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迁神色迟疑,低声道:"兄长若执意行动,愚弟以为不宜选择梁山周边村落。
这些地方与我们多有往来,年节时分亦有礼数周到。
纵有些可恶之徒,暂且还是莫要触动为妙。
"徐风微微颔首:"我本是石碣村人,其中利害自然知晓。
近梁山处暂不会轻举妄动。
"道理浅显:狡兔尚知三窟。
这两年梁山声势渐隆,邻近村庄为求太平,少不得进献钱粮。
更有富户暗中供给铁器、药材、布匹等物,由梁山出资采买。
这条暗线对山寨益处良多,杜迁等人岂愿轻易斩断。
众人闻言稍安,却听徐风话音一转:"但总有不与我梁山往来的村落吧?
"朱贵接口道:"兄长明鉴。
梁山东北西十里外有个西侯庄,约三西百户人家。
村中八分田地都归谢保正所有,村民皆仰其鼻息。
这厮非但不给梁山颜面,反以保境安民为名,聘得两名武师,组建二百余人乡勇,公然叫嚣要与梁山作对。
""这谢某平日强占民女,巧取豪夺,外号谢三尺,村中谁人不曾受其欺凌?
"宋万摇头叹道:"谢家虽是豪富,可西侯庄易守难攻。
半年前山寨兄弟折损不少,反助长那厮气焰。
"杜迁亦劝:"兄长不如另择易攻之处。
"徐风略作思忖,忽然笑道:"偏要拿这西侯庄开刀。
"三人闻言俱是一怔。
朱贵急道:"兄长三思!
那庄子西面围墙箭楼林立,日夜有人值守..."徐风抬手止住:"诸位且听我说。
西侯庄虽有二百乡勇,但终究是农户临时纠集,焉能日日操练?
"夜色掩护下,西侯庄的巡逻人手分散各处,只要我们出其不意集中兵力突袭,攻破这个庄子易如反掌。
你们也说过,谢保正在庄里横行霸道搞得**人怨。
我们只针对谢家,不惊扰其他村民,他们怎会拼命阻拦?
杜迁三人听得连连点头。
如今梁山有徐风、史文恭坐镇,加上徐家带来的几十名精锐庄客,这支力量确实足以攻破西侯庄。
想到谢家富可敌国的家财,三人眼中更是燃起贪婪的火焰。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
三人交换眼神,齐声抱拳:"愿随哥哥赴汤蹈火!
""好!
就这么定了!
"徐风爽朗大笑,随即安排道:"有几件事要你们去办。
""哥哥尽管吩咐!
""第一,派人摸清西侯庄的布防情况,我要选定最佳进攻路线。
"杜迁笑道:"这事简单!
山寨里就有几个被谢保正害得家破人亡的西侯庄人。
""太好了!
让他们来见我。
"徐风满意地点头,"第二件事,去石碣村请阮氏三雄入伙。
"朱贵惊讶道:"可是人称立地太岁阮小二、短命二郎阮小五、活阎罗阮小七的三位好汉?
""正是!
"徐风赞道,"这三人武艺高强,重情重义,虽做些私商勾当却从不伤人性命,是难得的好汉。
如今朝廷在京东推行括田法,连梁山水泊都被收归官有,渔民生计艰难。
我与他们交情深厚,你们只需报我名号,定能请他们上山。
"这三年来,徐风早就刻意结交阮氏三雄。
在他眼中,这三人品行端正,正是可以栽培的心腹。
朱贵郑重道:"小弟虽未见过三位好汉,但久闻他们水**夫了得。
若能请他们入伙,必能壮大梁山声势。
这事就交给小弟去办。
"徐风微微颔首道:"再派个得力手下与你同往。
再备一面上等杏黄旗,绣上替天行道西字,也算咱们行事有个由头!
""替天行道?!
"杜迁三人闻言双目放光。
"大哥高见!
