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逃也似的离开了厨房。
饭桌上,我给他盛好饭,布好菜,然后转身就要走。
“你去哪?”
顾振华叫住我,语气里已经带上了一丝不耐。
“我回屋吃。”
“以前不都是在桌上吃的吗?”
“以前是我不懂规矩,您是首长,我是保姆,不能同桌吃饭。”
“啪!”
顾振华把筷子重重地拍在桌上,胸口起伏着。
“李桂花,你今天到底在抽什么疯?跟我耍脾气?”
我站在原地,垂着眼帘。
“我没有,我只是觉得,应该守好本分。”
“守本分?”他冷笑一声,“你的本分就是跟我阴阳怪气地说话?”
“我说我想上夜校,您还没回答我。”
我把话题又绕了回去,像一根撬不开的蚌壳。
我抬起头,迎上他带着怒火的目光,不闪不避。
那双眼睛里,清晰地倒映出我此刻的模样。
瘦弱,苍白,但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痴迷和爱慕。
只有一片死水般的沉静。
他似乎是被我这陌生的眼神镇住了,愣了好几秒。
“谁给你出的主意?嗯?大院里哪个碎嘴的婆娘又跟你胡说八道了?”
“没有谁,是我自己想去的。”
“你自己?你一个字不识,连笔都不会拿,去上什么学?”
这话像一根针,狠狠扎进我心里。
是啊,上一世,我也是这么卑微。
“就是因为不识字,才要去学。不想当睁眼瞎,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顾振华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显然对我的回答很不满意。
他大概是觉得,我这只温顺的猫,突然伸出了爪子,让他感到了失控。
他盯着我看了半晌,最后像是泄了气一样,摆了摆手。
“行,去吧。”
说完,他再也没看我一眼,端起碗,却没了胃口。
那一晚,我听见他在卧室里翻来覆去,烙饼似的,一夜没怎么睡。
半夜里,我听见他屋里的门响了,然后是客厅里来回踱步的声音,最后,那脚步声停在了我的小屋门外。
我屏住呼吸,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在门外站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要推门进来。
最终,只传来一声沉重的叹息,然后脚步声远去了。
而我,躺在院角那间属于保姆的小房间里,睁着眼,也一夜没合。
我摸着枕头下那张冰冷的身份证明,那是上一世我到死都没能拿回来的东西。
这一世,我一定要堂堂正正地拿走它。
我在心里默默盘算。
第一步,学会认字算数。
第二步,攒够离开的路费和本钱。
两年,最多两年,我必须离开这个地方。
去南方,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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