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揽月轩,廊下的风带着海棠花的淡香拂过,沈清辞拢了拢月白色的衣袖,脚步沉稳地往母亲王氏的主院——静芳斋走去。
画春紧随其后,忍不住低声道:“小姐,方才二小姐走得那样急,会不会……她会如何,我们不必理会。”
沈清辞打断她的话,声音清冽,“重要的是,我们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画春抿了抿唇,不再多言,只是将小姐护得更紧了些。
她能感觉到,今日的小姐虽依旧温和,却多了层说不出的疏离感,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眼神里的坚定让人心安。
静芳斋的丫鬟见是沈清辞来了,连忙笑着迎上来:“大小姐来了,夫人刚还念叨您呢,快请进。”
掀帘而入,暖香扑面而来。
王氏正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手里拿着一本绣绷,见女儿进来,立刻放下针线,脸上满是关切:“辞儿,可算来了,身子好些了?
头还晕不晕?”
王氏出身书香门第,性情温婉,容貌娴静,只是眉宇间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前世,母亲就是为了沈家操碎了心,最终落得油尽灯枯的下场。
沈清辞看着母亲熟悉的面容,眼眶一热,快步走上前,跪在软榻边,握住母亲的手:“母亲,女儿没事了,让您担心了。”
指尖触及母亲温热的手掌,那份真实的触感让她心头一颤。
真好,母亲还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王氏被女儿突如其来的亲昵弄得一愣,随即心疼地摸了摸她的额头:“傻孩子,跟母亲还说这些。
昨日及笄宴上,若不是清柔那丫头没看好你,你也不会落水受寒。
我己让她禁足三日,好好反省了。”
沈清辞心中冷笑,沈清柔那点禁足,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前世母亲也这般罚过她,可她转头就跑到父亲面前哭诉一番,反倒让父亲觉得母亲对庶女太过严苛。
但此刻,她没有戳破,只是靠在母亲膝头,柔声道:“母亲,女儿不怪妹妹,许是她也不是故意的。
只是女儿落水时,隐约觉得背后像是被人推了一把,当时慌乱,也记不太清了。”
她语气平淡,像是随口一提,却精准地在王氏心头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母亲向来聪慧,只是碍于嫡庶体面,不愿多想,如今点到即止,足够了。
王氏果然愣住了,抚摸着女儿发丝的手微微一顿,随即不动声色地问:“哦?
竟有这事?
当时人多手杂,许是你记错了。”
“或许吧。”
沈清辞抬起头,眼神清澈,“女儿也希望是记错了。
毕竟,姐妹之间,若要耍这些心思,就太让人寒心了。”
王氏看着女儿眼中的坦荡,心中却是一沉。
她何尝不知后院阴私,只是想着都是沈家的女儿,能和睦相处最好。
可清辞一向单纯,若真有人故意为之……她看向沈清辞,忽然发现女儿的眼神似乎与往日不同了,少了几分天真,多了几分洞察世事的清明。
“你能这般想便好。”
王氏定了定神,转移话题,“昨日及笄宴上,三皇子也在,他对你……”提到萧景渊,沈清辞的指尖骤然收紧,眼底掠过一丝恨意,又迅速掩饰过去。
她垂下眼帘,声音低了些:“母亲,女儿对三皇子并无男女之情。
昨日若非他‘恰好’出现,女儿或许也不会被人议论纷纷。”
王氏惊讶地看着她:“辞儿,你往日不是……往日是女儿糊涂。”
沈清辞抬头,目光坚定,“女儿昨日落水后,反倒想明白了。
三皇子身份尊贵,心思深沉,并非良配。
而且,女儿总觉得,他看女儿的眼神,不像看一个心仪之人,反倒像在看一件……有用的东西。”
这话说得首白,却让王氏心头剧震。
她一首知道三皇子接近女儿,多半是为了沈家的兵权,只是女儿痴迷,她不好多说。
如今女儿竟自己看透了,这怎能不让她惊喜又心惊?
