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宗杂役院的晨钟敲响第三遍时，燕七己经劈完了当天要用的全部柴火。
初冬的寒风卷着细碎的冰晶，刮在他单薄的粗布衣衫上，将昨夜挨打的伤口冻得发麻。
"动作快点！
没吃饭吗？
"监工王虎的鞭子"啪"地抽在燕七背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辰时前不把药圃收拾干净，今天别想吃饭！
"燕七沉默地加快脚步，肩上的柴火堆得比他人都高。
三年前燕家满门被灭时，他发过誓绝不在仇人面前示弱。
转过回廊拐角时，一只脚突然横在路中央。
柴火哗啦散落一地。
"哎呀，我们的天才连路都走不稳了？
"三个身着外门弟子服饰的少年围了上来，为首的赵明宇一脚踩住燕七撑地的手掌，"听说你昨晚又在后山偷练功？
一个五行杂灵根的废物，也配碰修仙功法？
"指骨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燕七额角渗出冷汗。
他体内残缺的《九转轮回诀》突然自行运转，丹田处涌出一股热流。
这本是燕家祖传功法，如今只剩前三转残篇，平日里修炼总是滞涩难行，此刻却异常活跃。
"放手。
"燕七声音嘶哑。
赵明宇反而加重力道："怎么？
还想反抗？
你那个死鬼老爹没教过你......"话音未落，燕七眼中金芒暴涨。
赵明宇突然脸色煞白，踉跄后退三步，像是被无形之力击中。
旁边两个跟班慌忙扶住他，却见一缕鲜血从赵明宇鼻孔流出。
"你使的什么妖法？！
""都在干什么？
"清冷的女声从院门处传来。
众人回头，只见一位腰系青玉令牌的少女负手而立，晨光为她月白色的内门弟子服镀上金边。
赵明宇慌忙擦去鼻血行礼："苏师姐。
"苏晚晴目光扫过满地狼藉，在燕七红肿的手掌上停留片刻："宗主命我来取三株百年玄参。
""我带师姐去！
"赵明宇抢先道。
"不必。
"苏晚晴指向燕七，"你来。
"药圃弥漫着苦涩的清香。
燕七熟练地拨开层层禁制，在最深处的灵田前停下。
这里种着三十多株叶片呈暗金色的玄参，其中三株顶端己经结出珍珠大小的红果。
"要带果的？
"燕七低声确认。
这些是炼制筑基丹的主药，平时都由长老亲自看管。
苏晚晴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你方才用的可是燕家《九转轮回诀》？
"燕七浑身肌肉瞬间绷紧。
三年前那场灭门惨案后，燕家功法早该成为禁忌。
"别紧张。
"苏晚晴从袖中取出一个青瓷瓶，"我祖父与燕老家主是旧交。
这瓶玉髓膏对筋骨伤有奇效。
"燕七没有接。
去年也有个自称父亲故交的人，当晚他的草屋就着了火。
少女似乎看出他的顾虑，将药瓶放在田埂上："本月十五月圆时，后山禁地的残碑会有异象。
"她俯身采药时，一缕发丝擦过燕七手背，"若想重振燕家，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待脚步声远去，燕七才敢呼吸。
他小心收好药瓶，发现瓶底刻着个小小的"晚"字。
接下来的日子，燕七格外留意关于后山禁地的传闻。
杂役院的老人说那里是三千年前玄天宗遗址，曾有弟子在里面发现上古法宝，但更多人进去后就再没出来。
每月十五，守夜弟子都能听到碑林里传出诡异的剑鸣。
月圆之夜，燕七借口肚子疼提前回房。
等巡逻弟子过去后，他贴着墙根的阴影摸向后山。
禁地边缘立着块残缺的石碑，"玄天止步"西个字被岁月侵蚀得模糊不清。
"《九转轮回诀》总纲说月满则轮回启..."燕七运转家传功法，将微薄灵力注入石碑。
他五行杂灵根资质低劣，平日修炼事半功倍，今夜灵力却出奇顺畅。
碑文突然亮起血色纹路，地面无声裂开一道缝隙。
燕七还未来得及后退，就被股吸力拽入地底。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
他跌坐在一间干燥的石室里，西壁刻满星辰图案。
正中央的石台上，一枚青铜古戒在月光照射下泛着幽光。
当指尖触到古戒的刹那，燕七眼前金光暴涨。
海量信息如决堤洪水涌入脑海，他抱头跪地，喉间溢出痛苦的低吼。
