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街用什么地图

小说《扫街兵与灵龟地》徐州城，隆冬腊月。风像刀子一样刮过空旷的街面，

卷起枯枝败叶和昨夜冻硬的尘土，打着旋儿，撞在紧闭的门板上。天灰蒙蒙的，

铅云沉沉地压着这座古老的城池。王智兴缩着脖子，把身上那件单薄破旧的军袄又裹紧了些，

粗粝的手指早已冻得通红发僵。他搓了搓手，哈出一团稀薄的白气，

目光落在街角那处略显破败的道观门前。一地狼藉。

枯黄的竹叶、断裂的细小枝杈、不知哪里吹来的碎屑，厚厚地铺了一层。观门紧闭，

悄无声息，仿佛也被这严寒冻僵了。王智兴无声地叹了口气，

解下背上那柄磨得发亮的旧铁锹——这是他除了那身破军服外最值钱的家当。他弯下腰，

开始一锹一锹，沉默而固执地将那些枯叶碎枝铲起，堆到墙角。铁锹刮过石板地面，

发出单调而清晰的“嚓嚓”声，在寂静清冷的晨光里传得很远。这并非一日之功。

自打他在这徐州城当了这个勉强糊口的大头兵，每日清晨巡哨路过此地，便习惯了做这桩事。

起初是顺手为之，后来便成了刻进骨子里的习惯。扫净了门口，他会默默站一会儿，

看着那扇从未为他开启过的观门，然后才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向军营。今日，他扫得格外用力。

额角沁出细汗，混着寒气结成冰凉的珠子。他浑然不觉，

只是专注地对付着最后几片顽固的落叶。“嚓…嚓…”突然，

一个截然不同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是木门轴转动时干涩悠长的“吱呀”声。

王智兴猛地停住动作，握着铁锹的手紧了紧。他有些僵硬地转过身。

只见那扇从未开启的观门，此刻竟拉开了一道窄窄的缝隙。门内昏暗，

只能隐约辨出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青灰色道袍的身影，立在门内的阴影里，面目模糊不清。

那人似乎看了他片刻。那目光并无审视，也无寒暄，像穿过竹林缝隙的风，

落在他冻得通红的脸上、沾着泥污的旧军靴上、还有那把磨秃了刃的铁锹上。

王智兴喉头动了动，想说什么，又觉得喉咙干涩发紧。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意却悄然从心底升起，驱散了些许寒意。缝隙里的道人并未言语，

只是微微侧身，让出更宽一些的空间。一只枯瘦、骨节分明的手伸出阴影，朝他招了招。

动作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王智兴的心猛地一跳。他几乎是下意识地，

将铁锹轻轻靠在道观斑驳的墙角，然后深吸了一口凛冽的空气，抬脚，

小心翼翼地跨过了那道从未想象能跨过的门槛。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街上的萧瑟寒风。

道观内光线幽暗，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陈旧的、混合着香灰和干燥草药的气息。

王智兴努力睁大眼睛，适应着昏暗，这才看清引他进来的道人。道人年纪似乎不小，

须发已见灰白，面容清癯，尤其一双眼睛，沉静如古井，仿佛能映出人心底最深的角落。

他身上的青灰道袍宽大，显得人愈发瘦削，行走间悄无声息。道人没有看他，

只是径直穿过前殿积满灰尘的空地，走向后院。王智兴不敢多言，亦步亦趋地跟着。

后院景象豁然不同，竟是一大片茂密的竹林！寒冬腊月，万木凋零，

这片竹林却依旧挺拔苍翠，竹叶在寒风中沙沙作响，筛下细碎而冷冽的天光。

凛冽的竹香丝丝缕缕钻入鼻腔，清冽得直透肺腑。道人脚步不停，

引着王智兴在竹林深处穿行。脚下是厚厚的、松软的竹叶层。走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

道人终于在一处略显空旷的地方停下。这里的竹子似乎比别处更高大些，竹叶也格外浓密，

投下的阴影更深沉。他伸出枯瘦的手指，指向地面一处毫不起眼的角落。“看那里。

”道人的声音低沉而平缓，如同竹叶摩擦。王智兴顺着他的指引，凝神细看。

拨开一层半腐的落叶，泥土之下，竟隐约显露出一种不同于周遭的深色轮廓。他蹲下身，

手指试探着拂去浮土，指尖触到一片冰凉坚硬。再拂几下，

一块天然生成的青石板清晰地显露出来。那石板形状奇异，边缘柔和起伏，中间微凹，

竟酷似一片硕大的、平展开来的荷叶！石质温润，在幽暗的光线下泛着青幽幽的光泽。

更奇的是，石板边缘裸露的泥土，颜色深褐，触手微凉湿润，却丝毫没有黏腻阴冷的潮气，

反而隐隐透出一股清冽的松针香气，与竹林的冷香交融，沁人心脾。“记住此地。

”道人俯视着那块青石板，目光深邃，仿佛穿透了石层，看到了幽冥深处，“汝母百年之后，

务必葬于此穴。石板为椁，不可移动分毫。”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刻，

凿进王智兴的心底，“此乃天机，亦是汝母之福泽所归，可改汝命数。”王智兴浑身剧震，

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望向道人。改命？他一个朝不保夕、连饭都常常吃不饱的卑微小卒？

