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里的归途家

我背着破包攥着皱巴巴的钱，回到十年未归的老街，

租下父亲荒废的修车铺，刚扫完灰就遭亲戚嘲讽。

铁皮门 “吱呀” 一声被推开时，扬起的灰尘呛得我直咳嗽。

墙角堆着生锈的扳手，机油味混着霉味扑面而来，

这就是我负债二十八万后，唯一能落脚的地方。

我抬手抹了把额头的汗，指尖蹭到眼角的浅疤，

那是创业失败那晚，撞在办公桌角留下的印记。

“哟，这不是咱们老街飞出的金凤凰吗？”

尖酸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我回头就看见陆翠花

嗑着瓜子倚在门框上，三角眼上下打量着我。

她身上的碎花衬衫皱巴巴的，手里的瓜子壳

随口吐在地上，和她杂货铺门口的脏乱一模一样。

“读了那么多年书，搞什么创业，最后还不是

灰头土脸回来修车子？” 她啧啧两声，声音拔高了八度，

“早听我的，找个工厂上班多安稳，现在欠一屁股债，

看谁还能瞧得上你？”

我攥紧口袋里仅剩的三百块钱，指节泛白。

当年我考上重点大学，她可不是这副嘴脸，

如今落了难，倒成了她茶余饭后的笑柄。

“陆婶，我修我的车，不碍你事。” 我压着嗓子回应，

不想在刚回来的第一天就起冲突。

“碍不着我？” 陆翠花把瓜子壳一扔，凑到我面前，

“这老街谁不知道你爸当年修车子出了意外？

你现在还干这行，就不怕步你爸的后尘？”

这句话像针一样扎进我心里。

父亲的模样在脑海里浮现，他总说修车要凭良心，

可最后却因为给别人修刹车时，被失控的货车撞了。

我胸口发闷，转身想避开她的纠缠，

却没注意到身后巷口驶来的白色救护车。

“嘀嘀 ——” 急促的喇叭声划破老街的宁静。

我慌忙回头，已经来不及了，

我的旧自行车狠狠刮在了救护车的车门上，

一道长长的划痕瞬间出现。

心脏猛地一沉，我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救护车停稳后，车门被推开，下来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

阳光透过老街的梧桐叶洒在她身上，

素色的棉麻衬衫，低马尾，嘴角藏着浅浅的梨涡。

当她抬眼看来时，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是温禾。

那个高中时，在我被同学孤立，躲在操场角落

偷偷抹眼泪时，递来一本笔记和一包纸巾的女生。

那个笔记上的字迹清秀，纸巾包装上印着

小雏菊图案的女生。

“你没事吧？” 温禾的声音清冷，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和记忆里的温柔重合，却又多了几分疏离。

她弯腰检查车门上的划痕，手指纤细，

因为常年拿听诊器，指腹带着一层薄茧。

“对不起，对不起！” 我连忙上前，语无伦次地道歉，

“我没注意看路，这划痕我来赔，多少钱都行。”

我浑身的油污蹭到了白大褂上，留下一道黑印，

看着格外刺眼。

陆翠花在一旁看热闹，还不忘煽风点火：

“温医生，你可别轻易饶了他！

他现在穷得叮当响，说不定想赖账呢！”

她这话一出，周围已经有几个邻居探出头来张望，

指指点点的议论声让我脸上发烫。

温禾直起身，目光落在我沾满油污的手上，

又扫过我洗得发白的工装，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不用赔了。” 她轻声说，“只是点小划痕，

不影响使用。”

我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

陆翠花也瞪大了眼睛，嗑瓜子的动作都停了：

“温医生，你傻啊？这划痕修修也得几百块呢！

他创业败光了家底，有的是钱赔吗？”

“陆婶，” 温禾的语气淡了下来，“这是我的车，

我有权决定要不要赔。” 她转头看向我，

“下次骑车注意点，老街巷窄，人多。”

