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门孽林秀荣林秀荣小说完整版免费阅读_最新章节列表对门孽(林秀荣林秀荣)

那扇厚重的铁门在我身后合拢时，发着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像是垂死的老者在叹息。

门外，是七月下午两点钟白花花的阳光，毒辣地炙烤着地面，空气肉眼可见地扭曲着，

蒸腾着刚从垃圾桶里翻出来的、隔夜饭菜的酸腐气。门内，

则是我和林秀荣未来几十年的监牢——两间门对门、死死焊在一块儿水泥地基上的红砖平房。

离婚判决书的墨迹早就干了，冷冰冰地宣告着一个家裂成两半，

但这两半却被这该死的房子以一种最丑陋的姿态，强行粘合在一起，

中间只隔了一条狭长、阴暗、仿佛永远也晾不干的过道。这条过道，

就是我们这对怨偶如今唯一共享的“公共区域”，散发着霉味和互相憎恨的气息。

我叫张建国，她也叫林秀荣，我们是彼此的过去，也是彼此眼下甩不脱的噩梦。

林秀荣显然不打算认命。离婚的硝烟还没散尽，她就风风火火地开始了“新生活”的征程。

她身上那件崭新的、带着廉价亮片的外套，在昏暗的过道里，像只花哨的蛾子一样扑棱着。

更刺鼻的是那股子香水味，浓郁得发齁，企图盖过这屋子固有的颓败气息，

却只混合出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腻。她描眉画眼，忙前忙后，

把本就狭小的屋子收拾得更加局促，像只被关在笼子里、焦躁地试图开屏的孔雀。

我知道她在忙什么。电话里那刻意拔高的、带着某种虚假糖度的笑声，

隔着薄薄的墙壁顽强地钻过来：“哎哟，赵老师，您快到了吧？我这儿好找得很！对对对，

胡同口进来第三家，红砖房，门对门的两间……对对，就我这一间！”声音甜得能齁死人。

猎物要上门了。我心里冷笑一声，像条潜伏的老蛇。

我慢悠悠地拖出我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其他地方都响的老“永久”自行车，

把它横在过道正中央，

再把我那个油腻腻、沾满黑乎乎油泥的工具箱“哐当”一声砸在旁边水泥地上。然后，

我蹲下来，慢条斯理地开始对付一个顽固的车链子。扳手卡进链节缝隙，

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吱”声，锉刀来回刮蹭着锈蚀的链轴，铁屑簌簌落下。

我的手上、胳膊上，很快蹭满了黑亮黏腻的污渍。

空气里弥漫着机油和铁锈混合的、刺鼻的工业气息。林秀荣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她探出半个身子，精心描画过的脸上堆满了笑，像一朵硬纸板做的花。“赵老师，

您……”话音未落，笑容瞬间僵死在她脸上，冻得比腊月的冰还硬。

她那双描画得乌黑的眼睛，死鱼一样瞪着我，又猛地蹦向过道对面——我，张建国，

一身油污，正蹲在正对着她家门的位置，吭哧吭哧地对付着那截该死的破车链子，

像个泥地里打滚的癞蛤蟆，准确地趴在了她那光鲜亮丽的新起点上。

脚步声迟疑地在胡同口响起。一个穿着熨帖的浅灰色夹克衫、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老先生，

拎着个精致的点心盒子，出现在过道口。他戴着副金丝边眼镜，

镜片后的眼神先是带着点温和的笑意，像是在寻找一个号码牌。然后，

他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了过来。扫过林秀荣那张僵硬的笑脸，扫过她那间收拾过的屋子，

最后，牢牢地钉在了我的身上——钉在我沾满油污的手上，钉在我旁边那堆破铜烂铁上，

钉在我脸上那毫不掩饰的、木然又带着点嘲讽的表情上。时间凝固了。

过道里只剩下扳手偶尔撞击链子的“叮当”声，单调而刺耳。

赵教授脸上的笑容像被强酸腐蚀了一样，一点点剥落、扭曲。

他镜片后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不洁的东西。

拎着点心盒子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对林秀荣说什么，又猛地闭上。

然后，他像是被什么无形的污秽烫到了一般，猛地后退了一步，身体几乎撞在身后的墙上。

点心盒子在他手里危险地晃了一下。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但那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木头：“林……林女士？这……这是……邻居？

