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历4500年,“长安”星港第七轨道仓库区。
冷冰冰的金属墙壁被李星河指尖划开的淡蓝色光屏照亮。
右上角在线人数疯了一样往上蹿,像失控的星尘粒子流,硬是把这空旷的轨道仓库塞满了虚拟的热乎气儿。
“大家晚上好!”
他声音带着少年的清亮的有种穿透力,在金属空间里撞出轻微回响,又好像穿透了什么看不见的膜,在古老天空下震荡开来。
[弹幕:前排!
虚拟珍珠奶茶己备好!][弹幕:看那两条河!
像不像古地球数据库里那个‘美索不达米亚’的模糊星图碎片?][弹幕:主播,他们那个时候是用的生物能吗?]“今天上午的时候,我们共同开启了那个跨越千年的箱子。”
李星河的声音带着点探险的兴奋劲儿,“现在,就让我们如约走进这本《时光绘本》,回到一切的起点——苏美尔!”
他把那本色彩鲜亮的绘本往悬浮支架上一搁,指尖一点,书页悄无声息地翻动。
唰啦一下,全息投影把插画放大了:底格里斯河和幼发拉底河就像两条蓝色的生命丝带,懒洋洋铺在黄褐色大地上。
河岸边,怪模怪样的阶梯建筑首戳天空,火柴棍似的小人儿密密麻麻,沿着运河和梯田忙得团团转,透着一股子原始的生命力。
——星轨偏移间天幕流转——公元前228年,秦,咸阳广场。
寒风刀子似的刮过。
嬴政裹着玄色帝袍,如尊青铜雕像般铸在广场上,鹰目死死钉住三天前撕裂天穹的那片虚空。
“天窗”、星海巨影、“人类”、“文明”、“星海”、“曙光”……这些怪诞字眼搅得他心头发紧,一股被窥伺的寒气顺着脊梁骨往上爬,挥之不去。
“陛下,夜露重,寒气侵体,万望回殿歇息罢?”
中车府令赵高塌着腰,小心翼翼地试探。
嬴政纹丝不动,目光似要将那片虚空剜穿。
“荧惑守心…荧惑守心…”他喉间滚出太卜令含糊的占卜词,字字如冰棱刮过。
“新地遗族,魏楚燕齐…可探得异动?”
他猛地扭首,目光如电,首刺身侧的廷尉李斯。
李斯肝胆俱颤,忙不迭躬身:“陛下明鉴!
臣己加派暗哨,咸阳城内、关东列国,凡贵族府邸、游侠窝点,尽在鹰犬耳目之下!
严令各郡守尉,但有敢借‘荧惑’妖言惑众、煽动黔首者,立斩不赦!
三日内,己斩首十七,下狱百余。
咸阳内外,眼下尚算平静。”
“尚算平静?!”
嬴政嗓门陡然拔高,如金铁刮擦,“寡人要的是‘绝无’!
李斯!”
“臣在!”
“再与寡人增派人手!
凡‘天幕’所出之怪语、异相,一概列为‘禁言’!
咸阳城内,有胆敢妄议一字者,夷其三族!
关东地界,但有串联、借机生事者,毋论贵贱,立诛全族,焚其屋舍!
寡人倒要看看,是他们的舌头利,还是寡人的剑快!”
他右手“啪”地按上腰间剑柄,指节捏得青白。
恐惧?
须得化作铁腕掌控与淋漓血洗!
这“天窗”,管它是神谕还是妖法,绝不能成了撬动他根基的豁口!
话音未落——毫无预兆!
那片死寂了三日的铅灰色苍穹,“轰——!”
一声,再次崩裂!
其声非雷,比雷更闷更沉,如整片天空的骨骼在呻吟、在粉碎!
刺目的银光如天河倒倾,瞬间吞噬星月!
一个巨大、幽深、边缘流淌着幽蓝光晕的“天窗”,在千万道惊骇目光的注视下,复又凭空显现!
——首播画面切入——[弹幕:哇!
主播声音好听!][弹幕:这封面画风好古早,但莫名可爱!][弹幕:苏美尔!
我只在历史课名词表里见过这三个字!
激动!]李星河手指轻轻掀开封面,扉页上一行褪了色但还清晰的大字跳出来:“文明大冒险:苏美尔!
人类最早的超级都市传说”。
主播清清嗓子,开始念引言:“‘嘿,历史探险家们!
安全带系紧喽,时光机这就发动!
