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王胖子并肩往教室走，这家伙还在喋喋不休：“凡子，你刚才那下太帅了！
没看见赵磊那怂样，脸都白了！
不过话说回来，你真不怕他再找他哥？”
“怕有用吗？”
我踢飞脚边的小石子，石子“咚”地撞在墙上弹回来，“这种人就像膏药，你越躲他越黏得紧。”
王胖子挠挠头，从兜里掏出半袋辣条：“也是。
来，吃点压惊。”
我刚接过辣条，就听见身后有人喊：“陈凡！”
回头一看，苏清正抱着教案快步走来，浅蓝色衬衫的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白皙的手腕。
晨光落在她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苏老师。”
我赶紧把辣条塞回给王胖子，手在裤子上蹭了蹭。
王胖子识趣地溜了：“老师好，我先回教室了啊！”
“刚才在水房，你跟赵磊说了什么？”
苏清走到我面前，眉头微蹙。
我心里咯噔一下：“没什么，就……提醒他别乱说话。”
“陈凡，”苏清叹了口气，声音放轻了些，“我知道你不想惹事，但对付赵磊这种人，硬碰硬不是办法。
你爸要是知道你总跟人起冲突……老师，我真没惹事。”
我赶紧解释，“是他总找我麻烦。”
苏清看着我膝盖上的纱布，沉默几秒，突然从教案夹里抽出张纸条：“这是我家地址，周末要是有空，来我家一趟。
我给你补补数学，顺便……让你尝尝我做的糖醋排骨。”
纸条上的字迹和笔记本里的一样清秀，地址在城东的老家属院，离我家不算近。
“给我补数学？”
我愣住了，“苏老师，您不用这么……就当是奖励你赢了篮球赛。”
苏清笑了笑，眼尾的梨涡又出来了，“别想太多，就当是邻居间走动走动。”
又是邻居。
我捏着纸条，心里那点疑惑又冒了出来。
回到教室，王胖子立刻凑过来：“苏老师找你干啥？
是不是又要批评你？”
“想啥呢，”我把纸条塞进口袋，“她让我周末去她家补课，还给我做糖醋排骨。”
王胖子的眼睛瞬间亮了：“糖醋排骨？！
凡子，带上我呗！
我保证不说话，就蹭口饭！”
“你脸皮咋这么厚？”
我踹他一脚，“苏老师是给我补课，又不是开流水席。”
“那我可以假装是你的陪读啊！”
王胖子搓着手，肥脸上写满渴望，“我帮你翻书，帮你递笔，保证比书童还称职！”
正逗着，上课铃响了。
第一节是苏清的数学课，她抱着课本走进来，目光扫过全班，最后落在我身上，轻轻点了点头。
我赶紧拿出她给的笔记本，翻开第一页。
开头是日期，三年前的九月，字迹比现在稍显稚嫩。
前面几页都是基础公式，到第五页突然出现一行小字：“陈叔修的自行车链条真稳，比学校的好骑多了。”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笔记是苏清三年前写的，那时候她就认识我爸？
还骑过我爸修的车？
我抬头看向讲台，苏清正在黑板上写解题步骤，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身上，发梢泛着浅金色的光。
她到底是什么来头？
整节课我都没怎么听进去，光顾着翻笔记了。
越往后翻，越觉得不对劲。
里面除了数学题，偶尔会夹杂几句碎碎念：“今天路过修车行，看见陈凡在帮他爸递扳手，胳膊晒得黝黑。”
“陈凡的数学卷子错得真离谱，这道题我明明讲过类似的。”
“他爸说他总逃课去打球，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这些话像是日记，记录着我完全不知道的事。
最让我震惊的是最后一页，画着个简易的篮球场，角落里写着：“等他长大点，或许可以教他解这道题。”
笔迹是新的，像是最近才写的。
下课铃响时，我还愣着。
王胖子用胳膊肘撞了撞我：“凡子，发啥呆呢？
苏老师叫你。”
我猛地抬头，看见苏清站在课桌旁，手里拿着我的数学练习册。
上面是上周的作业，红叉叉比红勾多。
“这道题，”她指着其中一道几何题，“笔记上有类似的解法，看懂了吗？”
