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他推开木门的刹那，倒吸了一口凉气。
数棵需十余人合抱的古树首插云霄，树干上的树屋像嵌在巨骨上的蜂巢，而他所在的树屋孤零零悬在最边缘，仿佛随时会被风刮落。
“你醒了。”
艾琳端着木碗从拐角走出，碗里的绿色液体泛着荧光，几片叶子在其中诡异地旋转，“喝了这个。”
李青衣接过碗时，指尖触到她的皮肤，那温度凉得像玉石。
苦涩的液体滑入喉咙，暖意刚散开，却又有一丝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想起什么了吗？”
艾琳的眼睛很美，却像深不见底的寒潭。
李青衣的心跳漏了一拍，那些混乱的记忆突然清晰了些：“大殿里有西个老头，西个年轻人…… 他们说我们是异界来的，魂灵特殊，邪祟难侵…… 是救世之人。”
“异界救世主？”
艾琳轻笑出声，笑声在空旷的林间荡出诡异的回音，她上下打量着他，目光像羽毛般扫过他的脖颈。
李青衣被看得浑身发毛，猛地想起一事：“我的护道者！
一只白色大老虎！
他们说它会跟着我…… 你们见过吗？”
艾琳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她垂下眼睫，声音轻得像叹息：“倒是听说，你被送来时，有只白虎化成三头血虎，在结界外…… 裂开了。”
“裂开了？”
李青衣如遭雷击，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他想起那只白虎吞掉他时，喉咙里浓烈的血腥味，还有传送途中感受到的撕裂般的剧痛——他猛地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掌心不知何时沾了些暗红色的粉末，风一吹，便消散在空气里，像从未存在过。
密林城东面的林地像被泼翻的血池，腐叶下的泥土吸饱了暗红色的浆液，踩上去会发出 “咕叽” 的闷响。
两只体型巨大的猛虎正低头嗅闻，它们斑斓的皮毛上沾着半干的血渍，鼻尖翕动时，能闻到空气中混杂着虎族特有的腥气与某种陌生的甜腻。
“族里追查白虎的三个精英，骨头都该被啃碎了。”
体型稍小的猛虎甩了甩尾巴，尾尖扫过一株断树，树皮下立刻钻出数条白胖的蛆虫。
护卫统领虎东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爪尖深深抠进泥土，带出的土块里嵌着细碎的骨头渣。
旁边的虎霸比它高出一个头颅，前掌落下时，地面会凹陷出浅坑。
它的目光扫过满地血污，金色的竖瞳里映着扭曲的树影，像是在欣赏一幅满意的画作。
两年前撕碎兄长时的触感仿佛还在爪尖 —— 温热的内脏滑过喉咙，骨骼被嚼碎的脆响，还有兄长最后看向它的眼神，那里面没有恨，只有令人作呕的怜悯。
“大长老那群老东西，早该知道东方大陆是陷阱。”
虎霸的声音像两块石头在摩擦，它伸出前掌舔了舔，掌纹里的血垢被舔成暗红色的涎水，“留影珠？
不过是些肖小之辈做的把戏。”
虎东瑟缩了一下，它还记得两年前那场争吵 —— 大长老捧着留影珠时，珠子里映出的前族长影像总在闪烁，脸像是用肉泥拼凑的；而虎霸当时突然暴怒，一掌拍碎了议事厅的石柱，石屑里渗出血红色的雾气。
最终大长老带着少族长和半数高手离开，去往了东方大陆，临走前，老东西的目光像淬毒的冰锥，死死钉在虎霸背上。
“前几日那白虎的气息，确实往这边来了。”
虎东压低声音，耳朵警惕地转动，“可咱们虎族从来没有白色的……”话未说完，虎霸突然低吼一声，金色竖瞳骤然收缩。
地上的血污里，三道模糊的虎影正在抽搐，它们的轮廓渐渐清晰，却没有头 —— 那是三个精英的残魂，正用前掌徒劳地扒拉着泥土，仿佛在寻找自己的头颅。
虎霸猛地抬头，鼻尖对准东方。
那里的风带着越来越浓的血腥味，比虎族的血更腥，更冷。
“三个废物。”
它嗤笑一声，却忍不住舔了舔嘴角 —— 这三个精英是它亲手挑选的，如今死得连魂魄都不完整，让本就人丁凋零的虎族更显岌岌可危。
“是你干的吗？
我的好侄儿。”
虎霸对着空无一人的密林低语，声音里带着黏腻的期待。
它想起少族长那双酷似兄长的眼睛，若是能亲手撕碎那孩子，是不是就能彻底抹去兄长存在过的痕迹？
“嘶 —— 嘶 ——”细微的声响像蛇信子吐动，从身后的密林传来。
虎霸猛地转身，肌肉瞬间绷紧如铁，爪尖弹出三寸长的利刃，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寒光。
一道模糊的身影从树影里飘出来，它没有实体，像是被血雾包裹的人形，周身萦绕着虎族的气息，却又带着不属于活物的阴冷。
“是虎大他们的伥鬼！”
虎东惊吼出声，尾巴炸开成蓬松的球状，“怎么会…… 他们己经死了，伥鬼不应该还存在于世间！”
那伥鬼茫然地晃了晃，空洞的眼眶对着虎霸，突然做出扑咬的姿态，却在靠近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
虎霸冷笑一声，猛地张大嘴，一股墨绿色的气流从它喉咙里喷出，瞬间将伥鬼卷入口中。
它闭上眼，獠牙间溢出淡红色的雾气，搜灵之术运转时，无数破碎的画面涌入脑海 —— 漫天血雾吞噬大陆，却止于无尽森林边境，白虎的利爪撕裂虎族精英，还有一个模糊的声音在嘶吼：“东方…… 沦陷了……什么？！”
虎东的吼声里带着恐惧的颤音，它猛地看向东方，那里的夜空己经被暗紫色的云层覆盖，连星辰都消失了。
虎霸睁开眼，金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猩红。
“沦陷？
正好。”
它甩了甩头，爪尖在地上划出三道深痕，“走，去密林城。”
“去密林城做什么？”
“要人。”
虎霸的声音冷得像冰，“不管是白虎还是什么，总得有人为这三个废物偿命。”
两只猛虎向着密林城走去，它们的影子在血污地上拖得很长，扭曲成怪异的形状。
而在它们身后，那片血污之地突然咕嘟咕嘟冒泡，数根白色的骨茬从地里钻出，拼成了三个虎头的形状，空洞的眼眶里，似乎有红光一闪而过。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