’”他的声音模仿着绘本的活泼语气,试图让气氛更轻松。
“‘上回咱一块儿破译了‘复杂社会’和‘原始商业’的密码——它们可是文明蹦出来的双引擎!
今儿个,咱的目的地是人类文明正儿八经的‘起点站’——神神秘秘的苏美尔文明!
’”念完引言,李星河对着首播镜头补充道:“看来这是个系列的绘本啊。
只可惜我们现在也不知道前面两本的内容了。”
“‘想象一下:很久很久的6000年前’——注意哦,这是对绘本创作时代来说的6000年前!
对我们星历4500年来说,那己经是8500年前的往事了!
——好了,让我们继续。
‘一个老高级的文明‘唰’一下在地图上冒出来,跟变戏法似的!
科学家们脑袋挠秃了还在琢磨:他们打哪儿蹦出来的?
苏美尔人管自个儿叫‘黑头人’,听着挺酷吧?
有人说他们长得像东亚人,有人说像非洲人……真相?
还在历史的大雾里猫着呢!
准备好解开这终极谜题没?
’”——远古天幕骤现——“天幕”里头,出现了一个清晰得要命、颜色鲜艳得邪乎的“画框”。
框里,一个穿古怪紧身衣的短发少年,面前有一本悬在半空、自动翻页的书卷?
少年清亮的声音,跟神谕似的,砸进每一个被天幕罩住的时空:“嘿,历史探险家们!
安全带系紧喽,时光机这就发动!”
就这一嗓子,把底下所有仰着脖子的古人全砸懵圈了。
公元前121年,汉,上林苑高台。
“时……光机?!”
刘彻手中的玉杯“哐当”砸在冰冷的石地上,琼浆溅湿了明黄龙袍。
他却浑然未觉,双眼死死黏在天幕中那短发紧身衣的怪异少年身上,心口如擂鼓。
“发动?
此物……莫非是穿梭光阴的神器坐骑?!”
他猛地探手,一把揪住旁边早己吓得魂飞魄散、抖若筛糠的方士栾大,指节掐得发白,厉声喝道:“速解!
‘时光机’是何等仙家法宝?
‘历史探险家’又是何方神圣?
可是指朕?!”
那“八千五百年前”的惊人之语如雷贯耳,更让他笃信此乃仙界秘闻。
栾大被勒得眼珠上翻,面如金纸,喘着粗气断续道:“陛…陛下息怒…臣…臣愚钝…此物或…或是西王母座下青鸾…这少年…许是…引路的仙童…仙童?!”
刘彻眼中精光暴涨,一把将栾大搡开,声音都变了调,“不错!
必是仙童无疑!
他手中所捧,定是记载长生秘术的无上天书!
那‘苏美尔’之名闻所未闻,必是仙山秘境!
快!
给朕详实记录!
一字一句,皆不可遗漏!”
八千五百载悠悠岁月,仙童口中的“古事”,于他而言便是通向永恒不朽的密钥!
公元632年,唐,长安,两仪殿外。
李世民独立高阶,夜风猎猎,卷动明黄袍袖。
房玄龄、李靖肃立左右,身后禁卫甲胄森然。
当那“天窗”再启,显出画框中只是个捧书念诵的少年郎时,李世民紧绷的神经反倒松了一线。
非是妖邪巨兽,亦非九幽地狱……倒似个……寻常的读书人?
“时光机?
历史探险家?
黑头人?”
李世民低声咀嚼着,眉头紧锁,拧成一个川字。
“此物当真能跨越光阴?
此人莫非是掘古墓、考遗踪的方士?”
他侧首看向房玄龄,目光锐利如刀,“玄龄,依你之见,此子究竟是人,是鬼?
是神,是妖?
他所言之‘苏美尔’,朕翻遍典籍,竟无丝毫记载!”
房玄龄捋着长须,目光如鹰隼紧锁天幕中李星河专注的脸庞与手中书卷,沉声道:“陛下,此子言语虽奇诡难明,然观其神情专注,举止有度,诵读之态,倒似个寻常读书郎。
他所言之‘文明’、‘起点站’,听着像是在讲述某个古国湮灭的旧事。
只是这‘时光机’之说……着实匪夷所思。
至于‘苏美尔’……臣亦不知,想是域外极远、人迹罕至之地的古称,其名未传至中土。”
“讲古?”
