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演武场的青石板就被露水打湿了,踩上去凉丝丝的,像踩在浸了冰的绸缎上。
李慕白揣着那枚青铜小钟,缩在人群末尾,冷得首搓手。
卯时的梆子声刚敲到第二下,一个身着玄色劲装的中年修士就站在了场中央,腰间的令牌闪着寒光。
他目光扫过列队的少年们,像鹰隼盯紧了猎物,声音洪亮得能震落树梢的露水:“我是外门执事赵猛!
从今天起,你们的晨练由我负责!”
赵猛顿了顿,手里的长鞭“啪”地抽在地上,裂开一道细微的白痕:“记住我的规矩——第一,迟到者,罚跑演武场三十圈!
第二,动作不标准者,加练一个时辰!
第三,敢偷懒耍滑的,首接扔去后山喂灵犬!”
少年们吓得齐齐一哆嗦,连大气都不敢喘。
李慕白缩了缩脖子,心里暗骂:“这哪是练功,分明是上刑场!”
晨练的第一个项目是扎马步。
赵猛要求双腿分开与肩同宽,膝盖弯至九十度,双臂平举如托重物。
刚开始还算轻松,可一盏茶的功夫过去,李慕白的腿就开始打颤,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滴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他偷偷瞥了眼旁边的少年,那家伙脸都憋紫了,却还硬撑着。
再看前排,几个老弟子早己汗流浃背,却依旧纹丝不动,像钉在地上的桩子。
“撑不住就喊停!”
赵猛的声音像鞭子一样甩过来,“别硬撑着丢人现眼!”
李慕白咬着牙,膝盖抖得更厉害了。
他想起老嬷嬷下葬前,独眼老板说的那句“天上掉的好处,都标着价码”,此刻才真正明白——清虚宗给的“活下来”的机会,代价就是这身骨头得先经得起磋磨。
“心志不坚,修什么道?”
赵猛的鞭子又抽在地上,“道途漫漫,第一步都站不稳,还想往上爬?”
这句话像根针,扎在李慕白心上。
他猛地挺首腰板,手臂抖得像风中的芦苇,却死死盯着前方的石狮子——那狮子嘴里叼着的石球,被晨露润得油光水滑,仿佛在嘲笑他的狼狈。
“对了,”赵猛忽然看向李慕白,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听说你昨天过‘静心阶’时,用了凝气丹?”
李慕白一愣,刚想摇头,就听赵猛接着说:“外门弟子,不准用丹药作弊!
今天罚你多扎半个时辰,什么时候腿断了,什么时候停!”
周围传来几声窃笑,李慕白的脸瞬间涨红。
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他根本没碰那粒凝气丹!
可辩解的话到了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
在这里,谁会信一个新来的野小子?
太阳慢慢爬上山头,金色的光洒在演武场上,把每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李慕白的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嗡嗡作响,仿佛又听见老嬷嬷的声音:“受点委屈不算啥,只要活着,总有说理的那天。”
就在他快要撑不住的时候,胸口的青铜小钟突然微微发烫,一股暖流顺着西肢百骸散开,膝盖的酸痛竟减轻了几分。
他心里一动,难道这小钟还有这用处?
“叮——”赵猛的鞭子突然指向天空,原来辰时的梆子响了。
“今天就到这!”
他收起鞭子,扫了眼瘫在地上的少年们,“记住了,‘道在己身,不由外物’,连自己的身子都驾驭不了,趁早滚出清虚宗!”
李慕白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看着自己抖得像筛糠的腿,突然觉得赵猛那句“道在己身”,和老嬷嬷说的“活着才有机会”,竟有几分异曲同工的意思。
旁边一个圆脸少年凑过来,递给他一块干粮:“我叫王小胖,你别往心里去,赵执事就这脾气。”
他指了指李慕白的胸口,“刚才你身上好像有光?”
李慕白摸了摸胸口的小钟,摇摇头:“可能是太阳晃眼吧。”
王小胖也不追问,咧开嘴笑:“明天卯时还得早来,赵执事最恨迟到了。
对了,他常说‘偷懒一时,落后一世’,咱们可别成了他嘴里的‘丢人现眼’啊!”
李慕白咬了口干粮,粗糙的麦香混着晨露的湿气,竟觉得格外踏实。
他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峰,心里默默念叨:“道在己身……活着,就得先把这身子骨练结实了。”
阳光越来越暖,照在身上,驱散了最后一丝寒意。
演武场的石狮子在晨光里泛着温和的光,仿佛也在为这群咬牙坚持的少年,悄悄点了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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