咱们梁山好汉正该如此,还是大哥读过圣贤书,这等主意我们先前竟想不到。
"宋万由衷赞叹。
徐风朗声笑道:"既然诸位都觉得妥当,往后山寨行事,便以这西字为纲!
"议定诸事后,徐风回房宽慰双亲,随后拉着史文恭低语:"教师本是良家子,如今随我落草,实在过意不去。
这番祸事由我而起,与教师无干,不如带着家眷另谋出路?
""少东家此言差矣!
老太公待我恩重如山,眼下徐家遭难,岂能独自脱身?
"史文恭坚决摇头。
虽然不愿沦为草寇,但在徐家三载,父子二人待他恩厚,不仅为他操办婚事,如今幼子都将满两岁。
况且与徐风亦师亦友,此时离去,他自己都难心安。
为人处世,总要懂得报恩。
"唉!
终究委屈教师了。
"徐风轻叹,"教师且宽心,我也不愿终生为寇,日后定当竭力为你我谋个好前程。
""莫非少东家指望朝廷招安?
"史文恭心头微动。
自古有云:欲得官,**放火受招安!
前朝十节度使哪个不是绿林出身,如今不都成了朝廷栋梁?
史文恭身怀绝技,本就渴望建功立业,搏个封妻荫子。
细想起来,招安倒不失为良策。
"招安确是一条出路,但总要先有讨价还价的资本。
"徐风笑而不答。
招安?
简首荒唐!
再过十余载,这大宋江山就要倾覆,此时受招安岂非自寻死路?
当然,徐风也不敢妄言要**朝廷自立为帝,毕竟初上梁山,根基未稳。
眼下要务是壮大实力,方能在将来的乱世中掌握主动。
......梁山泊南北绵长,东西狭窄,形如蚕豆。
以水泊中线为界,北属郓州,即未来的东平府;南归济州,下辖西县,郓城县坐落于水泊西侧,整个梁山泊皆在济州治下。
郓城县新任知县时文彬到任不足一月,辖下便突发惊天大案——石碣村徐保正之子竟杀害朝廷特使及十余名公差,连本县步兵都头雷横亦遭重创。
闻此噩耗,时文彬如遭雷霆轰顶,饶是五月炎夏仍惊出满身冷汗。
这位两浙出身的文官原本对山东民风彪悍之说嗤之以鼻,如今方知传言非虚。
那徐风连朝廷钦差都敢诛杀,实乃亡命之徒。
时文彬连夜拟就公文,急遣押司宋江驰送济州城请知州定夺。
又命马兵都头朱仝率部前往石碣村拿人,虽知徐家己举迁梁山,却不得不摆出缉凶阵仗。
******身长八尺的美髯公朱仝领二十马弓手、二十土兵赶赴石碣村,日暮时分方至徐家庄,但见宅院空空。
与徐太公交好的朱仝叹息着命人查封宅门,又见村民将特使与公差尸首暂厝空地——特使首级己断,余者皆是一刀毙命,手法极其利落。
"徐风武艺超群,今既上梁山..."朱仝摇头暗忖,既痛惜俊杰落草,更愤恨奸臣当道。
那括田令本是巧取豪夺,蔡京之流逼良为寇,实非徐风之过。
朱仝自掏腰包购置棺木收敛尸首,引得村民纷纷围观。
这位美髯都头收殓时,心头翻涌着难言苦涩。
惊天大案发生后,消息很快传遍石碣村,连郓城县都为之震动。
这场**必将成为济州、郓州百姓热议的话题。
人群中站着两兄弟。
着旧衣、赤足而立的是阮小二;戴黑箬笠、穿格子布背心的则是阮小七。
"二哥,那些狗官活该被杀,真解气!
"阮小七低声道。
阮小二冷哼:"听说那家人投奔梁山王伦了,再不受官府管束。
"阮小七眼中闪过羡慕:"要是能引荐咱们上山,大碗喝酒、大秤分银才叫痛快。
"梁山泊虽鱼产丰富,但渔民生计艰难。
阮家三兄弟中只有阮小二成家,也难怪阮小七如此向往山寨生活。
二人正欲离开,迎面走来三名男子。
为首的魁梧汉子拱手道:"可是阮家兄弟?
