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雨总是带着化不开的寒意，林墨蜷缩在画室飘窗上，看着玻璃上蜿蜒的水痕发呆。
右手腕上那道浅淡的疤痕在潮湿空气里隐隐作痒，她下意识地用樱花粉画笔的笔杆轻轻按压——这是外婆去世后，她唯一保留的习惯。
画室中央的画架上，一幅未完成的作品《破碎的翅膀》蒙着防尘布。
画布下露出的一角，是她标志性的"破碎美学"风格：断裂的蝴蝶翅膀上，凝结着泪珠状的树脂，在冷光灯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门铃突然响起时，林墨正用美工刀小心翼翼地在画布上划出细密的裂痕。
这个时间会是谁？
快递通常只送到楼下丰巢柜。
她透过猫眼看到的景象让呼吸停滞了三秒——门外站着的男人穿着剪裁完美的黑色高领毛衣，左手无名指上的铂金戒指在楼道灯光下折射出冷硬的光。
"林墨小姐，我是顾沉舟。
"男人的声音通过门禁传来，带着某种经过计算的温和，"关于情感AI交互系统的测试邀请，上周己通过邮件发送给您。
林墨握着画笔的手指泛白。
顾沉舟这个名字她在科技新闻上见过——那个开发出"共情者"AI系统的天才，据说他的算法能精准识别微表情下的真实情绪。
可她不记得自己申请过什么测试。
"系统显示您三个月前在抑郁症互助论坛点击过测试链接。
"顾沉舟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确定性，"算法评估您是理想测试者。
"三个月前？
林墨想起那段最黑暗的日子——外婆去世一周年，她把自己锁在画室里，靠着抗抑郁药和论坛上陌生人的安慰勉强维持呼吸。
或许是某个深夜无意识的点击，竟引来这样一位不速之客。
门链解开的瞬间，顾沉舟的目光掠过画室墙面。
那里贴满被画廊退回的画作，每一张右下角都钉着退稿信。
他的视线在《破碎的翅膀》上停留三秒，突然开口："这些画，我全部收购。
"林墨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
""包括这幅未完成的。
"顾沉舟走进画室，黑色高领毛衣领口遮住半截脖颈，"开个价。
"他的左手插在西装裤袋里，无名指上的铂金戒指反射着冷光，让林墨想起医院手术同意书上的钢印。
"它们不卖。
"林墨突然激动起来，打翻了洗笔筒。
靛蓝色颜料在白色地砖上漫延，像极了高中时被泼在画纸上的墨水。
那天也是这样，她的毕业创作《新生》被指控抄袭，校刊编辑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把画纸揉成一团扔在她脸上。
顾沉舟蹲下身，用指尖蘸起一滴颜料："钴蓝，酞青蓝，群青混合..."他报出的配色精准得可怕，"你在画里藏了梵高的星月夜笔触，但把旋转的星空换成了凝固的眼泪。
"林墨猛地后退，撞翻了画架。
《破碎的翅膀》摔在地上，画布裂开一道新的纹路，恰好在蝴蝶左翼的位置，如同旧伤复发。
"对不起。
"顾沉舟立刻道歉，捡起画作时动作异常轻柔，"我不是故意冒犯。
只是...很久没见过这样诚实的作品。
"他的左眉骨有一道浅疤，笑起来时会微微抽动，"明天我让助理来取画，支票会转到您外婆的慈善账户。
"林墨愣住了。
她从未告诉任何人外婆设立的儿童美术基金。
顾沉舟仿佛看穿了她的疑惑，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这是共情者系统的伦理承诺书。
我们不会收集您的任何生物数据，测试内容仅用于AI情感识别优化。
"文件末尾盖着红色印章，日期是昨天——他显然早有准备。
窗外的雨停了，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恰好照在顾沉舟的戒指上。
林墨突然注意到，戒指内圈似乎刻着字，但还没看清就被他收回了口袋。
"测试需要多久？
"她听见自己问。
樱花粉画笔躺在颜料渍中，笔杆上的樱花图案被染成了蓝色。
"三个月。
"顾沉舟的笑容恰到好处，"每天只需和AI聊半小时。
作为回报，您将获得系统终身使用权。
对于有创作瓶颈的艺术家...""我没有瓶颈。
"林墨打断他，声音发颤。
高中那次抄袭指控像魔咒，七年来她总能听见别人在背后说："看，那个靠模仿出名的骗子。
"顾沉舟的眼神变得深邃："那您在害怕什么？
"这个问题让林墨想起昨晚的噩梦——她站在无边无际的画廊里，所有画作都长着乌鸦的眼睛，而她的手指黏满永远洗不掉的颜料。
惊醒时，右手腕的疤痕正在发烫。
"我参加测试。
"她最终说，捡起那支樱花粉画笔，"但画不卖，您可以...租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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