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在西域古城得了第二枚兽头符印，张小辫儿总觉腰间坠着串活物。
白日行军时，两枚符印在怀里静静贴着皮肉，到了夜里却常相互呼应，透出的微光能在帐篷里映出半张残缺的地图，那些弯弯曲曲的线条，像极了他在军务图上见过的山川走势。
他用布条将符印缠得更紧，心里却像揣了团火——这物件绝不是寻常的护身符，背后定藏着天大的秘密。
收复新疆的最后一场硬仗打完，雁营扎进天山脚下的果子沟休整。
谷里溪水绕着青石板流淌，野苹果结得压弯了枝头，连空气里都飘着甜香。
弟兄们忙着缝补撕裂的战袍，二柱子正用铜盆煮着缴获的葡萄干，老赵蹲在石头上擦拭步枪，可张小辫儿却总觉心里发沉——这地方静得蹊跷，连鸟雀的叫声都像隔着层纱，落在耳里闷闷的，像是被什么东西捂住了。
夜里轮值查哨，他揣在怀里的符印突然烫得惊人，像是两块烧红的烙铁。
借着月光掏出来一看，两枚符印背面的纹路竟亮得刺眼，拼合的半张地图上，有个红点正在果子沟深处闪烁，像颗跳动的心脏。
他顺着红点的方向望去，见谷尽头的峭壁上挂着道瀑布，水流砸在潭里的声音，比别处闷了三分，像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次日天刚蒙蒙亮，他揣了柄短刀，借口巡查地形往谷里走。
瀑布后的岩壁湿漉漉的，爬满了绿苔，手指按上去能留下浅浅的印子。
可符印在怀里烫得更厉害，像是在催促他快点。
指尖在岩壁上摸索时，忽然触到块松动的石头，用力一推，竟露出个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洞口，里面飘出的雾气带着股淡淡的檀香，与西域古城密室里的气味有些相似。
“这要是藏着金银，够弟兄们喝半年酒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猫着腰钻了进去。
洞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脚下的碎石子“哗啦啦”响，走了约莫百十步，眼前忽然亮起来——竟是间丈许见方的石室，西壁嵌着会发光的矿石，把满室的珍宝照得清清楚楚：玉璧挂在墙上，金盆倒扣在石案上，角落里堆着半人高的陶罐，隐约能看见里面的珍珠在滚动。
可张小辫儿的目光，却首勾勾地盯着石室中央的石台。
石台上孤零零地放着枚符印，通体雪白，像是羊脂玉所制，却比玉石更温润，表面流转着淡淡的光晕，竟与他腰间的两枚兽头符印隐隐呼应。
他刚迈出两步，忽听“唰”的一声，石壁上的矿石光芒骤暗，西周凭空冒出十几个身影。
那些人身披残破的铠甲，手里握着锈迹斑斑的长刀，面色青白，双眼空洞，竟像是从壁画里走出来的古代武士。
“是幻觉？”
张小辫儿握紧刀柄，试探着往前挪了半步。
领头的武士猛地挥刀砍来，刀锋带着刺骨的寒意，绝非虚影。
他赶紧侧身躲开，刀风擦着肩膀扫过，竟在石壁上劈出一道浅痕。
“奶奶的，来真的！”
他低骂一声，挥刀迎了上去。
这些武士动作僵硬，却不知疼痛，砍倒一个，立马又有新的身影从雾气里钻出来。
打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张小辫儿胳膊上添了道口子，血顺着刀柄往下滴，可那些身影却越来越多，把他逼得连连后退。
“不对劲……”他喘着粗气，忽然发现这些武士的动作虽乱，却总围着石台打转，像是在守护什么。
再看他们的脸，虽然模糊，嘴角却都带着同样的僵硬弧度——这不是活人，也不是鬼魅，更像是被人用意念操控的傀儡。
他想起那两枚符印拼出的地图，忽然收刀后退，不再硬拼，只是借着石案的遮挡，绕着石台转圈。
那些武士果然跟着他移动，渐渐露出了石台后的石壁。
石壁上刻着幅星图，最亮的那颗星旁边，刻着个极小的“镇”字，与他符印背面的纹路恰好吻合。
张小辫儿心头豁然开朗，摸出腰间的两枚兽头符印，猛地按向星图两侧的凹槽。
只听“嗡”的一声轻响，符印与星图产生共鸣，发出刺眼的金光。
那些武士的身影像被阳光照到的冰雪，迅速消融在雾气里，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石室里重归寂静，只有石台上的白符印还在发光。
张小辫儿走上前，轻轻将它握在手里。
三枚符印凑在一起，忽然发出柔和的光芒，兽头符印的獠牙与白符印的纹路完美契合，背面的刻痕连成一片，竟组成了整张完整的地图，上面标着密密麻麻的红点，像是散布在大地各处的古墓入口。
回到营地时，他衣襟上的血迹还没干透。
二柱子眼尖，瞅见他解开腰带时，三枚符印在阳光下闪着不同的光，惊得手里的针线都掉了：“辫儿哥，你这是……摸金符？
还一下有三枚？”
这话像长了翅膀，半天就传遍了整个雁营。
有人说他得了山神相助，有人说他能通鬼神，连左帅都特意叫他过去问了两句。
他只说是在古墓里捡的护身符，左帅见他不愿多说，也没再追问。
从那以后，弟兄们见了他，不再喊“辫儿哥”，改口叫“张三链子”——谁都知道他腰上挂着三枚能发光的符印，像串金链子似的。
日子久了，“张三链子”叫顺了口，又慢慢变成了“张三爷”。
这名号跟着他走南闯北，从军营传到江湖。
后来他解甲归田，凭着三枚摸金符和军中攒下的人脉，成了盗墓行当里响当当的人物。
有人说他能在黑夜里辨出古墓方位，有人说他三枚符印一摆，鬼神都得让路。
可只有张三爷自己知道，那三枚冰冷的符印背后，藏着多少风沙与血光，又牵着多少尚未解开的谜团。
果子沟的那处山洞，后来再也没人找得到。
就像张三爷与三枚摸金符的故事，渐渐成了江湖里一段半真半假的传说，在说书人的嘴里，伴着铜板声，流传了一代又一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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