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雨己经停了，但暗巷街上空依旧弥漫着潮湿而浑浊的空气。
阳光艰难地穿透钢铁穹顶的缝隙，投下几缕斑驳的光柱，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无数尘埃。
陈九一夜未眠。
后背的伤口在简陋的包扎下依旧隐隐作痛，但更让他亢奋的是手中那张来自“天穹科技”的告示。
他仔细地将告示折好，贴身藏起，然后将糖糖的机械臂用布细心包裹好，藏在窝棚最隐秘的角落。
“天穹科技”的任务接取点设立在地下城的“中环区”，那里比暗巷街要繁华和有序得多，但也同样充满了冷漠和等级森严的气息。
陈九穿着他那身洗得发白的破旧衣物，在一众衣着光鲜或装备精良的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
任务接取点位于一座戒备森严的银灰色大楼内。
门口，两名全副武装、身着外骨骼动力甲的守卫如同铁塔般矗立。
看到陈九走近，其中一名守卫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
“喂，小子，这里是天穹科技的任务中心，不是垃圾回收站。”
守卫的声音通过头盔的扬声器传出，带着金属的冰冷质感，“看你这身板，别是来送死的吧？”
另一个守卫嗤笑一声：“估计又是哪个暗巷街的穷鬼，想钱想疯了。
每天都有那么几个不自量力的家伙。”
陈九没有理会他们的嘲讽，只是默默地从怀中掏出那张染血的告示，递了过去。
守卫接过告示，扫了一眼，脸上的轻蔑更甚：“S级异变核心晶体？
呵，口气倒是不小。
小子，你知道这任务意味着什么吗？
上个月接这个任务的小队，十五个人，一个都没回来。”
陈九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只是平静地说道：“我知道。
我要接任务。”
“行，有种。”
守卫将告示扔还给他，指了指旁边的一个电子签名板，“签下这份生死状，出了事，天穹科技概不负责。”
陈九拿起电子笔，没有丝毫犹豫，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字迹歪歪扭扭，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完成手续后，他被带到一个简陋的等待室，等待装备配给。
等待室里己经有几个同样接取了高危任务的“亡命徒”，他们大多神色冷峻，身上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陈九找了个角落坐下，闭上眼睛。
他没有去想任务的艰难，也没有去想那些嘲讽和轻蔑。
他的思绪，回到了自己独特的“修炼”方式上。
那并非什么系统的功法，而是他从无数次生死搏斗和无尽的痛苦中摸索出来的本能。
他发现，当身体承受剧烈疼痛时，他的意志会变得异常集中，感官也会变得格外敏锐。
最初，这只是为了在受伤后能更快地适应并继续战斗。
但渐渐地，他开始主动去“体验”和“分析”疼痛。
他会故意在废弃工厂的横梁上练习平衡，首到摔得鼻青脸肿；他会在冰冷的污水中长时间浸泡，感受刺骨的寒冷如何侵蚀身体；他甚至会用钝器击打自己的西肢，在剧痛中感知肌肉的撕裂、骨骼的震颤，以及身体最细微的反应和极限。
在旁人看来，这无异于自残，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但陈九知道，这不是自残。
每一次剧痛的忍耐，都是对他意志的磨砺。
更奇妙的是，当疼痛达到某个临界点时，他会进入一种奇特的“链接”状态。
在这种状态下，他对周围环境的感知会提升到极致，对自身力量的掌控也会变得更加精妙入微。
他能清晰地“看”到空气中尘埃的轨迹，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能“感觉”到对手肌肉发力前最微小的预兆。
这种能力的第一次真正显现，是在他十五岁那年。
他因为抢夺了一块过期的营养膏，被一个小型黑帮的几个成员堵在巷子里殴打。
当时，他被打断了两根肋骨，剧痛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就在他以为自己快要死掉的时候，那种“链接”状态不期而至。
在极致的痛苦中，他清晰地“看”到那个黑帮头目挥拳时，腰部发力出现的瞬间凝滞，那是他旧伤未愈的破绽。
几乎是本能，陈九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避开了对方的拳头，身体以一个诡异的姿势扭转，一记蕴含着全身力量的肘击，狠狠撞在了对方的太阳穴上。
那名头目哼都没哼一声，当场毙命。
从那一刻起，陈九明白了，疼痛，对他而言，并不仅仅是折磨，更是开启自身潜能的“钥匙”。
他没有所谓的“武神基因”这种天赐的血脉，他只有这副在苦难中千锤百炼的身体，和一颗向死而生的心。
“下一个，陈九！”
一个冷漠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
一个穿着天穹科技制服的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
陈九睁开眼，站起身，跟着他走进装备配给室。
所谓的“装备”，不过是一件看起来还算厚实的灰色防护服，一个简陋的氧气面罩，一把制式合金短刀，以及一个用于回收任务物品的信号发射器。
“防护服能抵御低浓度辐射和轻微物理冲击，氧气面罩持续时间六小时，自己省着点用。
短刀，聊胜于无。”
工作人员像背书一样介绍着，语气中充满了敷衍和轻蔑，“信号发射器在找到目标物品后激活，我们会派无人机回收。
当然，前提是你能活着找到，并且活着激活它。”
陈九默默地接过装备，开始穿戴。
他的动作沉稳而迅速，没有丝毫多余的废话。
那份超乎年龄的冷静与坚毅，与工作人员的轻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好了，去那边闸门等着，污染区通道半小时后开启。”
工作人员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一样。
陈九穿戴整齐，最后检查了一遍装备，转身离开。
在他走出大楼，准备前往通往G-7污染区的专属通道时，路过了一条贩卖各种武器和二手装备的街道。
街道尽头，一家挂着“老瘸子二手店”招牌的店铺门口，一个头发花白、缺了一条腿的老人正坐在摇椅上，眯着眼睛抽着劣质的烟草。
他看到陈九，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
当陈九走近时，老瘸子突然开口，声音沙哑低沉：“小子，看你这身装备，是要去污染区送温暖？”
陈九脚步一顿，看向他。
老瘸子吐出一口烟圈，意味深长地说道：“G-7区可不太平。
那里不只有辐射兽和变异植物，还有一种更可怕的东西——吃人的‘清道夫’。
他们专抢那些深入禁区、有所收获的倒霉蛋。
碰上他们，可比碰上变异巨蜥还麻烦。”
“清道夫？”
陈九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没错，一群毫无人性的鬣狗。”
老瘸子顿了顿，又看了陈九一眼，“不过，看你这眼神，倒像是个能活下来的。
记住，在污染区，除了你自己，谁都不能信。”
陈九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老瘸子一眼，转身继续向闸门走去。
巨大的合金闸门缓缓升起，露出后面幽深而死寂的通道。
通道的另一端，便是九死一生的G-7剧毒污染区。
身后，是暗巷街的喧嚣和地下城的压抑；身前，是未知的死地和渺茫的希望。
陈九深吸一口气，感受着防护服带来的束缚感，以及合金短刀冰冷的触感。
他紧了紧背上的信号发射器，一步踏入了那片黑暗。
“疼痛啊……”他低声喃喃，嘴角却勾起一抹旁人无法理解的弧度，“再剧烈些吧！”
一股莫名的兴奋感，如同电流般在他体内升腾、流淌。
那是对挑战的渴望，对极限的追逐，也是对生存最原始的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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