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月湖的表白闹剧,像一块投入平静水面的巨石,在京大激起了不小的涟漪。
各种版本的流言蜚语在校园里疯传,有人说陆延昭追求失败恼羞成怒,有人说楚慕星不识抬举惹怒了陆少,但更多人津津乐道的,是陆延昭最后那反常的道歉和狼狈逃离。
作为舆论焦点的两人,却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寂。
陆延昭连续几天没有出现在商学院的教学楼,也没有再去楚慕星兼职的咖啡馆“偶遇”。
他像是突然从楚慕星的世界里消失了。
这反而让楚慕星松了口气,却又隐隐感到一丝……不习惯。
那三个月的“追求”如影随形,突然抽离,生活仿佛空出了一块。
但她很快将这归咎于“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重新投入到学习和兼职中。
只是,偶尔在图书馆抬头,看到那个熟悉的、本该有某个张扬身影的位置空着时,心头还是会掠过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失落。
一周后,商学院课堂。
当陆延昭再次出现时,不少人都投来了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
他看起来和之前没什么不同,依旧是那副英俊得过分的样子,但细看之下,却又似乎哪里不一样了。
眼神里的轻浮和散漫褪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甚至是略带疏离的专注。
他不再和周围的狐朋狗友交头接耳,只是安静地听着课,偶尔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
周子轩凑过来,压低声音:“昭哥,你没事了吧?
这几天……没事。”
陆延昭打断他,目光依旧停留在讲台上,“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哦哦,‘恒远科技’的股票,我按你说的,把我能动用的钱都投进去了,还找借口从家里多要了些。”
周子轩脸上带着点孤注一掷的兴奋和忐忑,“昭哥,这要是赔了,我下半年可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陆延昭瞥了他一眼,语气平淡:“赔了,我那辆跑车送你。”
周子轩眼睛瞬间瞪圆了,倒吸一口凉气。
他感觉眼前的陆延昭陌生得可怕,不是行为,而是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笃定气场。
“至于秦屿,”周子轩继续汇报,“查到了,计算机系大西的,是个怪才,拿过不少奖,但性格孤僻,几乎没什么朋友。
平时除了上课就是泡在机房,没什么异常。
保护楚学姐的人我也安排好了,都是家里安保公司信得过的,很专业,没被发现。”
“嗯。”
陆延昭淡淡应了一声,目光却锐利起来。
没有异常?
越是平静,越可能暗藏汹涌。
他绝不会掉以轻心。
前世模糊的记忆碎片提醒他,秦屿的危险,不在于表面的张扬。
下课铃响,陆延昭收拾好东西,径首离开。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呼朋引伴,而是独自走向图书馆的方向。
他需要尽快梳理脑海中海量的未来信息,为“昭星资本”的建立打下坚实的理论基础和商业计划。
时间,对他而言,从未如此紧迫和珍贵。
傍晚,外语学院教学楼。
楚慕星刚结束一堂高级口译课,抱着书本走出来,迎面就撞上了她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之一——林薇薇。
林薇薇显然是有备而来,她抱着手臂,精致的下巴微抬,像一只高傲的孔雀拦住了楚慕星的去路。
“楚慕星,”她上下打量着楚慕星那身简单的衣着,嘴角噙着一丝嘲讽,“我很好奇,你给延昭下了什么迷魂药?
让他那天像中了邪一样?”
楚慕星蹙眉,不想与她纠缠,侧身想走:“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不明白?”
林薇薇挡住她,声音拔高了些,引得路过的学生纷纷侧目,“你这种出身的人,我见得多了!
装清高,玩欲擒故纵,不就是想攀上高枝吗?
我告诉你,别做梦了!
陆家的大门,不是你这种人能进的!”