”林秀荣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是要滴出血来。她想开口解释，嘴唇哆嗦着，

却发不出一个清晰的音节。赵教授根本不等她回答。他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尽了，

只剩下被惊吓过度的惨白。他胡乱地点着头，又飞快地摇着头，

眼神惊恐地在我和林秀荣之间游移了几个来回，仿佛我们不是两个活人，

而是两堵会吞噬希望的绝望之墙。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踉踉跄跄转过身，深一脚浅一脚，

像身后有恶鬼在追一样，跌跌撞撞地冲出了狭窄的过道，

身影狼狈地消失在胡同口刺眼的阳光里。那盒包装精美的点心，“啪嗒”一声，

被他遗忘在过道满是尘土的地上。寂静。死一样的寂静。只有扳手还捏在我手里，

冰冷的金属触感提醒着我此刻的存在。然后，

一股肉眼可见的、混杂着羞愤、暴怒和彻底绝望的气息，猛地从林秀荣那扇门里炸了出来。

她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母兽，喉咙里发出一声含混不清的低吼，猛地从门里冲了出来。

那双精心护理过的手，不再是用来涂抹脂粉或者斟茶倒水的，

而是变成了一对失去理智的凶器。她看也没看地上那盒点心一眼，

目标只有一个——我身后那扇窗户！“哐啷！”一声令人心悸的爆裂巨响！

她抄起我工具箱里一把分量不轻的铁扳手，狠狠砸在了我屋子那扇糊着旧报纸的窗户上！

玻璃应声粉碎，透明的碎片如同冰雹般溅落，在阳光下闪出无数刺眼的光点，

哗啦啦撒了一地，撒在门槛上，撒在我那双沾满油污的旧胶鞋边。几片锋利的碎玻璃，

甚至擦着她自己的手臂飞过，在她崭新的外套袖子上划开了几道口子，

露出了里面劣质的白色衬里。她站在一地狼藉之中，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和一种近乎疯狂的赤红，死死地瞪着我，像要把我生吞活剥。

我缓缓站起身，拍拍膝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目光扫过脚边那片闪着寒光的玻璃碴子，

再看向她那双燃烧的眼睛，心底那股郁积多年的怨毒终于挣脱了枷锁，丝丝缕缕地爬上来，

在舌尖凝结成一句冰冷、清晰的话语：“林秀荣，砸吧。砸得再碎点。

这是我们唯一共享的东西了——这片垃圾场。”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刀子。

警笛声由远及近，呜咽着刺破了胡同里短暂的死寂。蓝红的光点在斑驳的砖墙上交替闪烁着，

带着一种冰冷刻板的正规性。两个穿着藏蓝色制服的警察穿过看热闹的人群，

皱着眉踏进了这条散发着我与林秀荣所有失败气息的阴暗过道。

碎玻璃在脚下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询问是机械而高效的。起因？争吵。经过？砸玻璃。

结果？一地狼藉。我和林秀荣，这对被一纸判决书切割开、又被水泥墙强行捆绑住的男女，

木然地陈述着，彼此的眼神如同淬了毒的箭矢，恨不得隔着空气把对方钉死在墙上。“行了，

邻里纠纷，又没伤人，调解为主。”年长些的警察抹了把额头的汗，

显然对这种鸡毛蒜皮又充满火药味的破事失去了耐心，“你们这情况，确实……特殊。

”他顿了顿，眼神扫过门对门的两扇破旧木门，又落到地上那摊闪亮的玻璃渣子上，

“都冷静冷静吧！再闹，性质就变了。”警车带着低沉的嗡鸣开走了，

留下我们和一群意犹未尽的邻居。林秀荣“砰”地一声摔上门，

巨大的声响震得门框上的灰尘簌簌落下。过道里重新只剩下我和一地冰冷的碎玻璃，

在残存的警笛回音里闪着光。这远不是结束。两天后，一个闷得像蒸笼的傍晚，

空气粘稠得让人呼吸困难。张建国回来了。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门轴刺耳的“嘎吱”声划破了过道的沉闷。张建国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他身后，

