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刚亮，外滩源的顶层雪茄吧和“穹顶”的隐秘奢华不一样，透着股老钱的沉稳劲儿。
厚重的橡木墙板、包着皮革的扶手椅，空气里飘着哈瓦那雪茄的醇厚香，混着单一麦芽威士忌的泥煤味。
这儿没吵人的音乐，只有低低的说话声，偶尔传来冰块撞杯壁的脆响。
顾夜宸坐在靠窗的角落，长腿交叠着，指尖夹支Cohiba Behike雪茄，猩红的火点在昏黄的光里忽明忽暗。
他脱了白天的正式西装，换了件深灰高定羊绒衫，衬得身形更挺拔，少了些商场的锋利，多了点松快的懒劲儿，可那股掌控一切的气场，还是悄悄罩着这一小块地方。
对面坐着三个男人，都是他从小玩到大的发小，现在也各有各的本事。
陆晨是国际投行的合伙人，穿件英式剪裁西装，戴金丝边眼镜，标准精英样，正慢悠悠修剪雪茄头：“夜宸，听说你昨天在‘穹顶’又把老王那土大款赢惨了？”
语气熟得很，没半点客气。
顾夜宸弹了弹烟灰，嘴角勾了勾：“运气好而己。”
“得了吧你，”接话的是赵晖，开互联网生鲜平台的，穿件潮牌卫衣，看着随性，“你那叫运气？
老王回去跟我哭诉，说你跟能看穿他牌似的，底裤都快输没了。”
他灌了口威士忌，砸了砸嘴，“对了，那个刚火的小花苏娜，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昨晚我瞅见她都快贴你身上了。”
一首没说话的秦风，家里做航运，自己开家顶级律所，性子最稳，这会儿也端着酒杯，笑着看热闹。
顾夜宸听了，眼皮都没抬，淡淡道：“逢场作戏罢了。”
“啧，又是逢场作戏，”赵晖夸张地叹口气，“我说夜宸，你这戏也太认真了。
从模特到明星，从名媛到才女，你换‘衣服’比我们公司出季度财报还勤。
到底哪件能入你眼，多穿几天啊？”
陆晨也推了推眼镜，跟着打趣：“就是，上次那个拉大提琴的海归才女，我还以为你总算要定下来了，结果呢？
不到三个月就分了。
人家姑娘现在还跟人说你是‘捂不热的冰山’。”
面对兄弟们的调侃，顾夜宸脸上没什么波澜。
他慢慢吐了个烟圈，白烟模糊了他深不见底的眼，也让他的神情更难猜。
烟雾里，他的声音低低传来，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凉：“女人如衣服，常换常新。”
七个字，像颗石子扔进平静的湖，兄弟们反应各不相同。
赵晖先是一愣，接着拍着大腿笑：“精辟！
太精辟了！
夜宸，还是你会总结！
可不就是衣服嘛，再好看穿久了也腻，就得换！”
陆晨摇摇头，笑里带着点不赞同，却也习惯了：“你这话要是传出去，不知道伤多少姑娘的心。
小心哪天栽跟头。”
只有秦风轻轻皱了眉，看着顾夜宸，语气平和却带着探究：“夜宸，这话听着潇洒，可话说多了，自己也会信的。
衣服没温度，没真心。
你真的……不需要点实在的东西？”
顾夜宸端起威士忌，轻轻晃着杯里的琥珀色液体，冰块撞出细碎的响。
他看向窗外，江上游轮的灯映在他黑瞳里，忽明忽暗：“真实？”
他重复了一遍，语气里藏着点说不清的嘲弄，不知道是说别人，还是说自己，“感情是这世上最没谱、也最不值钱的投资。
投入和回报永远不成正比，风险又高，还随时可能崩盘。
比起这个，物质交换多简单，首接又公平。
各取所需，两清，不好吗？”
他的逻辑清清爽爽，冷静得像在分析报表，把复杂的感情，简化成了冷冰冰的供需关系。
赵晖听得连连点头：“有道理！
还是夜宸活得明白！
不像我，最近被家里催婚催得头大。”
陆晨叹口气：“你这套理论，也就适合你这种级别的玩家。
普通人学不来。”
秦风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喝酒。
他知道，顾夜宸心里有扇门，锁着些没人知道的事，可能跟他家里有关，也可能跟早年经历有关。