刻薄的话语像针一样扎过来。
楚慕星的脸色白了白,她握紧了怀里的书,指节泛白。
出身是她无法选择的,但她的尊严不容践踏。
她正要开口,一个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插了进来:“林同学,请注意你的言辞。”
楚慕星回头,看到顾言深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他穿着干净的白色衬衫,身形挺拔,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平静却带着压力,落在林薇薇身上。
“顾学长……”楚慕星有些意外。
顾言深对她微微颔首,然后看向林薇薇,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清晰的边界感:“追求感情是每个人的自由,与出身无关。
用家境来攻击他人,并不能彰显自己的高贵,反而显得浅薄。
这里是教学楼,还请保持安静。”
林薇薇被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她可以肆无忌惮地嘲讽楚慕星,却不敢轻易得罪家世学识都不逊于陆家的顾言深。
她狠狠地瞪了楚慕星一眼,跺了跺脚:“我们走着瞧!”
说完,气冲冲地走了。
“谢谢你,顾学长。”
楚慕星低声道谢,心里松了口气,同时也涌起一股难言的酸涩。
看,这就是差距。
林薇薇之流可以随意羞辱她,而能轻易解围的,是顾言深这样同样身处云端的人。
“举手之劳。”
顾言深看着她微低的头,语气放缓了些,“不必把那些话放在心上。
你的优秀,有目共睹。”
他的安慰很得体,带着恰到好处的关怀和尊重。
楚慕星感激地笑了笑,但心底那层因陆延昭而起的、对另一个世界的隔阂感,却似乎更厚重了。
这一幕,恰好落在了不远处的陆延昭眼中。
他本是来外语学院找一位教授咨询些事情,却不想看到了这样一场“英雄救美”。
他的脚步顿住,站在廊柱的阴影里,看着顾言深温文尔雅地替楚慕星解围,看着楚慕星对顾言深露出感激的、放松的笑容。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闷得发疼。
看,顾言深才是那个能光明正大站在她身边,用她能够接受、也理应得到的方式保护她的人。
他彬彬有礼,家世清白,学术有成,是所有人口中“适合”楚慕星的良配。
前世的记忆再次翻涌——在他和楚慕星那短暂且充满欺骗的“交往”期间,顾言深也从未有过逾矩之举,只是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关心。
甚至在楚慕星死后,他是少数几个真心去墓前悼念的人。
一股混合着嫉妒、自惭形秽和强烈危机感的情绪,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冲上去,将楚慕星拉到自己身后。
但理智死死地拉住了他。
他现在以什么身份?
一个刚刚当众“戏弄”过她,声名狼藉的纨绔?
一个连自己感情都曾肆意践踏的混蛋?
他不能。
他现在冲出去,只会将她推得更远,只会让她更加难堪。
陆延昭死死地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楚慕星的方向,然后毅然转身,沉默地消失在阴影里。
回到公寓,陆延昭将自己投入到繁复的金融数据和商业案例中,近乎自虐般地工作。
只有极度专注,才能暂时压下心中翻腾的苦涩和暴戾。
晚上,周子轩兴奋地打来电话:“昭哥!
神了!
恒远科技的股票,今天开始拉升了!
涨了十几个点!”
“嗯,只是开始。”
陆延昭的声音听不出什么喜悦,反而带着一丝疲惫,“继续持有,按计划操作。”
挂断电话,他走到窗边。
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但他心中却一片冷寂。
他知道,仅仅依靠前知的商业操作积累财富是不够的。
他需要建立属于自己的力量,一个足以在未来对抗一切风雨,能够真正、彻底地守护住他想守护的人的商业帝国。
而这一切的前提是,他必须尽快修复与楚慕星之间的关系,至少,要让她不再排斥他的存在。
他拿起手机,翻到那个早己烂熟于心的号码,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拨出去。
他打开短信界面,删删改改,最终只发出了一条简短到极致的信息:“那天的事,很抱歉。
希望没有给你造成太大困扰。
——陆延昭”他知道这很苍白,但这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最不给她压力的接触。
信息发出去后,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音。
陆延昭握着手机,在窗前站了很久。
他知道,裂痕己经产生,修补需要时间和耐心。
而他拥有的最宝贵的东西,就是这重来一次的时间,和一颗倾尽所有、誓不回头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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