说完，她就准备上车离开。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当年她那么温柔，现在还是一样，

哪怕我如此狼狈，她也没有半分嫌弃。

可我不能就这么算了，欠人的总要还。

“温医生！” 我连忙喊住她，“你的联系方式给我，

我赚钱了一定把维修费给你！”

温禾回头看了我一眼，沉默了几秒，

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一张便签纸，

写下一串数字递给我。“我在社区医院上班，

有事也可以去找我。”

我接过便签纸，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指，

她的指尖微凉，我像触电般缩回手。

看着便签上清秀的字迹，和当年笔记上的一模一样，

我的心跳不由得加快。

救护车缓缓驶离，留下一串淡淡的消毒水味。

陆翠花撇了撇嘴，嘟囔着 “真是好心没好报”，

悻悻地回了她的杂货铺。

周围的邻居也渐渐散去，只剩下我站在原地，

手里攥着那张便签纸，手心都出了汗。

我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刚才为了搬自行车，

被铁皮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正顺着指缝往下流。

伤口火辣辣地疼，可我却没心思管。

脑海里全是温禾的样子，她的声音，她的眼神。

十年了，她怎么会留在老街当医生？

她当年成绩那么好，明明可以去大城市发展的。

还有她的奶奶，是不是还像小时候一样，

喜欢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我捂着伤口回到修车铺，找了块干净的布

随便缠了缠，可鲜血还是很快浸透了布料。

疼痛越来越剧烈，我皱着眉头，

想起温禾说她在社区医院上班。

或许，我可以去社区医院处理一下伤口，

顺便把维修费给她。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

我锁上修车铺的门，朝着社区医院的方向走去。

老街的石板路坑坑洼洼，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

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路边的小贩在叫卖，孩子们在巷口追逐打闹，

一切都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我看着路边的老房子，想起小时候和父亲

一起走过这里的场景，眼眶不由得有些发热。

走到社区医院门口，我犹豫了一下。

我现在这副模样，满身油污，手上还流着血，

进去会不会被人嫌弃？

可一想到温禾刚才的态度，我又鼓起了勇气。

推开社区医院的门，消毒水味扑面而来，

比刚才在救护车上闻到的更浓。

大厅里没什么人，只有一个护士在低头整理文件。

“请问，温禾医生在吗？” 我轻声问道。

护士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惊讶，

“温医生在诊室里看病，你找她有事吗？”

“我…… 我刚才刮到她的车，想来给她送维修费，

顺便处理一下伤口。” 我指了指自己流血的手。

护士点了点头，“你先在这边坐一下，

温医生看完病人就出来。” 她递给我一瓶矿泉水，

“喝点水吧，看你流了不少血。”

我道了声谢，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看着窗外的老街，心里思绪万千。

创业失败的挫败感，负债的压力，

亲戚的嘲讽，还有重逢温禾的悸动，

像一团乱麻一样缠在我心里。

我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修车铺能不能开起来，债务能不能还清，

更不知道，和温禾的重逢，会给我的生活

带来什么改变。

就在这时，诊室的门开了，

温禾走了出来。她看到我，愣了一下，

目光落在我流血的手上，眉头微微皱起。

“你的伤口怎么不处理？” 她快步走到我面前，

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心。

“跟我进来吧，我给你处理一下。”

我跟着她走进诊室，看着她熟练地拿出消毒棉、

纱布和药膏，心里不由得有些紧张。

她的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让我想起高中时

偷偷看她的样子。

“疼的话就说一声。” 温禾拿起消毒棉，

轻轻擦拭着我的伤口。

消毒水的刺痛感传来，我却咬着牙没出声。

我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忍不住问道：

“温医生，你当年为什么没去大城市发展？”

温禾的动作顿了一下，抬头看了我一眼，

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我奶奶身体不好，需要人照顾。” 她轻声说道，

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就在这时，诊室的门被推开了，

一个穿着西装革履的男人走了进来，

看到温禾，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

“禾禾，我找你好久了，你怎么不接我电话？”

