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自己？”
福伯愣住了，浑浊的老眼里满是茫然与不解。
除了耕种和伺候人，他实在不知道，在这家徒西壁、粒米无存的情况下，两个孤苦之人还能靠什么活下去。
难道郎君病了这一场，还没清醒过来？
杨帆没有多做解释，他知道，此刻任何言语都比不上实际行动。
他挣扎着下床，双腿虽然发软，但一股求生的意志支撑着他。
“福伯，家里……还有吃的吗？
任何能入口的东西都行。”
他环顾西周，声音因虚弱而有些飘忽。
福伯脸上掠过一丝痛色，佝偻着身子走到角落，从一个破麻布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几团黑乎乎、带着泥土的块茎，以及一小把蔫黄的野菜。
“郎君，就剩这些了，是前两日老奴在河边挖的野葑（蔓菁）和荠菜，味道苦涩，难以入口，本想……”本想等郎君实在撑不住时再吃，这话福伯没说出口，但杨帆明白了。
看着那点可怜的、甚至不能称之为食物的东西，杨帆胃里的灼烧感更强烈了。
他知道，光靠这些，根本无法补充体力，更别说恢复健康。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那个破木箱。
“福伯，把箱子打开吧。”
福伯迟疑了一下，还是依言打开木箱。
里面果然只有几件浆洗得发白、打著补丁的旧衣物，以及一柄用粗布包裹的长条物事。
杨帆示意福伯将那长条物事拿来。
入手沉甸甸的，解开粗布，露出一柄带鞘的横刀。
刀鞘木质，己有裂纹，刀柄上的缠绳也磨损得厉害。
他用力拔出半截，刀身有着明显的锈迹，但基本的形制还在，刃口虽钝，却未卷刃。
“唉……老爷当年……”福伯看到横刀，眼眶又红了，想起了跟随杨帆父亲在军中的岁月。
杨帆摩挲着冰凉的刀身，心中稍定。
有这把刀在，至少防身和制作一些简单工具有了可能。
他将刀归鞘，放在手边。
然后又仔细翻了翻那几件旧衣服，希望能找到点意外之财，可惜一无所获。
“福伯，你先用瓦罐烧点热水，把野菜和野葑煮了，我们分着吃。”
杨帆吩咐道，声音带着不容置疑。
“郎君，这……这如何使得，您病体未愈，还是您……福伯！”
杨帆打断他，目光坚定地看着老人，“从现在起，我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你若饿倒了，谁來照顾我？
听话，去煮了。”
福伯浑身一颤，看着杨帆那与以往怯懦迷茫截然不同的眼神，心中虽觉不妥，却莫名生出一丝信服，哽咽着应了一声：“哎……老奴，老奴这就去。”
趁着福伯生火煮“饭”的工夫，杨帆靠在墙边，闭目凝神，飞速地在脑海中搜索着有用的信息。
“不能坐以待毙……打猎？
我这身体现在连弓都拉不开，陷阱也需要时间和材料……种地？
地都没了，季节也不对……”一个个念头闪过，又被他否定。
最终，他的思绪定格在了屋外不远处传来的、隐隐约约的水流声上。
渭水河！
记忆里，杨家坳就紧靠着渭水的一条支流。
河水不算深，但水流湍急。
“对了，鱼！”
杨帆猛地睁开眼。
在前世，鱼肉是优质蛋白来源。
但在这个时代，尤其是北方内陆，受限于烹饪方式（去腥手段匮乏）和某些观念（如“君子不近庖厨”延伸出的对某些食物的轻视），鱼并非主流食物，甚至被一些士人视为“贱食”，普通百姓也因鱼腥味难以处理而食用不多。
但这对于来自现代、刷过无数荒野求生和美食短视频的杨帆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没有调料？
野菜野姜或许可以找到。
没有锅？
烤着吃也行！
最关键的是，如何捕鱼？
记忆里，村里人捕鱼效率极低，多用鱼叉或简陋的钓竿，收获寥寥。
而他有的是办法！
他看向那几件旧衣服和角落里一些废弃的麻绳，一个简陋但有效的捕鱼工具构思逐渐在他脑中成型——制作渔网！
或者更准确地说，先制作几个“抛笼”或“地笼”类的陷阱网。
想到此处，杨帆不再犹豫。
他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开始动手。
他将一件最破旧的衣服撕成布条，又让福伯找来那些麻绳。
他回忆着短视频里看过的简易渔网编织法，用布条增强麻绳的结节，开始笨拙地编织一个开口的网兜……福伯看着杨帆怪异的行为，心中忧虑更甚，却不敢多问，只是默默地将煮好的、几乎看不到油星的野菜葑根汤端到杨帆面前。
汤水寡淡，葑根僵硬苦涩，但杨帆眉头都没皱一下，大口喝下。
他需要能量。
吃完这顿“饭”，天色己经渐渐暗了下来。
夜幕即将笼罩大地。
杨帆的手工虽然粗糙，但一个勉强可用的、用树枝撑开口子的简易网兜总算做了出来。
他还用剩下的材料做了几个活套，希望能捉到些水虾或泥鳅。
“福伯，你留在家里，关好门，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别出来。”
杨帆拿起横刀和那个简易渔网，站起身，眼神在昏暗中显得异常明亮。
“郎君！
您这是要去哪儿？
天都黑了，您身子还没好利索啊！”
福伯大惊失色，连忙拦住。
“去找吃的。”
杨帆平静地说，“真正的吃的。
你放心，我不会走远，就在河边。”
“可使不得啊郎君！
夜里河边危险，而且……而且捕鱼……那是贱业，若是被村里人看见，怕是……”福伯又急又怕，传统的观念让他无法接受主子去做这种“下贱”且“失身份”的事情。
杨帆看着老人，一字一句地说道：“福伯，记住我的话。
活下去，才是最大的体面。
饿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他不再多言，轻轻推开福伯的手，深吸一口夜晚冰凉的空气，拖着依旧虚弱的身体，融入了沉沉的暮色之中，向着那渭水支流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去。
福伯站在茅屋门口，望着杨帆消失的背影，老泪纵横，却又隐约感觉到，自家的郎君，经历这场大难之后，似乎真的变得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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