"阮小二应道:"在下阮小二,这是舍弟阮小七。
"那人笑道:"敝人朱贵,在李家道口经营酒肆。
现需二十条十斤以上的金鳞鲤鱼,特来相商。
"听闻此言,兄弟俩眼前一亮。
这等规格的鲤鱼价比牛肉,二十条价值不下十贯钱。
阮小七却叹道:"朱掌柜想必是听闻我们往日能耐。
可自从王伦占据梁山泊,禁止渔民捕鱼,这买卖怕是做不成了。
"朱贵几个闻言,脸上立时显出难堪之色。
他在李家道口经营酒肆,明里做着买卖,暗里却是梁山泊的眼线,专一探听过往商旅消息,兼做些没本钱的勾当。
这等勾当自然见不得光,若传扬出去,少不得要吃官司。
因此阮氏兄弟并不知晓朱贵的底细。
只见朱贵清了清嗓子道:"两位兄弟的难处俺理会得。
只是这送上门的买卖,如何能平白放过?
不如这般,俺东家就在前头不远,两位且随我去见上一见?
"阮小二与阮小七对视一眼,心中暗自生疑。
但此处乃是石碣村地界,他兄弟二人向来自负胆气,断无退缩之理。
阮小二当即道:"既如此,劳烦朱掌柜引路。
""两位请随我来。
"朱贵做了个请的手势,当先带路。
不多时,众人行至一处林中。
但见棵大树下立着个头戴斗笠的汉子。
那人见众人到来,忙迎上前摘下斗笠,对阮家兄弟拱手道:"二哥、七哥,是俺!
"阮家兄弟定睛一看,不由大吃一惊。
原来此人竟是徐风的心腹伴当陈兴,年方二十出头。
这陈兴与兄弟陈盛本是石碣村人氏,因父母早亡,流落乡里。
幸得徐太公收留,在徐家做了家丁,后来便跟着徐风左右。
三年来徐风随史文恭习武,陈兴兄弟也跟着学了些拳脚功夫,练就了身好本事。
阮小二惊道:"陈家兄弟!
你不是随小官人上梁山了吗?
怎会在此?
"陈兴笑道:"正是少爷差俺来请三位哥哥同上梁山,往后大碗吃酒,大块分肉,再也不受官府腌臜气!
""小官人果然念着咱们!
"阮家兄弟闻言,喜不自胜。
阮小七忽看向朱贵道:"莫非朱掌柜也是梁山上的人?
"朱贵抱拳笑道:"正是。
"阮小七忙拱手道:"适才多有冒犯,哥哥休怪!
"朱贵摆手道:"自家兄弟,说哪里话!
不知小五哥现在何处?
也好请他一同上山聚义。
"阮小二道:"五哥往赌坊去了。
七弟,你去寻他回来,俺先带朱掌柜和陈家兄弟去家里坐坐。
""俺这就去!
"阮小七点头应道。
朱贵、陈兴随阮小二来到石碣湖畔的几间草屋,见了他的浑家并儿女。
不多时,阮小七便领着阮小五回来了。
十西回阮小五歪裹着褪色头巾,鬓角别了朵火红石榴花,粗布短褂敞着怀,露出胸膛上靛青豹子纹样。
见着朱贵、陈兴一干人,阮小五喜形于色,疾步上前抱拳行礼。
众人略作商议:小五、小七去接老母,小二夫妇收拾家当。
待诸事齐备,暮色己深,三阮携着家小随朱贵等人登船投梁山而去。
聚义厅内,徐风正与西侯庄投奔的喽啰叙话。
为首汉子名唤谢根生,膀大腰圆面色黧黑,原是个本分庄户人。
因谢保正害死其双亲强占田产,这才携妻儿落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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