑海炸开。
三个月前？
早就出狱了？
宴楚不自觉攥紧握着伞柄的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泛红。
他抿了抿薄唇，半晌才从喉咙挤出一句话：“知道了，谢谢。”
说完，他转身，有些狼狈的大步离去。
雨水混着黄泥溅在他裤脚，原本干净无尘的黑色长裤，瞬间染上污泥。
-
五年后。
云城。
“歆晴，歆晴，你在家吗？”黎施悦拎着大包小包摁响门铃。
“施悦姨姨，我来帮你开门。”六岁的顾靖恒迈着小短腿，踮着脚尖转动门把手。
门打开，黎施悦看着眼前白嫩软乎的小奶娃，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将小人抱起，吧唧亲了一口。
“靖恒好乖啊，都会给姨姨开门了。”
顾歆晴听到动静，系着粉色围裙，扎着简单的马尾从厨房出来，笑着道：“我在做饭呢，你来的刚好，和我们俩一起吃。”
“行。”黎施悦放下小奶娃，撸起袖子跟着进了厨房。
顾歆晴在一旁切菜，黎施悦洗干净手，帮忙择菜。
“歆晴，你这次回来，打算见见宴楚吗？”
顾歆晴切菜的手一顿，时隔多年，突然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倒还有些不适应。
她佯装淡定的笑了笑：“不了，他应该都结婚了吧，我就不打扰了。”
黎施悦有些不解：“五年前，你为什么不去找他？”
“没必要吧。”顾歆晴扯了扯唇角。
她一个坐过牢的人，去找他做什么？
给他添污点吗？
这样的蠢事，她已经做过一次，就不必再做第二次了。
“可是靖恒他......”
顾歆晴迅速打断她的话：“靖恒这些年跟着我过得也挺好的，我能照顾好他。”
“好吧。”黎施悦见她这么倔强，也不再多说什么。
两人合力做完一顿饭，饭菜接连端上桌。
顾靖恒从小书桌上跳下来，迈着小短腿哒哒哒跑到厨房，从矮柜子里拿出三个碗和三双筷子，挨个摆到顾歆晴和黎施悦面前。
“妈咪吃，姨姨吃。”
听着这可爱的小奶音，黎施悦的心都萌化了：“靖恒宝宝也吃。”
“嗯嗯。”顾靖恒乖巧点头，拿着画满卡通图案的儿童筷慢慢夹菜。
“对了歆晴，你的工作找的怎么样了？”
顾歆晴笑着道：“投了五家律所，都接到了面试邀请。”
“厉害，不过也是，这五年你从耶鲁法学院毕业，还在国外顶尖律所工作过，云城这些律所只要不是傻子，应该都会抢着要你。”
黎施悦打心眼里佩服好友的能力。
这些年她一个人带着孩子，独自在国外生活，日子过得艰难，还能取得这样的成绩，真的很优秀了。
顾歆晴笑笑，不置可否。
这五年她拼命学习，不仅仅是为了弥补往日的过错，也是为了给孩子立个好榜样。
她一个单亲妈妈，需要养家糊口的能力。
翌日。
顾歆晴起了个大早化了职业妆，将乌黑的长发挽成利落的发髻，又从衣柜里挑了件合身的黑色西装，才打车去了星源律所。
红底黑色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板，顾歆晴上前礼貌开口：“您好。”
前台小哥哥看到她，眼底闪过一瞬惊艳，好漂亮的姑娘。
“小姐，请问您找谁？”
“我是来面试的。”
“哦哦，电梯五楼右转，第二个房间就是面试厅。”
顾歆晴道了谢，迅速上了电梯。
到了门口，听到里面传来的动静，估计里面还有人没结束，她在外面等了会儿。
几分钟后，咔哒一声门开了，面试者离开。
里面喊出自己的名字，顾歆晴拿着文件袋走了进去。
“各位面试官好，我叫顾歆晴，毕业于......”
她话还没说完，抬眼看到坐在会议室最后一排，那张熟悉的面孔时，陡然顿住。
那人锐利冰冷的目光，也正直直朝她望来，视线交汇，无数画面一帧帧在她脑海闪过。
“别去，不要去，就不能为了我放手吗？”
“顾歆晴，我恨你，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我们......分手吧！”
那些纠葛的过往撕扯着顾歆晴的理智，她呆愣愣的望着那张脸，有一刹那忘了自己还在面试。
面试官迟疑的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瞧见宴楚，好奇问：“宴律，这人你认识？”
宴楚漫不经心转了转手中的笔，双腿交叠，神色冷漠：“不认识。”
不认识？
这三个字就仿佛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顾歆晴心底，发出沉闷闷的痛感。
也是，他那样的天之骄子，又怎么会跟她一个杀人犯认识？
她掐了掐掌心，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最后这场面试，顾歆晴不知是怎么结束的。
她稀里糊涂答完所有问题，迈着沉重的双腿走出了律所。
面试者全都离开后，几个面试官凑在一起：“这几个面试者履历都挺不错的，你们比较看重哪个？”
“我觉得那个一号不错，国内知名大学毕业，履历也很优秀。”
“五号也还行，刚刚问的问题，全部对答如流。”
“十七号也挺好的，有过两年经验......”
几个人七嘴八舌讨论半天，也没个定数，最后齐齐将目光投向宴楚。
“宴律，毕竟是你招助理，你更看重哪个？”秦云声转头问宴楚。
宴楚恍若未闻的立在窗前，透过玻璃窗缝隙，看向不远处那抹纤瘦的身影。
影子随着距离拉的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直到彻底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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