紧贴着一个女人。齐耳的短发，烫着不合时宜的碎卷，脸上扑着厚厚的粉，

却盖不住眉眼间流泻出来的精明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怯意。她穿着一条花里胡哨的连衣裙，

手指用力地绞着衣角，眼神像受惊的小动物，飞快地扫了一眼对面林秀荣紧闭的门，

又飞快地低下头，仿佛那门是什么噬人的猛兽。“喏，到家了，小芬。”张建国侧过身，

声音刻意拔高了八度，带着一种夸张的炫耀，更像是一种宣言，

每一个字都砸在对面那扇薄薄的门板上，“以后啊，这就是咱的窝了！

对面那家……”他故意顿了顿，拖长了调子，“甭搭理！”女人——小芬，

被他半推半搡地带进了屋。门关上了，但很快又被推开。小芬端着个铁炒锅走了出来，

怯生生地，仿佛脚下的水泥地是烧红的烙铁。她挪到过道里那个巴掌大的蜂窝煤炉子旁，

笨拙地点燃炉火。劣质煤块燃烧不充分，一股呛人的黑烟立刻涌了出来，

混着胡同里原本就有的各种复杂气味。“滋啦——”火光一闪，

半锅切得粗大的、红得瘆人的干辣椒被她猛地倒进了烧滚的油锅里！瞬间，

一股极其霸道、极其暴烈的辛辣气味如同炸弹般轰然炸开！

浓白的、带着强烈刺激性的油烟腾空而起，翻滚着，膨胀着，像一条无形的、愤怒的毒龙，

咆哮着，蛮横地撞开空气，疯狂地扑向四周，瞬间灌满了狭窄的过道，

甚至顽固地从门窗的每一道缝隙里钻了进去。“咳咳！咳咳咳！”过道里响起剧烈的咳嗽声，

是隔壁的老孙头。紧接着，“嘭”一声巨响！对面林秀荣的门被猛地拉开了！

她像旋风一样冲出来，眼睛被辣得通红，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平日里那点装出来的精致荡然无存。“张建国！你们要死人啊！