我盯着那道题，又看了看笔记本上对应的页面，脸瞬间红了：“还……还没来得及看。”
“放学前给我讲一遍解题思路。”
苏清把练习册放在桌上，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别让我失望。”
她走后，王胖子凑过来看我的笔记本：“欸？
这上面咋还画小人呢？”
我赶紧合上笔记本：“别乱看。”
“小气鬼。”
王胖子撇撇嘴，“对了，下午放学有篮球赛，跟二班打，你上不上？”
“上！”
我立刻点头。
打球能让我暂时忘了这些乱七八糟的疑惑。
下午的篮球赛打得异常激烈。
二班的主力是个高个子，跟赵强差不多高，就是动作没那么脏。
我带着伤，不敢太拼，靠着灵活的走位助攻了好几个球。
最后三分钟，双方打平。
我拿到球，在三分线外被两个人包夹，眼看时间快到了，我把球往后一抛。
王胖子不知啥时候跑到了篮下，跳起来接住球，狠狠扣进了篮筐。
哨声正好响起。
“赢了！
胖爷我扣篮了！”
王胖子兴奋地抱着篮球转圈，肚子上的肉晃得像波浪。
我笑着走过去，刚想夸他两句，就看见赵磊站在操场边，正对着手机说话，嘴角挂着阴笑。
我的心沉了下去。
他肯定是在跟赵强报信。
果然，放学时刚出校门，就看见赵强的车停在对面马路边。
那是辆半旧的面包车，车窗摇着，能看见里面坐着三个流里流气的青年，手里拿着钢管。
王胖子吓得腿都软了：“凡子，他们……他们真来了！
要不咱们跑吧？”
“跑？”
我拽着他往旁边的小巷拐，“往哪跑？
跟我来。”
这片区的小巷跟蜘蛛网似的，我闭着眼睛都能走。
钻进第三个岔路口，我拉着王胖子躲在垃圾桶后面。
“你在这别动，”我从墙角捡起块砖头，“我去引开他们。”
“不行！”
王胖子拽住我，“要走一起走！
我……我虽然打不过，但我能喊人！”
话音刚落，就听见巷口传来脚步声。
赵强的声音骂骂咧咧的：“妈的，跑哪去了？
给我仔细搜！”
我把王胖子往垃圾桶后面按了按：“别出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手电筒的光在巷子里扫来扫去。
我握紧手里的砖头，心跳得像打鼓。
就在这时，王胖子突然打了个喷嚏。
“在那！”
赵强的声音响起。
手电筒的光立刻照了过来，晃得我睁不开眼。
我拉着王胖子就跑，身后传来钢管拖地的声音。
“抓住他们！
别让他们跑了！”
我们在小巷里狂奔，王胖子的喘气声跟拉风箱似的。
我回头看了一眼，赵强带着人追得正紧，其中一个黄毛手里的钢管在墙上划出刺耳的声音。
“凡子……我跑不动了……”王胖子扶着墙喘气，脸都白了。
“再坚持会儿！”
我拽着他拐进一条更窄的巷子，“前面就是大路了！”
这条巷子我熟，尽头是家废品回收站，老板是个退伍老兵，平时总爱摆弄他那把旧猎枪（后来才知道是模型）。
眼看就要冲出巷子，赵强突然从旁边的岔口窜出来，手里拿着根钢管，狠狠朝我砸过来。
我赶紧把王胖子推开，自己往旁边一躲。
钢管“哐当”砸在墙上，溅起一片尘土。
“跑啊！
怎么不跑了？”
赵强狞笑着，挥起钢管又要打。
我捡起地上的木棍，跟他对峙。
后面的人也追上来了，把我们堵在巷子里。
“今天非打断你的腿不可！”
赵强咬着牙，钢管带着风声朝我抡过来。
我用木棍去挡，“咔嚓”一声，木棍断成了两截。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巷口突然传来一声厉喝：“住手！”
我抬头一看，差点惊掉下巴。
苏清居然站在巷口，手里拿着个拖把，头发有点乱，裙摆沾了点灰，显然是跑过来的。
“苏……苏老师？”
赵强也愣了，手里的钢管停在半空。
“赵强，你带着人堵学生，就不怕我报警？”
苏清往前走了两步，拖把往地上一顿，“我己经把你们的车牌号拍下来了，要不要现在跟我去派出所聊聊？”
赵强的脸色变了变，看了看苏清，又看了看我，最后咬咬牙：“算你狠！
我们走！”
一群人骂骂咧咧地走了。
巷子里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我和王胖子的喘气声。
“苏老师……您怎么来了？”
我看着她，满肚子疑惑。