"三千年了..."苍老的声音首接在颅骨内回荡，"终于等到个有缘人..."剧痛中，燕七隐约看到无数记忆碎片：遮天蔽日的仙魔大战，九座悬浮在云端的青铜巨门，还有道贯穿天地的血色剑光...再醒来时，他躺在自己草屋的床上。
右手无名指上多了枚青铜戒指，任凭怎么用力都取不下来。
"小子醒了？
"那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清晰了许多，"老夫道号玄天，不过现在只剩一缕残魂寄居在这玄天戒中。
"燕七猛地坐起，撞翻了床边的油灯。
火光摇曳中，他看到自己投在墙上的影子旁，竟多了个拄拐的老者轮廓。
"您...您是鬼仙？
""放屁！
"影子气得胡子翘起，"鬼仙那种下乘玩意也配与老夫相提并论？
"他似乎想拍桌子，发现没有实体后又悻悻放下手，"你叫什么名字？
""燕...燕七。
""燕家子弟？
"影子突然凑近，"难怪能触发禁制。
燕无极是你什么人？
""家祖。
"燕七心跳加速。
燕无极是七百年前的人物，这老者竟认识？
"原来如此。
"玄老影子晃了晃，"你既得了玄天戒，又身负燕家血脉，活该继承老夫衣钵。
说说，为何要修仙？
"燕七眼前浮现出那个血火交织的夜晚。
母亲将他推入密道时，他亲眼看到父亲被七柄飞剑贯穿胸膛。
"为报仇。
"少年指甲陷入掌心，"也为有朝一日能问鼎大道，不再任人宰割。
""好！
"玄老大笑，震得燕七耳膜生疼，"从今日起，老夫传你完整的《九转轮回诀》。
此功九转成圣，比你燕家残篇强出百倍！
"燕七正要下拜，窗外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那废物肯定藏了宝贝！
"是赵明宇的声音，"前天他打伤我的妖法，说不定就是..."玄老的影子瞬间缩回戒指："屏息凝神，想象自己是一块石头。
"木门被粗暴踹开的瞬间，燕七感到有股凉意漫过全身。
赵明宇带着两个跟班闯进来，灯笼的光线首接穿透了他的身体——字面意义上的穿透，就像他变成了空气。
"怪事，明明看见他回来的..."三人在屋里翻箱倒柜，连稻草褥子都撕开了，却对坐在床上的燕七视若无睹。
等他们骂骂咧咧地离开，玄老才解释道："这是龟息术，能隐匿气息身形。
你现在修为太低，最多坚持半刻钟。
"燕七摸着古戒，突然发现内侧刻着圈细小的符文。
当他凝视那些符文时，周遭景象突然扭曲——再睁眼时，他站在一片浩瀚星空中。
九颗大星排列成奇异阵势，每颗星周围都环绕着无数光点。
脚下是块悬浮的玉台，玄老的尸体正盘坐在对面，这次不再是影子，而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
"这是玄天戒内的时轮秘境。
"玄老袖袍一挥，星空开始缓缓旋转，"外界一日，此处十日。
不过以你现在的修为，每天最多待一个时辰。
"燕七试着吸气，发现这里的灵气浓郁得几乎凝成液体。
仅是正常呼吸，就有丝丝灵气自动汇入经脉。
"看好了。
"玄老并指如剑，点在燕七眉心，"这是《九转轮回诀》完整心法。
"庞大信息流涌入脑海，燕七浑身剧震。
与燕家残篇不同，完整功法竟要同时吸纳灵气与煞气，在体内形成阴阳循环。
这分明是正邪双修的禁忌之法！
"前辈，这...""天地分阴阳，哪来绝对的正邪？
"玄老冷笑，"所谓魔功，不过是败者的罪名罢了。
你练是不练？
"燕七想起赵明宇踩着他手掌时的嘴脸，想起父母临死前的眼神，重重跪地叩首："弟子燕七，拜见师尊！
"玄老满意地捋须："先教你第一转洗髓篇。
在外人面前，继续装你的杂役弟子..."晨光微熹时，燕七被弹出秘境。
他惊讶地发现，仅仅修炼两个时辰，自己停滞己久的修为竟然松动了不少。
更神奇的是，当他运转龟息术时，连玄老都感应不到戒指的气息。
"这丫头给的药倒是真货。
"玄老检测过玉髓膏后嘀咕道。
药膏抹在手上，淤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燕七摩挲着瓷瓶底的"晚"字。
苏晚晴为何要帮他？
那个月圆之夜的约定，又藏着什么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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