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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佚名 更新:2025-11-12 22:1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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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盏砸在金砖上的脆响,让太极殿内所有窃语戛然而止。碎瓷呈放射状迸开,
有一片掠过李寰膝前五寸的蟠龙绣纹,他没躲,眼皮甚至没颤一下。“陛下恕罪!
”献盏的西域使臣伏地发抖,额头紧贴冰凉砖面。葡萄美酒正沿着金砖缝隙,
洇出一道蜿蜒的深紫,像未干的血。李寰缩了缩肩膀,目光飘向御座右下首的摄政王叔。
他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袖口磨起的毛边,喉结上下滑动,
声音细得几乎听不见:“无、无妨……退下吧。”权臣李隼轻笑一声,指节叩了叩紫檀案几。
内侍立刻上前,无声而迅速地收拾残局。李隼的目光却越过战栗的使臣,
落在皇帝那双微微发抖的手上,嘴角弧度更深了些。朝会在一种窒息的静默中继续。
李寰半垂着眼,听户部尚书报江南水患的灾情。数字冗长而枯燥,
他指尖在袖中悄悄计数——这是萧砚教他的,当感到难以支撑时,就数殿柱上的蟠龙鳞片,
或是地砖的裂缝,任何具体的东西。“……淹田七万顷,流民逾十万,恳请陛下拨粮赈灾。
”老尚书终于说完,躬身等候。李寰张了张嘴,视线又瞟向李隼。
摄政王慢条斯理地拂了拂蟒袍上不存在的灰,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准……准了。
”李寰如蒙大赦,声音却更虚了,“王叔……王叔看着办就好。”退朝的钟声敲响时,
李寰的后襟已被冷汗浸透一小块。他几乎是踉跄着被内侍扶回寝殿“养心阁”的。宫门合拢,
隔绝外界视线的那一刻,他背靠雕花门板,急促地喘了几口气,那副瑟缩的皮囊仍套在身上,
一时半会儿脱不下来。他走到鎏金兽炉边,手指探入香灰,捻起一小撮,在掌心搓了搓。
随即,他状似无意地将沾了灰的指尖按在博古架第三排、左起第二件玉貔貅的右眼上。
轻微的一声“咔”,多宝格侧面弹开一道窄缝,仅容一人侧身而入。密道阴冷,
石壁渗着水汽。李寰却走得很快,脚步稳了许多。下行约莫百步,
推开一扇伪装成书架的暗门,暖光和一股浓苦的药味扑面而来。这是一间藏书秘阁,
更是一间工坊。四壁皆书,中央却摆着一张特制的宽大木桌,
上面散落着精巧的铜制构件、半成品机括、绘满算符的绢帛。萧砚就坐在桌后的轮椅上,
背对着入口,正对着一面挂满舆图的墙。他膝上盖着厚毯,一只手缓慢地转动着轮椅的木轮,
另一只手执笔,正在一幅巨大的京师防务图上标注。听到动静,他笔尖未停,
只淡淡道:“今日朝会,李隼叩案三次。第一次在你准西域使臣退下时,
是满意;第二次在户部报灾情时,是不耐;第三次在你让我‘看着办’时,是嘲弄。
”李寰走到桌边,拿起一只未完工的铜雀机关,手指摩挲着雀喙的锐利边缘。
“他还用杯盖刮了两次茶沫。一次在兵部请增边饷时,一次在工部奏请修缮陵寝时。
”他顿了顿,声音不再绵软,透出疲惫的沙哑,“他在告诉我,边饷和修陵,他都想要,
而且志在必得。”萧砚终于放下笔,转动轮椅面对他。他面色苍白,眼下有浓重的青影,
唯有一双眼睛,深得像古井,映着跳动的烛火,锐利得惊人。
他打量了一下李寰:“脸色不好。又用那药了?”“不用怎么办?”李寰扯了扯嘴角,
露出一个近乎惨淡的笑,“不然怎么合情合理地‘昏聩无能、体弱多病’?”他摊开手掌,
掌心有一小片被指甲掐出的深紫淤痕,“听着那些数字,七万顷良田,
十万人流离失所……我却只能点头,任由他们层层盘剥,到灾民手中还能剩几成米糠?