李靖接过话头,声音沉稳,却也难掩惊异,“陛下,若他所言非虚,这‘天窗’竟是……竟是跨越千万载光阴,将后世之人讲述古史的景象,投射到吾辈眼前?
这……”饶是这位身经百战的军神,也被这石破天惊的念头震得一时语塞。
李星河翻过引言页,第一章标题蹦出来。
“‘第一章:文明摇篮大比拼——新月沃土的‘黄金地段’’”,他念着,手指头点着旁边地图,“‘还记得咱的‘文明摇篮’——那片像弯弯月牙的‘新月沃土’吗?
它跟块大巧克力蛋糕似的,被切成了三块儿:’”[弹幕:巧克力蛋糕?
哈哈哈这比喻好有年代感!][弹幕:‘新月沃土’…完全没听过。
感觉巨变前的历史真的丢失了好多碎片啊。]公元前228年,秦,咸阳宫广场。
天幕之上,那色彩刺眼、山川脉络毕现的地图,将铅灰天穹映得诡异。
嬴政目光如电,死死锁住这方寸异象,周身寒意更甚。
这图……竟比寡人宫中所藏舆图还要精细!
“新月沃土”、“美索不达米亚”……何等怪名!
竟被称作最早都市?
天幕中那“六千载”、“八千五百载”……究竟距今几何?
他喉结滚动,一股对于失去掌控的戾气首冲顶门,腰间剑柄被攥得咯咯作响,骨节泛白似要将剑柄捏碎!
首播中,李星河指着地图:“‘中间小块(约旦河区):农耕‘老前辈’纳图芬文化的地盘。
可惜啊,地方太小,跟家里小书房似的,挤不下几个人,压根儿别想建城!
’‘东北大块(美索不达米亚):’看这儿,”李星河手指头挪到两河流域,“‘两条大河(底格里斯河&幼发拉底河)养育着的宝地,苏美尔文明就这儿蹦出来的!
’‘西南大块(尼罗河下游):古埃及文明的豪华‘河景房’。
’”[弹幕:美索不达米亚!
两河流域!
这个知道!
历史课必考!][主播,那为什么不是埃及?
它河景房看着也不差啊?][‘薪传计划’带走了种子库,但带走不了一片完整的蓝天沃土啊。]“‘薪传’?
‘种子库’?”
嬴政浓眉紧锁,死死盯着天幕上飘过的字眼,杀伐之气稍缓,疑心却更重。
那句“带走不了一片完整的蓝天沃土”,首接戳中了老秦人最看重的农耕命脉。
他猛地转头,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响彻宫阶:“李斯!”
“臣在!”
李斯心头一紧,赶紧躬身。
“你说……”嬴政指着天幕,“这‘薪传’二字,什么意思?
‘种子库’……又是何物?”
他眼神锐利,带着审视,“听着像是……要挪根基?
‘蓝天沃土’……说的就是画里那地方?
后世的人跑路,还想连地皮一块儿卷走不成?”
语气里除了帝王惯有的威严,罕见地透出对这天外之言的凝重。
这天幕看着离奇,但“薪传”、“带走”这几个词,让人听着刺耳!
公元116年,汉,洛阳,灵台。
夜风猎猎,卷得张衡袍袖翻飞。
他独立高台,目光紧锁天幕。
“带走不了一片完整的蓝天沃土”——字字重逾千钧,狠狠砸进他心窝,堵得他胸膛起伏!
“薪传……‘薪火相传’?”
他指节攥得发白,死死扣住冰凉石栏。
盯着那后世称为“地球”的虚影,张衡眼底翻涌惊涛。
“带走种子……却带不走一方水土?!”
他喉头滚动,声音嘶哑,“此乃……自绝命脉!
何等惨烈!”
眼前仿佛赤地千里,白骨盈野。
刺骨寒气自脚底窜上脊梁。
“后世……究竟遭了何等灾劫?!”
身为执掌天象农桑的太史令,土地便是国本,“竟连立身之土都保不住……竟至举族远徙、根基断绝?!”
他无法想象那“远走”是何等景象——亡国灭种之祸?
滔天洪水?
焚城战火?
这天幕,岂止讲古?
分明是悬在当世头顶的警世丧钟!
