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幽蓝的光映着苏念的脸，她蜷在客厅沙发里，指尖冰凉。
屏幕上，那个她熟悉到闭眼都能描摹出的游戏角色——“凌霄”，正和一个ID叫“茉璃”的女性角色并肩而立，站在落英纷飞的桃花树下。
世界频道的祝福刷得飞快，夹杂着起哄和艳羡。
“恭喜霄神和茉璃喜结连理！”
“99999！
神仙眷侣啊！”
“瞧瞧这情侣装，闪瞎我的钛合金狗眼！”
凌霄，她男朋友陆辰的游戏账号。
而茉璃……不是她。
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又冷又硬。
他们在一起三年，从大学到工作，这款叫《江湖梦》的游戏是他们相识的纽带，多少夜晚他们并肩作战，他操作着“凌霄”护在她身前，说“有我在，没人能动你一根头发”。
如今，那头像旁边的位置，换了别人。
陆辰就坐在不远处的餐桌旁，捧着手机，指尖飞快跳动，嘴角挂着一丝她许久未见的、轻松甚至带着点宠溺的笑意。
是在跟那个“茉璃”解释今晚为什么不能陪她打副本吗？
说他那个“无理取闹”的女朋友叫他早点睡？
苏念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那片冰凉沉淀成了某种决绝。
她悄无声息地起身，回到卧室，关上门，隔绝了客厅那片让她窒息的空气。
她重新打开电脑，登录《江湖梦》。
没有用那个和陆辰情侣ID的“念初”，而是点开了创建新角色的界面。
职业，选了最受女性欢迎，也最容易激发男性保护欲的“灵狐”。
名字……她指尖悬在键盘上片刻，落下——“轻语”。
一个全新的，与“念初”截然不同的身份。
搜索“茉璃”，添加好友。
验证消息写得单纯又无害：“姐姐，你好厉害，可以带带我吗？”
“茉璃”很快通过了。
苏念，不，现在是“轻语”，开始了她的表演。
她用软糯的语调在语音频道里喊“茉璃姐姐”，对游戏里的一切显得懵懂又好奇，恰到好处地赞美“茉璃”的操作和装备，偶尔流露出一点被大号欺负的委屈。
“茉璃”似乎很吃这一套。
她带着“轻语”做任务，下小副本，送她一些不贵但精致的小玩意儿。
苏念忍着心里的恶心和讽刺，扮演着一个依赖她、崇拜她的小妹妹。
转折发生在一个周末。
“茉璃”情绪似乎有些低落，在只有她们两人的队伍频道里，抱怨了几句“他”最近很忙，陪她的时间少了。
苏念心头冷笑，那个“他”，除了陆辰还能有谁？
她按下语音键，声音放得愈发轻柔体贴：“姐姐这么好，是他不懂得珍惜。
要是我，肯定天天陪着姐姐，不让姐姐受一点委屈。”
那边沉默了几秒。
“茉璃”回了一段语音，点开，是一个与游戏里略显清冷的形象不太符合的、带着点娇憨的女声：“轻语，你真好。
要是没有你陪我聊天，我都不知道这些心事跟谁说。”
苏念盯着屏幕上那行字，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
报复的快感如同细小的电流窜过西肢，却又带来一种更深切的空虚。
她成功了，成功地撬动了这个“第三者”的心防。
接下来的日子变本加厉。
“轻语”和“茉璃”的关系急速升温。
她们几乎每天连麦，从游戏聊到生活。
“茉璃”会跟她分享喜欢的音乐、电影，抱怨工作和生活中的琐事，甚至开始习惯性地在一天结束时发来一条甜蜜的晚安语音。
“轻语，今天跟你聊天很开心，晚安哦，好梦。”
“轻语，明天记得叫我起床，不许赖床~”那声音透过耳机传来，黏腻，亲昵，带着毫不设防的信任。
苏念每次听完，都会面无表情地长按，选择“收藏”。
然后转头，看着旁边要么埋头工作，要么同样戴着耳机、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舞、神情专注（她知道，他大概率是在陪那个“茉璃”）的陆辰。
家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现实的沉默，与网络虚拟世界中的“甜蜜”形成了尖锐又荒诞的对比。
苏念觉得自己像个精神分裂的患者，游走在冰冷的现实和虚伪的温情之间。
心口的洞，非但没有被填满，反而在日复一日的伪装和窥探中，被腐蚀得越来越大。
首到那天，“茉璃”在语音里，声音带着明显的羞涩和期待：“轻语，我们……认识这么久了，要不要见个面？
就在市中心那家很安静的‘转角’咖啡馆，周六下午三点，好不好？”
苏念的心猛地一跳。
见面？
她没想过。
但箭在弦上。
她想知道，那个能让她男朋友冷落现实女友、在游戏里呵护备至，又能被她一个小号轻易撩动真心的“茉璃”，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深吸一口气，按下语音键，声音依旧甜美：“好呀，姐姐。
我也好想见见你。
那就说定了哦。”
周六下午，苏念提前半小时就到了“转角”咖啡馆。
她选了个最里面的卡座，背对着门口，心跳得厉害。
点了一杯冰美式，却一口也喝不下。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咖啡馆里放着舒缓的爵士乐，她却只觉得嘈杂。
三点整。
咖啡馆的门被推开，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脚步声由远及近，沉稳，熟悉。
苏念下意识地抬头，循着声音望去——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穿着灰色休闲衬衫、黑色长裤，站在卡座旁，低头看着手机，似乎是在确认位置的男人，不是陆辰是谁？
他似乎察觉到目光，抬起头。
西目相对。
空气瞬间凝结，仿佛有实质的寒意弥漫开来。
陆辰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随意，到怔愣，随即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一点点沉下去，变得铁青。
他眼底是她从未见过的冰冷和风暴，锐利得像是能刺穿她的灵魂。
他往前一步，高大的身影投下沉重的阴影，将苏念完全笼罩。
手机被他紧紧攥在手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带着冰碴，砸在苏念耳膜上：“所以这一个月，”他顿了顿，眼神像刀一样刮过她的脸，“要我买皮肤、又撒娇、天天发那些语音的女人——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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