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玻璃上的倒影像一道冰锥,狠狠扎进吴邪眼里。
他能清晰地看到那东西贴在自己背上,红肉里嵌着细小的沙砾,像是从河底爬出来的。
它的下颌骨动了动,像是在笑,可没有嘴唇,只能看见白森森的牙齿上下磕碰,发出“咔哒”的轻响。
“天真,你发什么愣?”
胖子伸手拍他的肩膀。
吴邪猛地一哆嗦,像被火烫到似的跳开,转身看向身后——什么都没有。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他和张起灵、胖子三个人,地上的玻璃碎片闪着冷光,映出他煞白的脸。
“你到底咋了?”
胖子皱着眉,“脸白得跟纸似的。”
吴邪指着窗玻璃:“倒影……刚才倒影里有东西!”
张起灵走到窗边,手指在玻璃上轻轻敲了敲。
玻璃很旧,布满划痕,刚才吴邪看到的倒影己经消失了,只剩下他们三个模糊的影子。
“是水祟。”
他忽然说。
“水祟?”
吴邪想起县志里的记载,“就是县志里说的那个?”
“嗯,”张起灵点头,“靠人的恐惧活,你越怕,它越能缠着你。”
胖子搓了搓胳膊:“那老东西还挺懂行,知道捏软柿子捏。
天真,你可得硬气点,不然咱仨都得栽在这儿。”
吴邪没说话,他走到桌边,拿起胖子扔在那儿的笔记。
笔记纸页发黄,字迹潦草,很多地方被水浸过,晕成一团黑。
他翻到胖子说的“沉宫”那页,上面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建筑,像座倒扣的宫殿,宫殿门口画着个奇怪的符号,和青铜板上的纹路有几分相似。
符号旁边写着一行小字:“骨哨引门,替身守门。”
“骨哨?”
吴邪指着那行字,“这是什么意思?”
胖子凑过来看了看:“字面意思呗,用骨头做的哨子能开门。
至于替身……估计就是你刚才在水里看到的玩意儿。”
正说着,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吹哨子,调子又尖又涩,听得人头皮发麻。
“这他妈是什么声儿?”
胖子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掀开窗帘。
外面还是空荡荡的街道,路灯忽明忽暗,那哨声却越来越近,像是从旅馆后院传过来的。
“老板娘呢?”
吴邪忽然想起那个老太太,“刚才送完水就没再见过她。”
胖子心里咯噔一下:“别不是出什么事了吧?”
三人对视一眼,抓起背包里的家伙——吴邪拿了把工兵铲,胖子举着他的步枪,张起灵依旧握着那把青铜小刀——轻轻拉开门,往后院走去。
后院很小,堆着些柴火和破旧的农具,角落里有间锁着的小棚屋。
哨声就是从棚屋里传出来的。
张起灵走到棚屋前,示意他们别动,自己伸手推了推门,门没锁,“吱呀”一声开了道缝。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从缝里飘出来,混合着河泥的腐臭,和黑水河底的味道一模一样。
吴邪捂住鼻子,透过门缝往里看。
棚屋里没点灯,借着外面的月光,能看到地上躺着个东西,像是个人。
而在那人旁边,蹲着个黑影,手里拿着个白色的玩意儿,正放在嘴边吹,那诡异的哨声就是从那儿来的。
张起灵猛地推开门,手电筒的光首射过去。
地上躺的是老板娘,她的脖子上有个血洞,血己经凝固成了黑褐色。
而那个蹲着的黑影,听到动静猛地站起来,转过身——那是个十几岁的少年,穿着打补丁的衣服,手里捏着个东西,是用骨头做的哨子,上面还沾着暗红色的血。
少年的脸很白,眼睛却亮得吓人,他看到吴邪,忽然咧开嘴笑了:“你来了。”
吴邪一愣:“你认识我?”
“认识,”少年点点头,举起手里的骨哨,“我等你很久了,我爷爷说,只有‘像他的人’来了,才能用这哨子打开沉宫的门。”
“你爷爷是谁?”
胖子厉声问道,枪口对着少年。
“我爷爷是老痒他三叔。”
少年说着,指了指地上的老板娘,“她不让我等你,她说你会带来灾祸,我只好……”他没再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
吴邪心里发寒。
这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说起杀人却面不改色,眼睛里没有丝毫恐惧,只有一种近乎狂热的期待。
“沉宫的门在哪儿?”
张起灵忽然开口,目光落在少年手里的骨哨上。
“在河底最深的地方,青铜板后面。”
少年舔了舔骨哨上的血,“但你们得带上我,我知道怎么避开那些‘替身’。”
胖子骂了句脏话:“带个杀人犯?
你他妈疯了?”
少年没理他,只是盯着吴邪:“你不进去看看吗?
里面有你想知道的东西。
关于‘像你的人’,关于几十年前没回来的那个……”吴邪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想起老太太的话,想起水里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还有窗玻璃上的倒影。
沉宫里到底藏着什么?
为什么会有和他长得一样的人?
“我去。”
他听到自己说。
胖子想反对,被张起灵按住了。
张起灵看着少年:“骨哨怎么用?”
少年举起骨哨,放在嘴边吹了一下。
这次的哨声和刚才不一样,低沉而绵长,像某种暗号。
没过多久,外面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像是有什么东西从水里爬了出来。
三人走到后院门口,往外一看,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街道上站满了人影,都是些模糊的轮廓,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脑袋歪在一边,身上湿漉漉的,还在往下滴水,显然是从黑水河底爬上来的。
他们一动不动,像一群僵硬的木偶,只有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幽光,齐刷刷地盯着旅馆后院的方向。
“这些是……”吴邪的声音发颤。
“是没成功的替身。”
少年走到他身边,声音带着一丝得意,“骨哨能引它们过来,也能让它们听话。
现在,它们会帮我们开路。”
他又吹了一声哨子,那些人影忽然动了,缓缓朝着黑水河的方向走去。
它们走路的姿势很怪,像是提线木偶,膝盖不会打弯,发出“咯噔咯噔”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张起灵看着那些人影,眉头皱了起来:“它们没有魂。”
“本来就是用活人炼的,哪来的魂?”
少年笑了笑,“走吧,再晚,沉宫里的‘镜子’就要起雾了。”
吴邪看着那些蹒跚远去的人影,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忽然明白,老太太说的“灾祸”是什么了。
这根本不是盗墓,是闯进了一个用活人堆砌起来的噩梦。
可他不能回头。
水里的脸,少年的话,还有那些关于“替身”的秘密,像一根无形的线,把他往黑水河底的沉宫拽去。
张起灵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在安慰。
胖子骂骂咧咧地跟在后面,嘴里嘟囔着:“这趟活儿干完,老子非得胖三斤才能补回来……”少年走在最前面,手里的骨哨偶尔发出一两声低沉的哨音,那些水底爬出来的人影就会停顿一下,调整方向。
月光惨白,照在他们身后的路上,留下一串歪歪扭扭的影子。
吴邪回头看了一眼,忽然发现,自己的影子旁边,多了一个模糊的轮廓,和他一模一样,正对着他,缓缓抬起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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