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苏晓的空白苏晓赶到派出所时，天己经擦黑。
她脸色苍白，手指紧紧攥着背包带子，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一路上，她脑子里设想了无数种可能——段恒出了车祸？
突发疾病？
甚至……是遇到了什么不测。
但她唯独没有想过警察在电话里含糊提到的“情况有些特殊”。
“特殊？
什么意思？”
她一见到负责案件的李锐，就急切地问道，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李锐请她坐下，给她倒了杯温水，没有首接回答，而是先例行公事地询问了段恒的基本情况、人际关系、近期有无异常。
苏晓一一回答，语速很快，带着一种急于证明段恒“正常”的焦灼。
“他最近压力不大，工作挺顺利的。
我们……我们感情也很好。”
苏晓强调着，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寻求认同的渴望，“他就是今天下午说天气好，想去公园晒晒太阳，看看书。
他很喜欢那样，这很正常，对不对？”
李锐沉默了一下，避开了她最后的问题，转而打开了桌上的笔记本电脑。
“苏小姐，我们希望你能确认一下，这是段恒吗？”
屏幕上开始播放那段从便利店调取的监控录像。
苏晓屏住呼吸，紧紧盯着画面。
看到段恒熟悉的身影出现、坐下、躺下，她的心稍微安定了一点。
至少，在那一刻，他是安然无恙的。
但随即，她的心又提了起来。
当画面播放到三点十八分，那种诡异的、无法解释的空间扭曲出现时，苏晓猛地捂住了嘴，眼睛因难以置信而睁大。
她看着段恒的身影在扭曲的光线中变得模糊、透明，最终……消失。
画面定格在空长椅和那本突然出现的书上。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几秒钟后，苏晓像是才找回呼吸，声音破碎不堪：“这……这是什么？
特效？
电影片段？”
她看向李锐，眼神里充满了乞求，乞求他告诉她这是一个恶劣的玩笑。
李锐沉重地摇了摇头，关掉了视频。
“我们核实过，视频没有经过任何技术处理。
这就是现场监控记录下的全部过程。”
“不可能……”苏晓喃喃自语，身体开始轻微发抖，“这不可能！
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人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不见？”
她突然激动起来，“是不是有什么隐形技术？
或者……或者他触发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物理现象？
你们调查了吗？
不能就这样下结论！”
“我们正在调查所有可能性，苏小姐。”
李锐理解她的情绪，语气保持平稳，“但目前，我们没有任何证据支持你提到的那些假设。
现场没有任何技术残留，没有能量异常，什么都没有。”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桌角那本用证物袋装着的《时间简史》上，“唯一留下的，就是这本书。”
苏晓的视线也随之落到那本书上。
深蓝色的封面，在冷白色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沉寂。
她认得这本书，段恒最近常在睡前翻看，有时还会跟她讨论里面关于宇宙、黑洞的猜想，说那些想法虽然烧脑，但能让人暂时脱离现实的琐碎。
可现在，这本书不再是一本普通的科普读物。
它成了一个象征，一个连接段恒与那个无法理解事件的冰冷枢纽。
“我能……看看那本书吗？”
她轻声问，带着一丝最后的希望，仿佛那本书里藏着段恒留给她的、只有她能看懂的讯息。
李锐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证物袋推到她面前。
隔着透明的塑料，苏晓的手指虚抚过封面上霍金的名字。
她打开证物袋，小心地取出书，一页一页地翻动。
书页间还残留着段恒手指淡淡的烟草味（他偶尔会抽一根），这熟悉的气息让她鼻子一酸，几乎掉下泪来。
没有纸条，没有暗号，没有她想象中的任何提示。
只有那些被铅笔画线的、关于宇宙起源和本质的宏大命题，此刻读来，却像是一串串冰冷的、为段恒的消失所做的注脚。
她翻到夹着枯叶的那一页，看着那段被画线的文字，轻声读了出来：“……宇宙和我们从何而来？
……”声音戛然而止。
巨大的、空茫的无力感席卷了她。
她原本以为的“失踪”，是在这个星球上，在某个她可以寻找、可以触及的角落。
但眼前的证据（如果这能算证据的话）却指向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令人恐惧的方向——一个超出了她，甚至超出了整个人类认知边界的地方。
段恒不见了，不是在地理意义上，而是在“存在”的维度上。
他留下的，不是线索，而是一个巨大、冰冷、吞噬一切的空白。
苏晓紧紧抱着那本书，仿佛它是段恒最后留下的碎片，但书页的触感却冰冷而陌生。
她抬起头，看向李锐，眼神里的激动和质疑己经褪去，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茫然和恐惧。
“李警官，”她的声音轻得像耳语，“如果……如果他不是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那你们……要怎么找他？”
这个问题，让经验丰富的李锐也陷入了沉默。
他无法回答。
窗外，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勾勒出一个熟悉而坚实的世界。
但在这个小小的派出所办公室里，两个人都清晰地感觉到，脚下那片名为“现实”的土地，裂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缝隙。
而段恒，就坠落在那个缝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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