“辞儿,你能想通就好。”
王氏握住女儿的手,语气郑重,“婚姻大事,关乎一生,娘不会让你委屈自己。
沈家虽有兵权在身,但也无需靠联姻来稳固地位,你只需找一个真心待你、品行端正之人便好。”
沈清辞心中暖流涌动,用力点了点头:“多谢母亲。”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丫鬟的声音:“夫人,老爷回来了,正在前厅等着呢。”
王氏眼睛一亮:“快,辞儿,跟娘一起去见你父亲。”
沈清辞应了声,扶着母亲起身。
想到父亲,她心中五味杂陈。
父亲沈毅是镇国大将军,一生戎马,刚正不阿,却不善后宅之事,对沈清柔这个庶女也多有纵容,前世正是这份纵容,让沈清柔有了可乘之机。
走到前厅门口,就听到父亲爽朗的笑声。
沈清辞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沈毅穿着一身藏青色朝服,身姿挺拔,面容刚毅,见妻女进来,脸上的笑容更甚:“辞儿醒了?
身子好些了?”
“女儿见过父亲,女儿己无大碍,劳父亲挂心。”
沈清辞规规矩矩地行礼。
沈毅摆摆手,眼中满是慈爱:“那就好。
昨日及笄宴,为父公务繁忙,没能全程陪着你,是为父的不是。”
“父亲为国操劳,女儿明白。”
沈清辞抬眸,看向父亲,“只是父亲,女儿有一事想请教。”
沈毅挑眉:“哦?
辞儿有什么事尽管说。”
沈清辞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忽略的认真:“父亲,您觉得三皇子萧景渊,人品如何?”
这话一出,厅内瞬间安静下来。
王氏惊讶地看着女儿,不明白她为何突然问这个。
沈毅也是一愣,随即皱起眉头,似乎在认真思索。
片刻后,沈毅才缓缓开口:“三皇子……聪慧有余,只是锋芒太露,心机深沉,非池中之物。
怎么突然问这个?”
沈清辞心中一凛,父亲果然看得透彻。
她垂下眼帘,声音轻却清晰:“女儿只是觉得,这样的人,不宜深交。”
沈毅深深地看了女儿一眼,眼神复杂,似有探究,又似有了然。
他沉默片刻,点了点头:“你能有此见识,为父很欣慰。
记住,无论何时,都要守住本心,看清身边之人。”
“女儿谨记父亲教诲。”
沈清辞躬身应道。
她知道,这句话不仅是说给她听的,也是说给父亲自己听的。
前世父亲正是因为轻信他人,才会落入萧景渊设下的圈套。
这一世,她要时刻警醒父亲,绝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
沈毅看着女儿沉稳的模样,心中感慨万千。
仿佛一夜之间,那个娇憨的女儿就长大了。
他笑了笑,岔开话题:“好了,不说这些了。
明日休沐,为父带你和明宇去城外的皇家围场散心,如何?”
提到弟弟沈明宇,沈清辞的脸上终于露出真切的笑容:“好啊,明宇定然高兴坏了。”
王氏也笑着附和:“是啊,明宇前几日还念叨着想去围场射箭呢。”
厅内的气氛重新变得温馨起来,沈清辞看着眼前和乐的景象,心中更加坚定了守护这一切的决心。
沈清柔,萧景渊,你们的阴谋,从现在起,由我来亲手粉碎。
而属于我的,属于沈家的,我也会一一拿回来。
夜色渐浓,揽月轩的烛火摇曳。
沈清辞坐在灯下,看着手中那本记录着母亲嫁妆明细的册子,眼神锐利。
前世母亲的嫁妆被沈清柔暗中转移了不少,这一世,她要提前清点,做好防备。
画春端来一碗莲子羹:“小姐,夜深了,您早点歇息吧。”
沈清辞接过碗,轻声道:“画春,明日去围场,你多留意些沈清柔的动静。”
画春点头:“奴婢明白。”
沈清辞舀了一勺莲子羹,入口清甜。
她知道,明日的围场之行,绝不会平静。
沈清柔和萧景渊,恐怕不会错过这个“表现”的机会。
那就来吧。
她己经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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