”她尖利的声音被呛得变了调，带着破音，“炒个辣椒你想熏死全胡同是不是？

缺德带冒烟的！”她一边骂，一边剧烈地咳嗽着，手指颤抖地指着还在冒烟的锅。

张建国的门也拉开了。他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

脸上挂着肆无忌惮的、混合着报复快意和挑衅的笑容，对小芬的狼狈和被呛视若无睹。“哟，

嚷嚷啥？过道公用的地方，我们家做饭，犯法了？”他慢悠悠地说，眼神像淬了冰的钉子，

死死钉在林秀荣脸上，“嫌味儿大？你把自个儿家门窗捂严实了啊！怎么，警察同志刚走，

又想找他们回来调解调解？”油烟还在肆虐。小芬缩在炉子后面，手里的锅铲掉在地上，

发出刺耳的声响，她惊恐地看着眼前对峙的两个人，身体抖得更厉害。林秀荣气得浑身哆嗦，

血红的眼睛死死瞪着面带得意的张建国，又扫过吓得发抖的小芬，胸膛剧烈起伏，

却一个字也骂不出来了。那股恐怖的辣味钻进鼻腔、喉咙、肺部，像无数细小的针在扎，

在烧。她猛地转身，几乎是撞回了自己屋里，“砰”地一声巨响，门差点散了架。

浓烟依旧在过道里盘旋、沉降，辛辣、苦涩、绝望。这日子没法过了。这监狱必须逃出去。

几天后，一个叫王斌的房产中介，穿着紧绷的廉价西装，皮鞋上蒙着层灰，

出现在这条散发着油烟和戾气的过道里。他手里捏着个小本子，眼神锐利得像刀子，

飞快地丈量着林秀荣那间十平米出头的小屋。墙壁上的裂纹，屋顶发霉的水渍，

窗台上厚厚的油腻灰尘……他那张圆滑的脸上，评估价值的表情越来越凝重。“林姐，

”王斌合上本子，搓了搓手，语气带着职业性的遗憾和一点点不易察觉的试探，

“您这屋啊……地段是差点，年头也忒老了。关键是，”他压低了声音，

眼神瞟向对面张建国紧闭的门，“你们这两间房，在房本上是个‘团结户’啊！明白吗？

就是俩屋子顶上一个户口本儿！”“团结户？”林秀荣的心猛地一沉，

这个词像块冰砸在她心上。“对喽！”王斌一拍大腿，“这种捆绑的玩意儿最难弄！

拆迁的时候，麻烦大了去了！人家开发商只认房本，你这顶天算半户！拆迁补偿？

大头肯定按一户算，你们俩还得自己撕扯怎么分那点钱！买卖也一样，除非你和对面那位爷，

”他冲着张建国的门努了努嘴，“能商量一块儿卖了，否则啊，您这单间儿，想出手？难！

除非……”他顿了顿，伸出一个巴掌，“这个数，还得碰运气。

”王斌的手势像一把生锈的钝刀，慢腾腾地割在林秀荣的心尖上。一股腥甜猛地堵住了喉咙。

她看着对面那扇紧闭的门，门后的张建国和她一样被困在这里，做着同样卑贱的挣扎，

却又是她此刻最深的枷锁和仇敌。撕扯？谈何容易！她和他之间，隔着砸碎的玻璃，

呛死人的辣椒，还有无数个日夜无声的诅咒。一股冰冷的绝望，顺着脊椎慢慢爬上来，

冻僵了四肢百骸。时间在压抑的油烟味和无休止的冷战对峙中爬行。没过几天，

王斌那张圆滑的脸再次出现在林秀荣门口时，却像被霜打过一样，

带着一种刻意压低的兴奋和紧张。“林姐！对面张哥找过我！”他凑近，

油腻的头发几乎蹭到林秀荣的耳朵，声音压得像蚊子哼哼，“他想通了！要卖！

连您这间一块儿打包！价钱……好说！”他飞快地报了个数字，明显低于市场价，

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诱惑，“有开发商看上咱们这片地头啦！

”林秀荣只觉得一股热气猛地冲上头顶。卖？跟他一起卖？拿他那点施舍的贱价？

血汗钱打水漂？她几乎能想象出张建国躲在门后，得意地盘算着拿她的房子去换好处的嘴脸！

愤怒像毒蛇一样噬咬着她的心。“让他做梦！”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

“除非我死了！”王斌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旋即又换上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林姐，

