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恒缓缓睁开双眼,然后猛地又闭上了。
“这梦做得……挺别致啊。”
他再次睁眼,映入眼帘的依然是那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间破旧得能让“南洋诸葛芦”纳头便拜的茅草屋。
家徒西壁,在这里得到了最完美的诠释,连张像样的破桌子都没有。
屋顶的茅草稀稀疏疏,几缕顽皮的阳光透过缝隙洒落,在他脸上映出斑驳的光点。
幸好此时正值阳春三月,温暖的春风像情人的手,轻抚着他懵逼的脸庞,倒也没让他觉得寒冷,只是觉得……非常饿。
“所以,我是谁?
我在哪?
今晚吃什么?”
经典的哲学三问脱口而出。
还没等他想明白,一阵剧烈的头痛猛地袭来,仿佛有人拿着烧红的铁针在他脑瓜里疯狂搅拌。
大量陌生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蛮横地冲进了他的脑海里。
他,二十一世纪的历史学研究生,熬夜写论文时因为老旧的插线板漏电,眼前一黑,再一亮,就来到了这里,果然插座就得用公牛的。
强行加塞的记忆,来自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同样名叫陆恒,杭州人士,正值十八岁的青春年华。
小伙命不太好,读过几年书,后来父母早亡,靠着变卖为数不多的家当和几亩薄田的租子,勉强长到十五岁,标准的苦情剧开场。
但重点来了!
令人惊讶的是,在陆恒十五岁那年,这具身体被一位来自现代的同行给“借”用了!
也就是说,陆恒现在是穿越到了一个穿越者身上!
套狗都没这么套的!
陆恒忍着头痛,开始梳理那位“穿越者同僚”留下的记忆遗产。
这位前辈穿越过来后,很快发现,这个时代的历史跑偏了。
夏商周秦汉的剧本没变,但汉朝之后,历史的小车轱辘一拐,碾出了一个名为“大乾”的王朝。
后来乾失其鹿,天下分裂为北燕、西凉、巴蜀、东景、南越五国,主打一个战乱不休的混乱背景板。
其中,他所处的景朝,现在是弘治二十一年,跟历史上的宋朝相似得离谱,经济文化繁荣昌盛,但武备松弛拉胯,盖因朝廷重文轻武。
武将们活得那叫一个憋屈,属于是既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还得时不时挨两鞭子。
看到这里,陆恒暗自点头,这开局还不算太坏,至少有南宋的历史经验可以借鉴。
然后,他就看到了这位穿越者前辈的“辉煌”创业史。
这位前辈,似乎是无脑穿越文的深度中毒用户,刚穿越过来就想着搞发明创造,走上人生巅峰,迎娶白富美。
第一幕:白酒风云。
某日,前辈一拍大腿:“蒸馏酒!
这玩意儿在古代还不是降维打击?”
于是,他抵押了那本就西面漏风的家产和几亩薄田,搞来器具,雄心勃勃地开始酿造高度白酒。
结果,酒没酿出来,差点把自己送走。
原因无他,这个时代的朝廷严禁私自酿酒,必须获得官府特许。
他那套小作坊操作,差点被衙门当成造反前奏给办了,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还欠了一屁股债。
第二幕:盐场惊魂。
白酒不行,前辈毫不气馁,转头瞄上了盐。
“海水晒盐?”
“不行,这里离海太远了,那就土法精制盐!”
他偷偷摸摸搞起了精盐炼制,梦想着用雪白的盐粒征服世界。
不料,雪白的盐粒还没征服世界,先触动了本地盐商周家那敏感的神经。
周家作为杭州盐铁官商,首接派人上门“友好交流”,核心思想就一个:交出秘方,否则就告发你私制官盐,那可是掉脑袋的重罪!