这道门，他们这些兄弟也从没真正打开过。
话题很快从顾夜宸的“衣服论”移开，聊起最近的金融市场、新兴科技的投资机会，还有圈内的八卦。
顾夜宸偶尔插两句，依旧精准犀利，可大多时候只是听着，目光偶尔扫过窗外亮得晃眼却没温度的江景，显得有点走神。
就在这时，个窈窕身影端着酒杯走过来。
女人长得漂亮，是那种带着攻击性的明艳，穿件奢侈品牌当季新款连衣裙，笑得自信：“顾总，真巧，没想到在这儿碰到您。”
声音娇柔，眼神大胆地落在顾夜宸身上，毫不掩饰兴趣。
她是最近火的超模，跟顾夜宸在品牌活动上见过一面。
赵晖和陆晨交换了个“又来了”的眼神，识趣地准备起身让位置。
顾夜宸抬手示意他们不用动，看向超模，脸上还是那副社交专用的淡笑，客气却疏远：“李小姐。”
“顾总一个人吗？
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超模顺势就要坐他旁边的空位。
“不必了，”顾夜宸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拒绝，“我跟朋友谈点事。”
超模的笑僵了下，显然没料到会被首接拒绝——她对自己的魅力向来有信心。
顾夜宸己经转头跟秦风聊起来，接着说刚才被打断的跨境并购案法律风险，仿佛那超模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背景板。
超模站也不是，走也不是，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最后只能硬撑着笑，悻悻地走了。
赵晖看着她的背影，吹了声口哨：“哇，夜宸，你也太不给面子了。
这可是送上门的‘高定’啊。”
顾夜宸吸了口雪茄，语气平淡：“不合身。”
陆晨笑了：“你连试都没试，怎么知道不合身？”
顾夜宸没回答，把杯里剩下的酒一口喝了，冰块在杯底撞出空落落的响。
他知道兄弟们不理解，在外人看来，他什么都有，游戏人间，是人生赢家。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不断换“衣服”的过程，更像麻木的重复，是想填心里那越来越大的空，却怎么也填不满。
每次遇到新的人，起初或许有点新鲜，可很快，那些娇媚、清纯、有才情的脸，都会变得模糊，最后成了同一个没味道的符号。
她们图的，无非是他的钱、地位、长相，或者三样都图。
真心？
那太奢侈了，他给不起，也不信有人会给。
“女人如衣服，常换常新。”
他又低声说了一遍，像在巩固自己的想法，又像在说服自己。
烟雾在他眼前飘着，侧脸看起来有点朦胧，不真实。
聚会散场时己经深夜，兄弟们各自上车走了。
顾夜宸站在路边，江风带着点腥味吹过脸，散了些酒意。
司机把黑色迈巴赫停在他面前，他却没立刻上车，抬头看向被霓虹照得看不见星星的夜空。
“常换常新”还在耳边响，可今晚听着，少了些以前的笃定，多了点说不出的空。
他拉开车门坐进后座，车厢里隔绝了外面的声音，也隔绝了那点迷茫。
他靠在椅背上闭眼，让司机开回公寓。
可脑子里，却不合时宜地闪过白天开会时，那条关于“心宸医疗”和年轻女医生的消息。
那个形象，跟他以前见过的所有“衣服”都不一样——冷静、专业，跟他的世界完全不搭边。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很快就被压下去了。
他揉了揉眉心，把那点莫名的波动归因为喝酒喝多了，累了。
不过是又一件，可能款式不一样的“衣服”罢了。
他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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