温禾看到这个男人，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手里的消毒棉也停在了半空中。

“顾景明？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看着眼前的男人，他西装革履，

头发梳得油光水滑，一看就不是老街的人。

从温禾的语气里，我能感觉到她对这个男人

很不欢迎。

顾景明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上下打量了我一番，

看到我满身油污和流血的手，嘴角露出了一丝

轻蔑的笑容。“禾禾，你怎么和这种人在一起？

他是谁啊？”

我的心里瞬间升起一股火气，

刚想开口，就听到温禾冷冷地说道：

“他是我的病人，你出去。”

“病人？” 顾景明挑了挑眉，

“禾禾，你可别被人骗了。

这种一看就是没本事的穷光蛋，

说不定是故意来接近你的。”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这个男人，就是温禾的前男友顾景明？

那个劈腿的凤凰男？

温禾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顾景明，我再说一遍，你出去！

否则我就叫保安了！”

顾景明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没想到温禾会这么不给面子。

“禾禾，你别这么绝情啊。

我这次回来，是想和你复合的。

我现在事业有成，能给你幸福的生活。”

“复合？” 温禾冷笑一声，

“顾景明，你当初为了攀附权贵，

毫不犹豫地抛弃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复合？

现在你回来，就以为我还会像以前一样傻吗？”

顾景明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看了我一眼，似乎把火气都撒在了我身上。

“是不是因为他？” 他指着我，

“禾禾，你宁愿找这种穷光蛋，

也不愿意和我复合？”

我再也忍不住了，站起身，

挡在温禾面前。“你说话注意点！

温医生是个好医生，不是你能随便污蔑的！”

顾景明上下打量了我一番，

轻蔑地笑了笑：“就你？也配和我说话？

我劝你识相点，赶紧离开温禾，

不然我让你在老街待不下去！”

看着顾景明嚣张的样子，

我心里的火气越来越旺。

我虽然现在落魄，但也绝不能容忍

有人这么欺负我，欺负温禾。

我刚想反驳，就感觉到温禾拉了拉我的衣角。

她看着我，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一丝

恳求。“别和他一般见识。”

顾景明看到这一幕，更加得意了：

“看到了吧？禾禾还是向着我的。

你这种穷光蛋，根本不配站在她身边。”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火气。

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我不能给温禾添麻烦。

“温医生，我的伤口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

维修费我会尽快给你。” 我转身看向温禾，

“我先回去了。”

温禾点了点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歉意。

“对不起，让你见笑了。”

我笑了笑：“没关系，你别放在心上。”

说完，我转身走出诊室，

路过顾景明身边时，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这个男人，我记住了。

走出社区医院，阳光刺眼，

可我心里却一片冰凉。

顾景明的出现，让我意识到，

温禾的身边，并不缺追求者。

而我，一个负债累累的失败者，

又有什么资格靠近她？

可一想到温禾刚才挡在我面前的样子，

想到她给我处理伤口时的温柔，

我心里又涌起一股暖流。

我不能就这么放弃。

修车铺一定要开起来，债务一定要还清，

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

我陆砚辞，不是一个只会失败的懦夫。

我抬头看向老街的方向，

修车铺的铁皮门在阳光下泛着光。

那里，是我父亲留下的心血，

也是我重新开始的希望。

而温禾，这个十年后重逢的故人，

会不会成为我这场归途里，

最意外的惊喜？

我攥紧了手里的便签纸，

脚步坚定地朝着修车铺走去。

不管未来有多难，我都要坚持下去。

为了父亲的遗愿，为了还清债务，

也为了，能有资格站在温禾的身边。

只是我不知道，

顾景明的出现，仅仅是个开始。

接下来，还有更多的困难和挑战

在等着我。

而我和温禾之间的故事，

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