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魂船滑进雾障深处后，外面的嘶吼声渐渐被浓雾吞了去，只剩船桨划水的轻响，和玄渊压抑的呼吸声。
灵汐把船停在一片枯苇丛后，这里的雾浓得像化不开的墨，连镇魂灯的暖光都只能照清三尺内的范围。
“暂时安全了。”
她收起船篙，转身蹲在玄渊身边，借着灯光细看他的伤口。
安凝露果然有用，原本蔓延的黑气缩成了一小团，像块顽固的墨渍扒在箭杆周围，只是那支泛蓝光的箭仍插在胸口，箭羽上的符文还在微微发亮，看着就不是善茬。
“这箭上的咒印……”灵汐指尖刚要碰到箭羽，就被一股寒气弹开，她皱眉，“是‘锁灵咒’？
专门封灵力的，怎么会用在弑灵箭上？”
墨影凑过来，锁链在手里转了个圈：“苍烨那老魔头的手段呗，当年他为了抢灵核，什么阴招没使过。”
他撇撇嘴，看向玄渊，“喂，魔族的，你倒是说清楚，灵核碎片到底是啥？
跟忘川的界碑有啥关系？
别光顾着喘气，我们救了你，总不能当冤大头吧？”
玄渊咳了两声，胸口的疼痛让他脸色发白，却还是抬眼看向灵汐：“你知道锁灵咒？”
“忘川偶尔会飘来些带着残咒的亡魂。”
灵汐随口答，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钗子上的“缘”字，“老石头们教过我认几种基础的符咒，说免得被亡魂的执念反噬。”
她顿了顿，眼神飘向雾里，“只是……我总觉得这咒印眼熟，好像在哪见过完整的。”
“罢了，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灵核是什么？
为什么魔界尊主在追杀你？”
玄渊的目光沉了沉，握着断刃的手紧了紧：“灵核是六界灵脉的本源，三百年前碎成了七片，散落在各界。
苍烨想集齐碎片，重铸‘念烬盏’——那东西可以根据主人性格变得吞噬善念或者恶念，不管是仙、魔、人、亡、妖，都会被吞噬改写！”
他看向船外泛着黑纹的水面，“忘川界碑是用灵核碎片的边角料筑的，一旦念烬盏铸成，界碑会先被戾气冲垮，到时候失控，轮回道就乱了。”
“三百年前？”
灵汐心里咯噔一下，她被贬来忘川正好三百年，“那时候发生了什么？
”玄渊刚要开口，雾外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重物砸进水里，紧接着是锁链拖地的声音，比墨影的锁链更沉、更冷。
“他们找过来了。”
墨影瞬间绷紧，锁链“唰”地展开，链尖刺向雾中，“是‘蚀骨卫’，苍烨的死士，鼻子比狗还灵！”
灵汐立刻举起镇魂灯，暖光猛地涨亮，将周围的雾推开半丈：“别硬碰！
往三生石那边走，老石头们的符文能挡一阵子！”
她撑船篙刚要掉头，手腕却被玄渊抓住。
“不能去三生石。”
玄渊的声音压得很低，眼神里带着急色，“界碑裂纹己经通到三生石底了，那里的灵力最乱，蚀骨卫的戾气会引动石下的暗纹，到时候……”话没说完，数道黑影破雾而来，手里的弑灵箭泛着蓝光，首指玄渊！
墨影的锁链迎上去，链尖与箭簇碰撞的火花在雾里炸开，他一边挡一边骂：“这群疯子！
忘川的规矩都敢破！
老石头们醒了非扒了他们的皮不可！”
灵汐急中生智，抓起船里的安魂露往水面撒去。
淡金色的液体入水即化，雾里突然响起无数细碎的呜咽声，那些是被安魂露引出来的滞留亡魂，虽无实体，却能暂时缠住蚀骨卫的脚步。
“走！”
她猛撑船篙，渡魂船像离弦的箭冲进浓雾，玄渊忍着痛坐起身，挥手在船尾布下一道魔气屏障，挡住追来的箭雨。
船身颠簸中，灵汐怀里的镇魂灯突然剧烈跳动，灯芯的暖光里浮起一串模糊的画面：破碎的神界宫殿，漫天流火，一个玄衣人影挡在她身前，手里的剑插着支泛蓝光的箭，胸口的血迹染红了她递过去的帕子——钗子上，正是那个歪歪扭扭的“缘”字！
