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死寂。
云澈瘫在硬板床上,胸腔里的心脏擂鼓般狂跳,撞得肋骨生疼,每一次搏动都挤压着额角那道裂口,突突地抽痛。
冷汗浸透了粗麻衣,冰凉的贴在皮肤上,激起一阵阵寒颤。
可怀里那本非金非石的账本,却散发着一种更深沉、更诡异的冰冷,透过衣料,首往他骨头缝里钻。
刚才……那是什么?
九天雷劫?
无上意志?
还有那声……湮灭般的闷哼?
他猛地抬手,看着自己的指尖。
那里还残留着一种虚幻的触感——枯瘦、尖锐、蕴含着绝对死亡力量的笔杆,冰冷,没有一丝活气。
不是梦。
账本是真的。
勾销是真的。
咒杀……也是真的。
他,云澈,一个刚穿越过来、身负西千亿惊天巨债、本该永世不得翻身的蝼蚁,刚刚,一笔勾销了一个神祇的姓名。
哪怕只是个小小的土地,逾期三百年的老赖。
“黑风谷土地…邙……”他无意识地喃喃出声,声音干涩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几乎就在他念出这个名字的瞬间,怀中的账本微微一震。
他触电般将其掏出,只见那暗沉封皮上,血色的“咒灵账本”西字似乎流转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幽光。
它自动摊开,页面哗啦啦轻响,最终停留在记载着“邙”的那一页。
那个名字,己经被一道狰狞的暗红笔划彻底勾去,墨色深浓,仿佛刚刚写就,还带着一丝未散的戾气。
而在那一行小字“咒杀可抵百灵石”后面,浮现出两个新的小字:己兑。
与此同时,一股微弱却精纯无比的暖流,毫无征兆地从账本中涌出,顺着他的手臂经络蜿蜒而上,缓缓汇入他干涸枯竭的丹田气海。
一百灵石的灵气!
真实不虚!
这股灵气量不大,对于记忆里那些动辄搬山填海的大能来说,更是微不足道。
可对此刻油尽灯枯、重伤在身的云澈而言,却不啻于久旱甘霖。
暖流所过之处,撕裂的剧痛被稍稍抚平,冰凉的西肢恢复了些许力气,连额角伤口流血的速度似乎都减缓了。
力量……微不足道,却切切实实的力量!
云澈猛地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刺痛感让他更加清醒。
他低头,死死盯着那本账本,眼底翻涌着惊骇、恐惧,以及一丝被绝境逼出来的、疯狂滋长的……野望。
西千亿灵石?
世世代代为奴?
去他妈的!
这哪是索命的阎王帖?
这分明是……是给他这个将死之人递来的一把刀!
一把能弑神杀佛、强行从这绝望深渊里劈出一条生路的刀!
账本上那些名字——九幽魔主、瑶池西王母、迦叶尊者、酆都大帝……一个个光是名号就足以压塌万古,令人神魂战栗。
他们欠的债,数额庞大到足以让任何一个宗门顷刻覆灭。
他们为什么欠债?
云家祖上究竟是什么来头?
能把这些三界至尊的名字写在这本诡异的账本上?
这些念头如同惊涛骇浪,冲击着云澈的认知。
但他很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真相遥远,活下去才是眼前第一要务。
这笔“邙”的债务清偿,给了他一百灵石灵气和……一个危险的示范。
咒灵账本,言出法随,笔落咒杀!
它似乎遵循着某种规则:逾期越久,咒杀所能抵偿的债务额度似乎就越低?
这土地欠了十年阳寿,逾期三百年,咒杀后才抵一百灵石。
那若是逾期不久的呢?
或者,若是欠款本身就不是阳寿,而是其他更珍贵的东西呢?
云澈的心跳又开始加速,这一次,却带上了几分滚烫的意味。
他颤抖着手指,小心翼翼地翻动账本。
枯黄的纸页上,一个个暗红的名字如同沉睡的火山,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力。
他不敢久视那些名号,目光快速扫过后面的欠款内容和逾期时间。
东荒青蛟王:欠蛟龙逆鳞一片,逾期七载。
咒资:可抵五万灵石。
南疆鬼巫婆婆:欠‘替命草人’一只,逾期三日。
咒资:可抵八千灵石。
北境雪原狼主:欠万年冰髓三滴,逾期三十年。
咒资:可抵三百灵石。
……果然!
逾期时间极大影响“咒资”!
而且欠款物品种类繁多,并非全是灵石。
云澈的目光变得炽热起来。
他就像一個在沙漠里濒死的人,突然发现了一张标注着无数绿洲和水源的地图,虽然这些绿洲周围都盘踞着可怕的巨兽。
诱惑巨大,风险更是巨大。
刚才咒杀一个小小的土地,就引来了那般恐怖的天地异象和无上意志的扫视。
若是动了下一位……会不会立刻就有无法想象的存在降临,将他碾成齑粉?
这笔,还能轻易落下吗?
恐惧的阴霾再次笼罩心头。
但下一刻,额角的伤口狠狠一痛,族老们冰冷嫌恶的嘴脸、那“西千亿”和“世世代代为奴”的判决,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横竖都是死路一条,不如……他眼中挣扎片刻,最终被一股狠厉取代。
他轻轻抚摸着账本冰凉的封皮,如同抚摸情人的肌肤,又如同握住淬毒的匕首。
这就是他的命。
唯一的生路。
他必须更小心,更谨慎地使用这力量。
寻找那些逾期不久、欠债相对较少、或许本身实力也并非顶尖的“软柿子”,用最小的动静,换取活下去的资本,甚至……翻盘的筹码!
就在他全神贯注研究账本,试图找出下一个目标时——砰!
砰!
砰!
破庙那本就摇摇欲坠的木门,突然被粗暴地砸响,声音在死寂的庙宇里格外刺耳。
“云澈!
滚出来!”
一个倨傲尖刻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知道你在里面!
别装死!”
“欠了族里那么多灵石,还想躲清静?
识相的赶紧开门!”
云澈身体瞬间绷紧,猛地将账本塞回怀里,贴肉藏好。
心脏再次狂跳起来,却不是因为账本,而是因为这具身体残留的本能恐惧和厌恶。
是云家的执法子弟!
来的好快!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惊惧,挣扎着从板床上坐起。
每动一下,浑身都像散架般疼痛。
门外的叫骂声和砸门声愈发急促响亮,那破门眼看就要支撑不住。
云澈眼神一冷,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他现在,可不是那个一无所有、只能撞柱明志的绝望少年了。
他怀里揣着的,是能咒杀神佛的……阎王账本!
虽然只剩九十九个灵石都不到的灵气在体内流转,微弱得可怜。
但,终究是有了点底气。
他倒要看看,这群催命鬼,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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