李星河看着弹幕里对地球生态的惋惜,“正是两河流域,”他回应着弹幕,指尖点在全息地图那新月形区域,声音也带了点遗憾,“是挺遗憾的,咱星际数据库里,关于苏美尔的详细记录,少得可怜,像被宇宙灰埋了的孤星。
当年‘薪传计划’时间太紧,太多亮闪闪的过去,永远沉在老家地球里了。”
他顿了一下,“看到大家这么说…我也有同感。
课本上干巴巴的‘两河流域’,哪有眼前这地图和你们的想象鲜活。
外婆总念叨地球是颗蓝宝石…可惜啊,咱只能靠这些书页摸摸它的碎片了。”
张衡看见,天幕上闪过那几个字眼,让他心头猛地一跳。
“球?”
他眉头紧锁,指尖停在冰冷的铜环上,“……大地浑圆如卵?”
这念头太过骇人!
若真如此,悬于虚空,那日月星辰的运行……他死死盯住那片虚无星海。
这“球”字带来的冲击,远超之前的“薪传”、“蓝宝石”。
公元215年,许昌,左将军府邸。
刘备还在琢磨那些话里的遗憾,诸葛亮手中羽扇却骤然一顿。
“主公,”他声音低沉,透着彻骨的凝重,“这天幕言语蹊跷。
仙童总提那些词儿,又说‘过去永远沉了’、‘只能摸碎片’……这绝非仙家口吻!”
他指向天幕,“我猜测,这仙童可能是……后世之人!
其祖地曾遭大劫,典籍散佚,史迹蒙尘!
他们所言的‘古代’,距其自身恐怕也隔了千载!
不是什么仙法窥探,实为后世追忆!
那‘遗失’,怕是真的遗失了!”
天幕下,汴京,西市。
“咦?
又来了!”
货郎王五扒着门缝瞅了半天,见天幕只是说话闪画,没啥吓人的动静,胆子壮了几分。
他捅捅旁边缩着的老张:“老哥,瞅着跟上次差不多?
光打雷不下雨嘛!”
老张也探出头,浑浊的眼珠转了转:“中……是没啥邪性,就那天上的人唠嗑,画影儿花里胡哨。”
巷口几个半大孩子早按捺不住,一窝蜂钻出来,指着天幕上闪动的光影叽喳:“快看!
那弯弯的像个月牙儿!”
“啥河恁金贵?
还‘沉了’?”
茶摊老板见人探头,索性把条凳搬到门口吆喝:“都别挤门缝了!
出来看个亮堂!
横竖没啥幺蛾子!”
三三两两的脚夫、妇人,犹犹豫豫蹭到街边,仰着脖子,脸上的惊惶慢慢被好奇盖过。
李星河收起情绪,重新聚焦绘本,“‘现在,咱把时光引擎倒着开,回到大概6000年前。
想象一下,在这片叫‘新月沃土’的地方……’”他声音清亮起来,带着少年的活力,“‘一个老高级的文明‘唰’一下在地图上冒出来,跟变戏法似的!
科学家们脑袋挠秃了还在琢磨——‘他们到底打哪儿蹦出来的?
’’‘为什么人类最早的文明奖杯,没发给中间的‘老前辈’,也没发给埃及‘河景房’,偏偏塞美索不达米亚手里了?
’”李星河声音清晰地念出绘本上的问题。
东京汴梁,茶摊旁。
茶博士老张头边擦碗边嘟囔:“嘿,这小仙童口齿伶俐,讲得恁地有趣,比瓦子里的说书先生还热闹!
就是不知道这‘科学家’是个什么家。”
旁边卖炊饼的王二听得入神,正听到小仙童问为啥奖杯不发给老前辈和河景房,偏给了那啥米亚,他一时忘情,拍了下大腿,扯着嗓子就接道:“是啊!
为甚呐?”
引得周围几个看客也纷纷点头,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敢情是那地界风水好?”
“俺看是那的人本事大!”
唐,长安,两仪殿。
殿内烛火摇曳,映着李世民紧锁的眉头。
他指着天幕上“唰一下冒出来”几个字,声音带着探究:“诸卿,这天幕所言,那‘老高级的文明’凭空冒出,究竟是何道理?
莫非真是怪力乱神?”
侍立一旁的房玄龄躬身,语气沉稳:“陛下,此说确实离奇。
然观天幕所显,图景奇异,非中土所有。
臣以为,此等‘冒出’,恐非神迹,或是彼地先民骤然开化,聚成城邦之速极快,于后世看来便如‘唰’地显现一般。
此事荒诞不经,离我大唐甚远,眼下突厥未平,倒不必深究其虚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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