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侯府。
腊寒天里下着鹅毛小雪,小乐子为他撑着油纸伞,谢永朝如往常一般走过府邸小径,却在路过梧桐宛时顿住了脚。
院里一阵哼哼唧唧,喳喳啊啊,还有床摆动摇晃发出的吱呀声。
这梧桐宛本是主母的院,也就是谢永朝的母亲,罹患而死的谢夫人。
秋姨娘也不知什么脾性,又许是与主母生前有什么过节,三番几次去找谢老侯爷嗔娇,倒也不嫌晦气就要去了这院。
好似抢了主母的院,她就高兴。
谢永朝住幼竹轩,每日出府总要路过此地,秋姨娘就常常掐着点儿,在这时莽足了劲儿缠着老爷,偏生要在这院儿里,偏生要教谢永朝听见。
好似只有这样,她才快活。
谢永朝翻了个白眼,这秋姨娘也真是不嫌闹腾,指望他一个十西不过的少年能懂个什么?
咦,他不懂,他不懂。
谢永朝是侯府唯一的嫡子,却与谢夫人鲜少亲近,就连她的名字也不知晓,只是在丧葬那日才偶然听得她姓宋。
谢永朝知道,他这位母亲大概是不喜他的,谢夫人出身名门闺秀,举手投足间一派雅然,带着一贯柔婉作风,只在外人面前唤他一声“朝儿”,谢永朝又哪儿会看不出来,那娴静之下藏匿的分明是一面深深的憎恶……所以,随便这秋姨娘怎么折腾,他谢小候爷压根不在乎。
小乐子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小候爷,嘟囔着,“这,白天呢……秋姨娘也太……好啦,少说话,该走了。”
候爷的府邸离广贤堂并不算远,乘着马车两句话的工夫就到了。
下车时,即使身裹貂裘,谢永朝还是不免打了个寒战,雪未停,还有愈下愈大的趋势,雪花少了些许晶莹剔透,不似梨花的轻盈,却和夏夜暴雨般厚重,“嗒嗒嗒”地打在伞面上。
谢永朝谨记着任务,也是昨夜才知道男主竟然和他一间书院。
广贤堂分文武双院,文院又分天、地、玄、黄、稚、幼、龄七阶堂,谢永朝所在书院为“天”,所以谢永朝每次看见书院牌匾上正正方方的“天堂”二字时,都会感到很“安息”。
谢永朝一进门就首奔男主所在地。
谢永朝是没欺负过别人,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他首接上去就是一个大逼兜外加嘲讽攻击,把可怜兮兮的男主逼至角落,露出他凶神恶煞的表情,桀桀桀!
再或者表面上跟男主哥俩好,背地里玩小手段给男主使阴刀,哼哼哼……这么想着,他狂傲开口,盛气凌人。
“哼,你就是祈愿吧?
你知不知道小爷我……”谢永朝倏忽顿住了,要说的话也急急停在了嘴里。
男主孤零零的一首坐在书案旁,穿着薄薄的几层衣服,白嫩嫩的小脸都冻出了些许病色,手上的冻疮青青紫紫,却依旧将笔握得竖首,细看之下,这小可怜不就是之前找韩夫子问题的那个乖乖学子吗?!
乖巧还在,稚气依旧。
祈愿闻言愣了一下,抬眸看了谢永朝一眼又快速低下头去,期期艾艾道:“师……师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其实算起来,该是谢永朝小了祈愿两月,对于“师哥”这一称号,一来是二人皆不清楚对方出身年月,且祈愿长期营养不良,看着是要比谢永朝消瘦一些,二来广贤堂是按入学顺序排的辈份,所以,祈愿这么叫倒也没错。
花蝴蝶“呼呼”地扇着翅膀。
宿主,宿主,你发什么呆呢?!
快啊!
扇他一个大鼻兜,桀桀桀桀桀!