“啊！”
灵汐头痛欲裂，手里的灯差点掉下去，玄渊眼疾手快扶住她，掌心触碰到她手腕的瞬间，两人同时僵住。
他的掌心传来熟悉的暖意，像三百年前无数次替自己挡下寒气时的温度；她的手腕泛起淡金色的光，与镇魂灯的暖光融在一起，竟让玄渊胸口的锁灵咒印淡了几分。
“你……”玄渊的声音发颤，看着她的眼睛里翻涌着震惊与痛楚，“你的灵力没被完全封住？”
灵汐还没从那闪回的画面里缓过神，只觉得心口发闷，眼眶发烫：“我……我不知道……我早就忘了怎么用灵力了。”
她摸着胸口，那里像有团暖火在烧，“刚才那画面……是我的记忆吗？”
“是。”
玄渊的声音很轻，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三百年前，你在神界替我挡过一箭，用的就是这盏灯的灵力。”
他看向她手里的帕子，“那帕子，是你绣的，说要系在我剑上，求个‘缘不断’。”
雾里突然传来“咔嚓”一声脆响，比第一章听到的更清晰，像是有什么东西彻底裂开了。
灵汐抬头，看见三生石的方向透出暗红的光，石面上的纹路正在疯狂蔓延，像无数条毒蛇在爬。
“不好！
三生石要裂了！”
墨影指着那边，脸色发白，“界碑的灵力彻底乱了！”
蚀骨卫的嘶吼声越来越近，镇魂灯的暖光却在此时突然变得极亮，灯芯里浮起的光点不再飘散，反而聚成一道细线，缠上玄渊胸口的箭——那支弑灵箭竟在暖光里慢慢松动，箭羽上的锁灵咒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灵汐看着自己的手，掌心正渗出淡金色的光，与镇魂灯相连。
那些模糊的记忆碎片在脑海里冲撞：玄渊的剑，神界的桃花，她递出帕子时的笑，还有最后宫殿崩塌时，他把镇魂灯塞进她手里说的话——“等我，在忘川等我”。
“魔神玄渊……”她终于叫出这个名字，带着疑惑，“我想起来了……一点点。”
玄渊的眼睛亮了，胸口的箭“当啷”一声掉在船上，伤口的黑气被暖光彻底驱散。
他握住灵汐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灵汐，别怕。”
就在这时，雾外传来苍烨的怒吼，震得雾障都在抖：“玄渊！
你们躲不掉的！”
灵汐抬头，看着玄渊眼里的坚定，看着墨影握紧锁链的背影，再低头看看掌心与镇魂灯相连的光，突然笑了。
三百年的失忆，忘川的孤寂，好像都在这一刻有了意义。
她举起镇魂灯，暖光如潮水般涌向西周，将追来的蚀骨卫逼退数丈：“谁要躲了？”
她的声音清亮，带着从未有过的底气，“忘川是我的地方，想在这里撒野，先问过我手里的灯！”
墨影吹了声口哨：“这才像样嘛！”
锁链挥得更猛，“今天就让这群魔族崽子知道，忘川不止有雾，还有脾气！”
玄渊站起身，断刃在他手里重新凝聚魔气，刃尖映着镇魂灯的光：“灵核碎片在我身上，他们要的是我。
灵汐，你带着墨影先走，我引开他们。”
“走什么走？”
灵汐瞪他，把帕子塞进他手里，“三百年前没走，现在更不走了。”
她晃了晃镇魂灯，灯芯跳得欢快，“你的‘缘不断’，我还没系回你剑上呢。”
玄渊握着那方半旧的帕子，眼眶微红，却笑了。
雾更浓了，可灯更亮了。
三生石的裂纹还在蔓延，追兵的嘶吼近在咫尺，但渡魂船上的三个人，却谁也没再后退一步。
月灵汐挡在了玄渊面前，充满了坚定：“不管三百年如何，现在如何，以前的事情我想不起来了。
不过现在忘川有我在，我不会让他在这里撒野！”
苍烨看到了灵汐，表情震惊！
他突然狂笑着说：“小丫头，你居然跟自己的仇人为伍，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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