”萧砚沉默片刻,推动轮椅靠近桌案一角,那里温着一壶药茶。他取过一只素陶杯,
倒了七分满,推过去。“江南道巡抚是李隼妻弟,押运官是他门下走狗。这批粮,你批不批,
都到不了灾民嘴里。”李寰没碰那杯茶,只盯着萧砚:“所以呢?就眼睁睁看着?”“所以,
”萧砚从一堆绢帛下抽出一份密报,指尖点在上面一个名字,“我们要让这批粮,换条路走。
漕运总督杨知远,是个老古板,但还不算太瞎。他有个学生,在都水监,
因不肯同流合污被排挤,管着一段废弃的旧漕渠。”李寰眼神一凝,接过密报快速浏览。
萧砚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如同在棋盘上落子:“李隼的人会照例克扣,换上次等陈米,
甚至掺沙。押运路线他们会稍作改动,避开容易核查的关卡。
我们只需让杨知远‘偶然’发现这批粮的质量和路线问题,以他的性子,必会直接上奏。
而那条旧漕渠,稍加疏浚,恰可绕开李隼控制的几个要害码头。
”“如何让杨知远‘偶然’发现?”李寰追问,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节奏急促。
萧砚从轮椅一侧的暗格里取出一个小巧的铜管,只有小指粗细,表面有细微的孔洞。
“让都水监那个小官,去‘检修’旧渠闸口。他会‘意外’捞起一个顺水漂来的密封铜管,
里面是半袋掺沙的陈米,和一张画着改道路线的残破货单。”他顿了顿,补充道,
“铜管是我特制的,遇水特定时辰后才会裂开,里面的东西刚好能被捞出。”李寰拿起铜管,
对着光看了看那些细孔:“如何确保一定能被他捞起?”“旧渠那段水流湍急,多洄涡。
我测算过,铜管漂到那里,九成会被卷到闸口的捞污网附近。”萧砚语气平静,
仿佛在说一件寻常小事,“即便此次不成,还有下次。机会,可以制造,也可以等待。
”李寰捏紧了铜管,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掌心的掐痕微微刺痛。
他看向萧砚摊在桌上的运河图,那些繁复的线条和标注,绝非一日之功。“你准备了多久?
”“从去年李隼把他妻弟放到江南道,就在想了。”萧砚转动轮椅,回到舆图前,
拿起另一支沾了朱砂的笔,“腐败是他们的习惯,习惯就是漏洞。我们只需要找到它,
然后轻轻一推。”接下来的几日,养心阁的皇帝“病”得更重了,终日不见外臣,
连药渣都每日好几拨地往外送。密道之下,李寰却几乎彻夜不眠。
他反复推演运河沿途的每一个节点,记忆可能出现的所有官员面孔及其派系,
甚至计算着水流速度和天气变化对那个小铜管的影响。萧砚大多数时候沉默地看着,
偶尔在李寰陷入焦躁、手指开始无意义地敲击桌面时,递过一杯新沏的浓茶,
或者指出某处计算的一个微小疏漏。第五日深夜,密道里传来三长两短的叩击声,
是萧砚安排的耳目送来了最新消息。李寰猛地从一堆演算纸中抬起头,眼底布满血丝。
萧砚驱动轮椅过去,接过从暗门递入的细竹管,抽出纸条,就着烛火快速看完。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将纸条递给李寰。“漕运总督杨知远,八百里加急直奏御前,
弹劾江南粮道舞弊,人赃并获。龙武军已奉命介入,截停粮船,押送相关人等进京候审。
”李寰念出声,声音因缺乏睡眠而干涩,却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震颤。他抬起头,看向萧砚,
“成了?”“成了第一步。”萧砚拨弄着轮椅扶手上一个凸起的木雕螭吻,
声音依旧没什么波澜,“接下来,李隼会断尾求生,推出几个替罪羊。
他会损失一条财路和一个妻弟,但伤不了根本。他会更警惕,也会开始怀疑身边有鬼。
”“怀疑不到我们头上。”李寰深吸一口气,
试图压下胸腔里那股陌生的、滚烫的情绪——一种近乎于兴奋的战栗。“一个药罐子皇帝,
一个早就该死的残废……”“轻视,是最好的掩护。”萧砚接道,
他目光落在李寰因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上,“但也是毒药。下次,他不会这么容易上钩了。
”成功的喜悦像潮水般稍稍退去,露出底下坚硬的现实。李寰捏着那张纸条,
指腹反复摩挲着“龙武军”三个字。龙武军指挥使,是李隼的人。“杨知远此举,
等于直接撕破脸。李隼不会放过他。”李寰皱起眉。“所以,”萧砚推动轮椅,
从书架的暗格里取出一份薄薄的卷宗,“我们要送杨知远一份功劳,大到李隼暂时不敢动他。
漕运积弊多年,沉疴难除。我整理了近三年所有漕运文书,
账目、损耗、蹊跷的延误……漏洞百出。让杨知远去查,去捅这个马蜂窝。水浑了,
才好摸鱼。”他将卷宗递过来。李寰接过,入手沉甸甸的,仿佛不是纸页,
而是无数被吞噬的民脂民膏和被淹没的冤屈。他翻开第一页,
上面是萧砚工整却透着冷硬锋棱的字迹,罗列着一条条触目惊心的证据,
时间、地点、人物、手段,清晰得令人发指。这需要怎样的耐心和毅力,
才能在黑暗中一点点拼凑出这些?李寰抬头,看向烛光下萧砚清癯的侧脸,
和他毯子下那双无法动弹的腿。一股复杂的情绪哽在喉头,那是对自己此前无能的羞愧,
也是对眼前这个人近乎顽固的坚守的震动。他猛地站起来:“我这就去拟旨,擢升杨知远,
总督漕运整顿事宜!”“等等。”萧砚叫住他,“旨意不能直接发。要通过中书省,
走正常流程。你拟好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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