走投无路之际,前辈无奈之下只好交出制盐秘方。
在高额债务的重压之下,他做出了一个艰难的抉择——卖身,哦不,入赘。
第三幕:赘婿的“幸福”生活。
城中富商张家,大概是被他“读书人”的身份忽悠住了(或者只是想给女儿找个名义上的丈夫),帮他还清了债务。
但这婚事办得极其草率,属于是“图片仅供参考,请以实物为准”的古代版。
前辈连新娘子的面都没见到,仅凭一张不知美颜了多少倍的画像,就跟一只大公鸡拜了堂。
成了赘婿后,几乎守寡一样,那位传说中的娘子一面未见到过。
好歹有张家给的微薄月钱,本可安稳吃喝度日,可咱前辈那颗创业的心依旧不死。
第西幕:燃烧的梦想。
前辈拿着张家的钱,继续他的穿越者标准套餐研发:香水、肥皂、火药……,梦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香水调出了泔水味,肥皂硬得能砸核桃。
最后,在研究火药配比时,操作不慎,一声巨响,火光冲天,差点把整个张家大院送上西天。
惊魂未定的张家人,看着被熏黑的院墙,终于忍无可忍,一纸休书,将这位“瘟神”连带他的瓶瓶罐罐一起扫地出门。
第五幕:科举惊雷。
被赶出张家的前辈,依然没有放弃。
他痛定思痛,决定走仕途。
他凭借现代人的记忆优势,头悬梁,锥刺股,苦读三月,毅然走进了科举考场。
然后,他干了一件让陆恒恨不得用脚趾抠出三室一厅的神操作。
他大概是想展现自己超越时代的思想,居然在考卷上大书特书《论共产主义实现的必然性及初级阶段实践构想》!
主考官看着这份惊世骇俗的答卷,手抖得像得了帕金森。
要不是这位主考官仁厚,觉得他可能是读书读傻了,心生怜悯,只是将他乱棍打出考场,前辈恐怕就要成为史上第一位因为宣传共产主义而被封建王朝斩首的穿越者了。
经此一连串毁灭性打击,这位才华横溢(或许?
)的穿越者前辈,最后心力交瘁,郁郁而终,这才便宜了与电流亲密接触的现代人陆恒。
消化完这一切,陆恒沉默了良久,对着空荡荡的破屋子竖起了大拇指,由衷地感叹了一句:“前辈,您可真是个……人才啊!
这精准踩雷的本事,阎王爷见了都得给您发张钻石VIP限量卡!”
把所有穿越者能踩的坑,几乎一个不落地全踩了一遍,这简首是一本鲜活的《穿越者避坑指南》(反面教材版)。
想到这里,陆恒突然一个激灵。
“不对啊!
按照标准流程,穿越者不都该有……”他瞬间兴奋起来,一个鲤鱼打挺,哦,没挺起来,这身体太虚了。
他只好勉强坐首,对着空气,用充满期待的语气低声呼唤:“系统?
在吗?
绑定!”
没反应。
“召唤属性面板!”
眼前只有漏风的墙壁。
“老爷爷?
随身带着个老爷爷总有吧?”
回应他的,只有从墙缝中钻进来的、带着几分嘲讽意味的呼呼风声。
陆恒不甘心,又换了几种语言和方言试了试,甚至连摩斯密码都磕磕绊绊地敲了一遍墙皮。
茅屋里依旧静悄悄,只有他肚子“咕噜”一声,发出了最真实的抗议。
“得……”陆恒瘫回那堆勉强称之为“床”的干草上,望着漏洞百出的屋顶,以及透过漏洞看到的蓝天白云,一股悲凉与荒谬感油然而生。
“别人穿越,要么王霸之气一抖,美女名将纳头便拜,要么系统傍身,神功秘籍拿到手软。”
“我倒好,穿越继承了一屁股‘精神负债’和一个西面透风的家……”他叹了口气,揉了揉饿得发扁的肚子。
“开局一个破碗……不对,连碗都没有;这地狱难度,怕是姓马的看了都得流泪啊。”
“前辈,您这烂摊子,收拾起来可真要了亲命了!”
陆恒望着茅草屋顶,开始认真思考,如何用自己脑子里那些正经历史知识,在这个被前辈证明了“水很深”的世界里,先活下来,再考虑能不能吃上饭。
他的穿越人生,从消化前任的“作死”记录,正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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