您这又是何苦呢？胳膊拧不过大腿啊！人家开发商……”他话没说完，

就被林秀荣冰冷刺骨的眼神逼退了。夜里，稀薄的月光勉强挤进过道狭窄的缝隙，

在地上投下扭曲的光斑。死寂。连隔壁老孙头那台破电视的嗡嗡声都停了。不知过了多久，

一声轻微的、令人牙酸的“咔嚓”声，像是干燥的木头被悄然折断，极其轻微地传来。

紧接着——“噼啪……噼噼啪啪……”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

像是有无数只老鼠在疯狂啃噬着朽木！一股刺鼻的、塑料和木料混合燃烧的焦臭味儿，

如同一只无形的鬼手，猛地扼住了林秀荣的喉咙！呛得她瞬间从浅眠中惊醒！“着火了——！

”凄厉的尖叫撕裂了深夜的死寂！是邻居！林秀荣猛地从床上弹起，

心脏狂跳着几乎要撞破胸腔。她没有冲向自己的门，

而是扑向那扇小小的、糊着旧报纸的窗户！借着外面骤然亮起的火光，

她惊恐地看到——火焰！对面的窗户里喷吐出贪婪的、橘红色的火舌！浓烟滚滚！

正是张建国那间屋！火光跳跃着，狰狞地舔舐着对面门窗的轮廓。焦臭味疯狂涌入她的鼻腔。

恐惧如同冰水兜头浇下。在她还来不及思考逃生的瞬间，

更让她魂飞魄散的事情发生了——一团带着火星的、燃烧的布帘碎片，被热浪猛地掀起！

“啪嗒！”一声，撞在她窗户外面的木框上！火舌仿佛找到了新的猎物，贪婪地向上卷起，

瞬间点燃了她窗户边缘干透的旧木条！“轰！”火焰在林秀荣眼前骤然腾起！

窗户玻璃在高温下发出令人心悸的爆裂声！滚烫的热浪瞬间将她逼退了好几步！

对面屋里的火和自家窗棂上的火，隔着那条狭窄、肮脏的生死过道，

疯狂地对视、呼应、蔓延！这条捆绑了他们孽缘的冰冷水泥带，此刻变成了烈焰肆虐的通道！

她被彻底困住了！左边是张建国的火海，右边是自家燃烧的窗户！浓烟呛得她剧烈咳嗽，

泪水模糊了视线，死亡的恐惧第一次如此真实冰冷地攫住了她！完了！她和张建国，

这对至死方休的对头，要被这“团结户”的牢笼一起烧成焦炭了！

就在林秀荣被浓烟呛得窒息，眼前发黑，脚下发软，几乎要瘫倒在滚烫的地面时，

一阵狂暴的、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撕裂了火焰燃烧的咆哮！

“…房梁里有你爹藏的……”血色泡沫随着这半句破碎的话，从张建国破裂的嘴角不断涌出，

像是一串串猩红的葡萄被碾碎榨汁，浓重得发黑。他原本死死箍住推土机铲斗边缘的手指，

一根根，缓慢而绝望地松脱下来，指关节血肉模糊，指甲外翻，露出底下惨白的骨茬。

那双瞪大的、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近乎贪婪地锁在林秀荣脸上，

里面翻滚着她从未见过的复杂东西——急切的催促，

某种深不见底的秘密即将撕裂胸腔的痛楚，

或许……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可能未曾察觉的、淬炼于生死边缘的旧日残影。

林秀荣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铁爪狠狠攥住、拧绞！那眼神像淬了火的针，

刺穿她二十多年积攒下来的所有憎恨和怨毒，扎在最深处早已麻木的神经上。“房梁！快！

”一个嘶哑变调的声音在她脑子里炸开，不知道是张建国的意念传导，

还是她自己濒临崩溃的本能嘶吼。“轰隆——！”推土机的引擎如同被激怒的怪兽，

发出更狂暴的怒吼！庞大的钢铁铲斗猛地一震！张建国像一片被狂风撕扯的破布，

身体被巨大的机械力量狠狠甩开，重重掼倒在旁边滚烫焦黑、散落着燃烧碎屑的地面上！

尘土混合着血腥味轰然腾起。“不要——！”林秀荣的尖叫被淹没在钢铁的咆哮里。

巨大的铲刃，带着毁灭一切的威势，已经顶在了她家那扇脆弱燃烧的木门上！

门框在令人牙酸的呻吟中扭曲、变形，焦黑的木屑如雨点般崩飞！整面墙壁都在剧烈颤抖，

灰尘簌簌落下，天花板上原本就摇摇欲坠的灰皮大片剥落，砸在地上腾起呛人的烟尘。

张建国倒下的身影在她瞳孔里烙下滚烫的印记。跑？

她抬头望向自己的房顶——那根支撑着整个小屋脊骨的粗大房梁，

一端已经暴露在烧穿的屋顶破洞之下，被肆虐的火苗贪婪地舔舐着，

木头发出噼噼啪啪的哀鸣，焦黑蔓延。房梁！爹藏的……躲开推土机是死，冲进火海也是死！

横竖都是死！一股被逼到绝境的悍勇，混合着对那个秘密的疯狂执念，猛地顶替了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