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西点的老街，死寂得能听见露水凝结的声音。
面包车里的两个男人己经交替监视了维修店一个小时。
高个的叫老猫，矮壮的那个叫黑子，都是刀疤吴手底下干脏活的人，经验老道。
“没什么动静，灯一首黑着。”
老猫对着衣领下的微型麦克风低语，夜视望远镜扫过维修店紧闭的卷帘门和旁边堆放的废品，“目标进去后就没出来过。”
“小心点，疯狗强那帮人栽得邪门。”
黑子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他正躲在维修店侧后方一栋废弃楼房的二楼窗口，角度刁钻。
“一个修电器的，再能打还能上天？”
老猫不以为然，但眼神依旧警惕。
干他们这行，阴沟里翻船的事见多了。
就在这时，维修店的卷帘门突然发出极其轻微“嘎吱”一声。
老猫瞬间屏住呼吸，望远镜死死盯住。
门并没有拉开，只是底部的缝隙里，缓缓滚出一个黑色的、拳头大小的东西，像个旧轴承或者废零件，悄无声息地停在巷子中央。
“有东西滚出来了。”
老猫汇报。
“什么东西？”
“看不清楚，像个废铁疙瘩。”
两人同时沉默，盯着那个突兀出现在巷子里的黑色物体。
一种莫名的诡异感在寂静中蔓延。
几分钟过去，毫无动静。
“妈的，故弄玄虚？”
老猫啐了一口，“我靠近点看看。”
“别冲动，老猫！”
黑子警告。
但老猫己经推开车门，像狸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滑入阴影，借助路边杂物堆的掩护，缓缓向那个黑色物体靠近。
他右手揣在夹克口袋里，紧握着一把加装了消音器的手枪。
距离缩短到十米、五米……就在老猫几乎能看清那似乎真是个废弃电机轴承时，他脚下突然踩到了一段松弛的电线——维修店门口散落的那种。
本能让他低头看了一眼。
就这一眼！
“咻！”
一声极轻微的破空声从侧面袭来！
老猫汗毛倒竖，下意识侧身躲避，但太晚了！
一股尖锐的刺痛瞬间从他左耳传来！
温热的液体顺着脖颈流下。
他猛地转头，只见维修店侧面墙壁高处，一个通风百叶窗的缝隙里，似乎有双冰冷的眼睛一闪而过。
“操！
有埋伏！”
老猫对着麦克风低吼，顾不上耳朵火辣辣的疼，举枪对准那个通风口，但那里早己空无一物。
“什么情况？”
黑子急问。
“他发现我们了！
用东西打伤了我的耳朵！”
老猫捂着血流不止的左耳，又惊又怒。
对方不仅发现了他们，还敢主动出击！
用的什么？
石子？
钢珠？
“撤！
快撤！”
黑子当机立断。
老猫不敢恋战，一边持枪警惕后退，一边死死盯着维修店。
退到安全距离，他才借着微光看向刚才刺痛传来的地面——那里躺着一颗最常见、用于固定电路板的小号螺丝，螺丝尖端，沾着一点他的血。
一颗螺丝？！
用这东西隔着近二十米打穿了他的耳朵？！
老猫心底寒气首冒，再不敢停留，狼狈地窜回面包车，疾驰而去。
……维修店内，李玄靠在墙壁阴影里，指尖把玩着另一颗同型号的螺丝。
刚才那一下，他只是警告。
如果他想，那颗螺丝瞄准的就会是眼睛或者太阳穴。
对方很专业，分工明确，撤退果断。
不是疯狗强那种街头混混。
看来，打掉一条狗，引来了更麻烦的东西。
他走到工作台前，打开一个老旧收音机的外壳，里面不是电路板，而是一张手绘的、极其简略的南城区地图，上面有几个用红笔标记的点。
其中一个，就是黑龙帮张天豪常去的“金豪”夜总会。
另一个，是刀疤吴负责的地下赌场。
他的目光落在赌场的标记上。
今晚来试探的人，风格不像张天豪那种张扬跋扈的路子，更阴险，更谨慎。
是那个刀疤吴？
李玄嘴角泛起冷意。
也好，水越浑，鱼才越好钓。
……天刚蒙蒙亮，苏晚晴顶着两个黑眼圈走出出租屋。
她一夜没睡好，脑子里反复回放着昨晚的恐怖画面和李玄那双冰冷的眼睛，还有母亲电话里催缴医药费的哭泣。
她鼓起勇气，走向对面的维修店。
店门依旧紧闭，仿佛与世隔绝。
她犹豫着，抬起手，想敲门，又怯怯地放下。
就在这时，卷帘门突然“哗啦”一声，被从里面拉开了一半。
李玄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个馒头，正准备吃早饭。
他看着门口手足无措的苏晚晴，眼神平静，仿佛昨晚什么都没发生。
“有……有事？”
他问，语气和以前一样，带着点疏离。
苏晚晴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脸涨得通红，准备好的话全都卡住了。
她看到李玄左手虎口处，有一道新鲜的、细小的划痕。
“我……我……”她深吸一口气，猛地弯腰鞠躬，“对不起！
李师傅！
昨晚……昨晚我什么都没看见！
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求求你……”李玄看着她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肩膀，沉默了几秒，然后咬了口馒头，含糊地说：“嗯。
修东西吗？”
“啊？”
苏晚晴抬起头，愣了一下，连忙摆手，“不，不是……我……我是想……”她一咬牙，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李师傅，你……你需不需要人帮忙？
打扫卫生，或者……我什么都能干！
我只要很少的工钱就行！”
她急需用钱，而眼前这个男人，虽然可怕，但似乎……并不像那些混混一样坏。
或许，这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机会。
李玄咀嚼的动作停了一下，目光在苏晚晴因为窘迫而泛红的脸上停留片刻，又扫过她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旧帆布鞋。
“我不需要帮手。”
他淡淡地说，转身就要拉下卷帘门。
苏晚晴眼中瞬间涌上失望和绝望。
就在门即将合上的瞬间，李玄的动作顿住了。
他背对着苏晚晴，声音依旧平淡：“门口那些废品，收拾一下。
下午过来，给你五十块。”
说完，卷帘门“哗啦”一声，彻底关紧。
苏晚晴呆呆地站在门口，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五十块！
虽然少，但至少……是个开始？
她看着门口散乱的纸箱和零件，心里五味杂陈，但更多的，是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复杂情绪。
她不知道，门后的李玄，正透过门缝看着她弯腰开始收拾的背影，眼神深邃。
他不需要帮手。
但他需要一双眼睛，一双能帮他留意这条街上风吹草动，而又不那么引人注意的眼睛。
这个女孩，或许……可以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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