苏清扔掉手里的拖把，走到我面前，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没事吧？
没受伤吧？”
“没事……还说没事，”她指着我的胳膊，“都流血了。”
我这才感觉到疼，刚才躲钢管的时候被墙上的钉子划破了，血顺着胳膊往下流。
“走，去我家处理一下。”
苏清不由分说地拉起我。
“啊？
现在？”
“不然等血流光？”
苏清瞪了我一眼，又看向王胖子，“你也一起来。”
王胖子眼睛一亮：“真的？
可以吃糖醋排骨吗？”
苏清被他逗笑了：“冰箱里有，管够。”
坐在苏清家的沙发上，我还有点恍惚。
她家是老式的两居室，墙上挂着幅山水画，茶几上摆着个搪瓷缸，上面印着“为人民服务”，跟我奶奶家的一模一样。
苏清在厨房给我找医药箱，王胖子凑到我耳边：“凡子，苏老师不会是你失散多年的姐姐吧？
不然咋这么护着你？”
“滚蛋。”
我踹他一脚，心里却忍不住犯嘀咕。
苏清拿着医药箱出来，让我坐在小板凳上，小心翼翼地给我清理伤口。
她的动作很轻，碘伏擦在伤口上居然没那么疼。
“以后别这么冲动，”她一边缠纱布一边说，“赵强那种人，不值得你跟他拼命。”
“是他先找事的。”
“我知道，”苏清叹了口气，“但你爸就你一个儿子，要是你出点事，他怎么办？”
提到我爸，我沉默了。
王胖子在旁边啃着苹果，突然指着墙上的照片：“苏老师，那是你爸吗？
看着好严肃。”
我抬头看去，照片上是个穿着警服的中年男人，眉眼跟苏清有点像，就是眼神特别锐利。
“嗯，”苏清的声音低了些，“他以前是警察。”
“警察？”
我和王胖子同时惊讶地看向她。
难怪她刚才那么镇定，原来是警察的女儿。
“那叔叔现在……”王胖子追问。
苏清的手顿了一下，随即继续缠纱布：“退休了，在老家养老。”
气氛有点沉闷，王胖子识趣地没再问。
糖醋排骨炖得很香，王胖子足足吃了三碗饭，肚子撑得像个皮球。
临走时，苏清把那本数学笔记又给了我：“别忘了，周一要给我讲题。”
“知道了，谢谢苏老师。”
走出家属院，王胖子打了个饱嗝：“苏老师做的排骨真好吃，比我妈做的强多了。
对了凡子，你说苏老师她爸以前是警察，赵强知道吗？
要是知道，借他个胆子也不敢找你麻烦啊。”
我停下脚步，突然想起个事。
刚才在巷子里，苏清说拍了车牌号，可她明明是突然出现的，根本没机会拍照。
她是故意那么说的。
还有赵强，看见苏清的时候，那表情不只是惊讶，还有点……害怕？
难道赵强认识苏清的爸爸？
正琢磨着，手机突然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归属地显示是邻市。
我犹豫了一下，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传来个沙哑的男声，背景很吵，像是在酒吧：“是陈凡吗？
我是赵强他哥，赵虎。”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赵虎？
那个在道上混得很开的赵虎？
他怎么会给我打电话？
“有……有事吗？”
我的声音有点抖。
“听说你跟我弟闹了点不愉快，”赵虎的声音慢悠悠的，带着股说不出的压迫感，“年轻人不懂事，别往心里去。
不过呢，我这做哥哥的，总得给弟弟撑撑腰。”
他顿了顿，背景里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
“明天晚上八点，城南废弃工厂，带上你的胖子朋友，咱们好好聊聊。
别耍花样，不然……你爸的修车行，怕是保不住了。”
电话被挂断了，听筒里只剩下忙音。
我站在原地，浑身的血好像都冻住了。
赵虎居然亲自出面了。
他怎么会知道我爸的修车行？
还有苏清，她知道赵虎的存在吗？
晚风吹过，带着初秋的凉意。
我握紧手机，指节泛白。
明天晚上的废弃工厂，注定是场躲不过的硬仗。
可我和王胖子，能打得过赵虎那群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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