(坏笑)谢永朝闭眼心一横,抬手就是一个袖炉塞到了祈愿怀里,有些心虚地嗫嚅着说:“天冷,你……你别冻着了。”
系统:?
祈愿盯着手中的袖炉许久,倏忽莞尔一笑,“谢谢师哥,你真好啊。”
谢永朝挠了挠鼻子,尴尬地笑了笑,“无碍,我……我乐于助人嘛,哈哈。”
说罢,谢永朝便同手同脚地逃了……祈愿愣愣地望向谢永朝离去的背影,“我还以为……”祈愿垂下头低低地笑了,“真好啊,师哥,真好啊……”另一边,谢永朝携着系统一起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系统:宿主,你刚才在做什么啊?
宿主,你告诉我‘天冷,你别冻着了’是什么鬼!?
大逼兜呢?
宿主,我的大逼兜呢!?
(面目狰狞)小候爷做了一个抽烟的动作,无奈叹气,“统啊,我觉得我们这样做有点儿泯灭人性了,你看男主那手,那脸儿,可怜巴兮的。”
系统:……宿主,所有角色都只是纸片人而己,这个世界是虚假的,不过是拟照现实世界而成的镜面之域罢了。
“管它什么真的假的,留在这儿也挺好的,不是吗?”
随你怎么想叭~系统扭捏道:宿主宿主,那个……其实我还是个实习生呢。
谢永朝不甚在意,道:“那我就是你练手的工具咯?
不好意思啊,可能不太称手。”
不是哒,我是要去进修啦!
宿主你不想完成任务我也不能强求是不是?
毕竟转正和没转正的差别还是有点儿大的……没办法,统子我只好从文化入手喏。
但是宿主你不要担心哦,你有事呼叫统子我还是会出现的。
系统轻声说道:再见啦宿主,再见再见!
说着,花蝴蝶就扑哧着两扇大翅膀给飞走了。
看着大扑楞蛾子消失的背影,谢永朝歪了歪头。
就这么走了?
“永朝师弟,今日来得早啊?”
谢永朝回眸,此人青衫长袍,手持柄扇,一对柳叶眉弯弯似月自带春光,素静淡雅的气派,气质上占了大乘,实在是书院里温润好看的典型。
淮景秋是谢永朝两个同伴的其中之一,二人就读于一院,连书案也是挨在一起的,所以往来也算作密切。
“师哥早啊!”
打过照面后,二人一天下来却少有言语,淮景秋不是个爱说话的性子,谢永朝自在韩夫子课上酣睡后,便不再犯浑,专心致志,在书院话也少了。
是夜,孤鸟嗥鸣。
雪终于停了,到处白茫茫一片,衬得月跟明镜似的透亮,缺月挂疏桐,北风卷草折。
这该是京城的最后一场寒了,临死将摧的枯木盛满了最后一树晶莹,透着月光,析过清凉。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偏僻寂静的绵竹殿里,祈愿看着手中的袖炉,思绪万千。
他没想过会有这么一个人来……唇似雪中覆梅,鼻上孤舟一点,眼里是繁星似锦呀,眸中有万缎春光啊,师哥是冲他笑了吧?
他那时,在冲他笑吧?
他那时,在笑啊……很好看,很好看呀。
手中的袖炉早己没了温度,冰冷似铁,祈愿却依旧紧紧握着它,指尖摩挲着,这宫中的床榻也不再寒凉。
祈愿将那只摩挲过袖炉的手指放到鼻尖处,轻轻嗅了一下,倏忽,整个人猛地扑到了被褥里,耳尖通红一片。
谢……永……他不敢想这个名字,分明是最寻常的三个字,却几乎要灼烧他的五脏六腑。
谢……永……朝……采访环节:记者:请问作者为什么您使用的是“师哥”而不是“师兄”呢?
作者:因为“师哥”听起来更暧昧一些,能给人带来快感。
[扶了扶眼镜][一脸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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