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西点,横店的天空还是一片沉郁的墨蓝,只有东边天际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鱼肚白。
张喜乐被闹钟惊醒,一个鲤鱼打挺从那张吱呀作响的二手木板床上弹起来,动作快得像训练有素的士兵。
不能慢,慢了就没活儿了。
她用五分钟完成洗漱,往嘴里塞了片干面包,抓起那个洗得发白、边角磨损严重的帆布包就冲出了门。
包带上,用透明卡套精心保护着、拴得牢牢的一张周边小卡随着她的跑动一晃一晃。
小卡上,是顶流巨星江见川那张惊为天人的脸——他穿着一件丝质衬衫,眼神深邃带笑,仿佛能洞穿一切。
这是张喜乐的精神氮泵。
“早上好呀,川哥。”
她习惯性地用手指弹了弹小卡,低声说了一句,然后深吸一口带着凉意的空气,朝着群演集合点飞奔而去。
今天运气不错,在一个历史剧大组里捞到了一个“有镜头”的宫女角色。
片场里乱糟糟的,副导演拿着大喇叭嘶吼着调度几百号人。
张喜乐和几十个同样年轻的女孩子被赶进一个临时搭建的大帐篷里换衣服、梳头。
那宫女的衣服不知道被多少人穿过,散发着一股混合着汗味、霉味和廉价香水味的复杂气息,但她毫不在意,利落地套上,甚至还细心地把内衬的T恤领子折好,确保不会露出来。
化妆师人手不足,几个梳头老师手速飞快,扯得人头皮生疼。
轮到张喜乐,老师看着她清秀的脸蛋,难得地手下留情,没给她涂那种死亡芭比粉的口红,只淡淡扫了点腮红,夸了一句:“底子不错,小姑娘。”
“谢谢老师!”
张喜乐立刻笑弯了眼,珍惜地摸了摸盘好的发髻。
等待拍摄的时间漫长而枯燥。
她们这些宫女需要做的,就是在主角身后充当背景板,在导演喊开始的时候,低着头,迈着碎步,规规矩矩地走。
一遍,两遍,三遍……不是主角表情不对,就是灯光出了问题,或者是哪个群演不小心走出了画。
太阳渐渐升高,地面开始蒸腾起热气。
厚重的宫装像一层密不透风的铠甲,汗水顺着额角、脊背往下淌,痒得难受,却不能伸手去挠。
张喜乐站得笔首,心里默默复习着昨天晚上在出租屋里对着镜子练习的微表情——怎么低头才能显得温顺又不失仪态,怎么在镜头可能扫过的瞬间,让侧脸轮廓更好看一点。
“啧,累死了,这破戏什么时候能完啊。”
旁边一个同样扮作宫女的女孩小声抱怨,偷偷活动着僵硬的脚踝。
张喜乐偏过头,对她友善地笑了笑,小声鼓励:“再坚持一下,听说这场戏很重要,镜头会带过我们这边呢。”
那女孩看了她一眼,撇撇嘴:“带过又怎样?
谁记得住啊。
一天就两百块,还不够我买支口红的。”
张喜乐没再说话,只是心里想:不一样的。
哪怕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那也是她存在过的证明,是她走向梦想的脚印。
她想起江见川以前的经历,他一遍又一遍在练习室扣一个舞蹈动作,只为镜头上那一秒。
他说:“努力努力再努力,机会来了才不会错过”。
对待每一个镜头的态度,决定了你能走多远川哥的话,就是她的圣经。
中午发盒饭,张喜乐领了自己的那份,找了个树荫坐下,小心翼翼地打开。
两素一荤,荤菜里零星几点肉丝。
她吃得很香,把饭菜吃得干干净净。
吃饭间隙,她又拿出手机,点开江见川最新的舞台视频,戴着耳机默默观看。
屏幕里的他光芒万丈,唱跳俱佳,一个眼神就能引发台下山呼海啸。
“总有一天,我要站在你面前,以演员张喜乐的身份,然后骄傲的告诉你,我是你的粉丝”她在心里暗暗发誓,眼神坚定。
下午的拍摄出现了转机。
原本只需要走动的宫女戏份,因为一个饰演端茶宫女、有句台词“娘娘,请用茶”的特约演员临时拉肚子来不了,副导演急得首跳脚。
“你们谁!
谁台词功底好一点的?
就一句话!”
副导演扫视着这群宫女。
机会!
张喜乐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撞出胸腔。
她深吸一口气,在其他人还在犹豫或怯懦的时候,猛地举起了手,声音清晰而稳定:“导演,我可以试试!”
副导演挑剔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上下打量:“你?
以前说过词吗?”
“我在话剧社演过主角,也上过台词课!”
张喜乐赶紧回答,努力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自信又诚恳。
时间紧迫,副导演也没别的选择,烦躁地挥挥手:“就你了!
过来,我给你讲走位。
词记住了,‘娘娘,请用茶’,就五个字,带点敬畏,头低下去,托盘举过头顶,懂了没?”
“懂了!
谢谢导演!”
张喜乐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
正式开拍。
张喜乐端着那个木质托盘,上面放着一杯道具茶,手心因为紧张而微微出汗。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饰演贵妃的女主角面前,按照走位,稳稳跪下,将托盘高高举过头顶,声音不大不小,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颤抖反而更符合场景):“娘娘,请用茶。”
“卡!”
导演的声音响起,“过!”
一瞬间,张喜乐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但一种巨大的喜悦和成就感充盈着她。
她做到了!
她在一个正经剧组里,说了一句台词!
收工的时候,剧务给她多塞了一百块钱:“这是说词的钱,拿着。”
“谢谢老师!”
张喜乐捏着那三张红票子,感觉像捏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藏。
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那个只有十几平米的小出租屋,天色己晚。
她把自己摔进床里,却忍不住傻笑。
拿出手机,她点开和好友兼室友“玲子”的对话框,发了一条语音,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兴奋:“玲子!
你猜怎么着?
我今天不仅演了宫女,还说上词了!
五个字!
‘娘娘,请用茶’!
还多拿了一百块!
晚上我请你吃麻辣烫!”
发完语音,她翻过身,看着天花板上那盏昏黄的灯,又举起包包,看着小卡上江见川的笑容。
“川哥,你看,我今天又离你近了一点点哦。”
她轻声说,眼里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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