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洒向原野。
小河的水面上铺着一层金光。
母亲在小河边淘米、洗衣。
河东对面的徐家也在洗衣、淘米。
两侧漾起的水波纹一圈一圈聚到河中心再散开,河岸边的房子和树影,也被反射出片片晃动的光亮。
两个妇女隔河聊天。
苏建军蹲在榆树下的石磨上刷牙。
大黄摇着金黄色的大尾巴在他后背上一扫一扫地。
大门外墙头的喇叭里正播着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新闻和报纸摘要》,申办2000年奥运会的筹备工作己经进展到最后阶段。
徐母隔着小河问:“你儿子中考了吧,考得怎么样?”
母亲有点儿浅笑着回:“考得一般化。
不曾考得上中师。
前天收到墩庄高中的通知书,他不想上。
唉。。。。。。”
徐母马上说道:“墩庄有点儿远啊,学费住宿费也不少呢。
我听我家丫头讲,刘圩职高这两年好啊,现在农村伢儿有个专业手艺,找工作还好的。
要是肯用功,对口专业还能考去江南职师院。”
母亲来了兴致,“哦,不错,想起来了,你家丫头读的这个学校,上了好几年了吧。”
“嗯,今年毕业,市里的电子厂来校招工,她准备面试考试了。”
“你帮我家问问呢,拜托你!
回头我和他爸商量商量。
这么大的小子,初中出来弄什么也不好弄啊。”
央广新闻结束后,喇叭转回县广播。
苏建军刚把洗脸水泼洒向门前农田,听着广播里响起的Beyond《海阔天空》,跟着哼唱起来:。。。。。。怀着冷却了的心窝漂远方,风雨里追赶,雾里分不清影踪。。。。。。南方的粤语歌曲,这几年很流行,同学里都以会唱几句粤语歌曲为骄傲。
建军也曾以一首假模假式的粤语歌《一生何求》,把班里几个女生的课间时光占满了。
吃完早饭,母亲说:“去乡里给你爸拍个电报,喊他回来一趟。
也给你姐写个信,问她能不能家来。”
建军不置可否。
他想要最光明的前途,但他又不想自己成为核心和焦点,让别人来开会讨论他的明天。
最近这两年,他很少和父母主动交流,蹭蹭蹭地蹿到一米八的大个子,但那张嘴就像被铁匠铺里锤打过,紧紧贴死着,轻易不张开。
很多年后,建军自己回忆起来,大概确认了,这是青春期综合征。
“你不去,我去!
我找人帮忙。”
母亲生气道。
然后进了房里,找出丫头的信和丈夫的信带着,骑车走了。。。。。。。
且说到了星期天,一家人聚齐。
收到电报后,姐姐和父亲都赶了回来。
姐姐掏出一个软皮面的硬抄本给建军。
“听说你想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啊。
送个本子给你,让你记账用。
买饲料的开销、卖鸡蛋的收入,好好记啊。
年底全家一起盘账!”
姐姐看着建军,微笑着说话,表情里满满的调侃,调侃的言语里流露出幽默。
建军抓抓头发,腼腆地笑笑,表情里盖不住的傻气毫无保留地展现。
看着一脸严肃的父亲,建军马上收起了表情。
耷拉着脑袋。
接过丫头手里的通知书和中考成绩单,父亲咳了一声,细细地问了一遍。
建军认真地回答。
最后还倔强地强调,他不想读了,想打工挣钱,家里房子一下大雨就顺着裂缝渗水,要像邻居们一样,尽快能盖个二层小楼。
话没说完,父亲就沉着嗓音开批了:“用得着你!
这些年你妈妈一首说只要你们肯读书,出去要饭也供你们读。
你姐书读得好,户口也转了。
这么多年村里多少人骂我们,穷家庭,女伢儿读什么读,早点去乡办厂上班,早点嫁人拉倒。
你妈这辈子没进过学校门,她就争一口气。
你现在也没到山穷水尽,有得选择,瞎想些什么你!”
姐姐说:“这两年乡镇和县里各行业技术和专业需求都蛮多,中专技校都在扩招,就我们卫校隔壁的中专,就有自控、电子、涉外财会、远洋渔业、港口管理、服装设计等,虽然不是每个中专都转户口,但总比初中就出来打工要强!”
“我和河东徐凤梅问过了,刘圩职高,现在是省重点。
他们专业老师大部分都是本校毕业考入江南职师院回来任教的。
他们校办厂的效益这几年都在上升期,老师的福利能排到全县最前面。
墩庄高中有点儿远,而且在全县排名也一般,你要是能达线我们中心镇高中,倒是可以。
从实际分析,你真可以考虑刘圩职高。
有个技能在手,中专生就业也还行,要是你这三年肯下功夫一下,说不定最后考入江南职师院,那前途真不愁了!”
这几天母亲和对河的徐家其实问了很多,大概姐姐说的情况算是代表总结发言。
姐接着说:“刘圩职高去年就业排第一的就是电子应用工程专业,凤梅也是这个专业毕业。
她建议你可以去报一下。
学校今年专业和人数都在扩招。
他们分数真不算低的。
我问了今年的录取线,你的总分离电子专业招生还差两分呢。
凤梅说,一分五百块。”
“你好好想想,实在不想上,爸妈还省下两个五百块。
我在家几天,妈还能多买些好吃的做给我吃!”
姐姐盯着建军,笑了一下,接着说:“想想清楚,没有别的思路,这两天我叫上凤梅陪你去报名。”
一家人盯着建军,沉默,沉默。。。。。。“嗯?”
姐皱着眉等他答话。
半响,抬脚踢了他一下:“你个哑巴!
死犟!
去烧火,跟妈妈去做饭!
我饿了。”
建军起身去往厨房,母亲说了声:“逼他做什么呀!”
,也起身去了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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