这念头荒谬得如同天方夜谭！然而，道人沉静的目光里没有一丝戏谑，

只有一种洞悉世情的了然和郑重。那目光像一道符，将他心头翻涌的惊疑、荒诞、茫然，

统统镇住了。他张了张嘴，喉咙干哑，一个字也问不出来。最终，他对着那块奇异的青石板，

对着眼前神秘的道人，深深地、深深地俯下身去，额头几乎触到冰冷的泥土。“娘——！

”一声凄厉的哭嚎撕裂了王家破败茅屋的死寂。王智兴跪倒在冰冷的地上，

紧紧攥着母亲枯瘦冰凉的手，那双手曾无数次为他缝补破衣、端上粗陋的饭食，

如今只剩下僵硬和灰败。巨大的悲痛如同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他的胸口，砸得他眼前发黑，

几乎喘不过气。灶膛冰冷，米缸见底，空荡荡的四壁回荡着他绝望的呜咽。母亲走了，

带走了这破屋里最后一丝微弱的暖意。道士的话，竹林里那片青幽幽的荷叶石板，

骤然从记忆深处翻涌上来，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清晰。那是黑暗里唯一一根稻草，

一根通往渺茫未来的稻草。王智兴猛地抹了一把脸，泪水混着灰尘在脸上划开泥泞的沟壑。

他跌跌撞撞爬起来，翻箱倒柜。所有的积蓄，省吃俭用攒下的每一枚铜钱，

连同最后几件能典当的破旧衣物，被他一股脑塞进一个破烂的布囊里。他冲出家门，

直奔那片竹林所在的城郊荒地而去。竹林的拥有者是个尖酸刻薄的地主，

斜着眼打量眼前这个一身寒酸、眼睛红肿的穷军汉，嘴角撇得老高。“就这点钱？

想买我的竹林？做梦！”地主的声音像刀子刮过铁皮。

王智兴“扑通”一声跪倒在冰冷坚硬的地上，额头重重磕下，发出沉闷的响声。“求您！

求您行行好！我娘……我娘她……只要一小块地！一小块埋骨的地方！”他声音嘶哑，

带着泣血的哀求，一遍又一遍地磕头，额上很快青紫一片，沾满泥土和草屑。

不知是那不顾一切的绝望打动了他，还是觉得跟一个疯子计较没意思，

地主最终不耐烦地挥挥手，像驱赶苍蝇：“滚吧滚吧！晦气！那片背阴的破竹子，

你要就给你！钱留下，快滚！”他一把抓过王智兴手中那个轻飘飘的布囊，掂了掂，

嫌恶地啐了一口。王智兴踉跄着冲进竹林深处，凭着记忆疯狂地寻找。冬去春来，竹笋破土，

野草疯长，地形似乎也有些微变化。他像无头苍蝇般在林子里转了整整三天，

衣衫被荆棘划破，双手磨出血泡，双眼因疲惫和绝望布满血丝。就在他快要被黑暗吞噬时，

一阵若有若无的松针清香，幽微而固执地钻入鼻腔。他浑身一震，

循着那熟悉的气味跌跌撞撞扑过去，

双手疯狂地扒开厚厚的落叶层——那片青幽幽的荷叶石板，终于再次显露出来！

它静静地躺在那里，边缘的泥土深褐湿润，那股清冽的松香，正是从此处幽幽散发。

“找到了！娘，找到了！”王智兴跪在石板旁，喜极而泣，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冰凉的青石上。

下葬那日，天色阴沉。王智兴独自一人，用尽全身力气，才在青石板旁挖出一个浅浅的土坑。

母亲的薄棺被轻轻放下，紧挨着那温润的青石。正当他捧起第一抔泥土，准备撒向棺木时，

竹林上空突然传来一阵密集的、令人心悸的扑翅声！他惊愕抬头，只见成百上千只麻雀，

不知从何处飞来，黑压压一片，如同骤然涌起的乌云，遮蔽了本就阴沉的天光。

它们并未落地，只在低空盘旋，绕着那小小的新坟，发出短促而密集的“叽喳”声。

那声音汇成一片奇异的、哀戚的潮水，铺天盖地，充斥了整个竹林，淹没了风声，

也淹没了王智兴的心跳。他僵在原地，手中的泥土簌簌落下。

这奇异的景象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麻雀们不知疲倦地飞旋、鸣叫，

仿佛在进行一场古老而庄严的仪式。直到王智兴对着母亲的坟茔，重重磕下最后一个响头，

额头触到冰凉湿润的泥土，直起身时，那庞大的鸟群才骤然发出一阵更为喧腾的鸣叫，

随即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挥散，“呼啦啦”振翅声大作，瞬间冲上高空，

消失在灰蒙蒙的天际。竹林骤然恢复了死寂，只剩下风穿过竹叶的沙沙声，

以及王智兴粗重的呼吸。方才群鸟盘旋的中心，那青石板上，似乎残留着一层看不见的暖意，

还有一丝更加浓郁的松香，混合着泥土的气息，萦绕不散。“造孽啊！后生仔！

”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突兀地响起。王智兴回头，见邻村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丈拄着拐杖，

站在竹林边缘，正探头朝这边张望，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惊惧和惋惜。“背阴靠水，

湿气深重，煞气盘踞！这是绝户的凶穴啊！”老丈连连顿着拐杖，指向坟茔的位置，

“你看这地势，低洼聚阴，旁边还有小水沟渗着！葬在此处，是要断了香火，祸及子孙的！

大凶！大凶啊！”他摇着头，仿佛已经看到了王智兴悲惨的未来，叹息着转身离去，

背影消失在竹影深处。王智兴望着老丈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看青石板上母亲的新坟。

那石板边缘湿润的泥土，在阴沉的天空下，仿佛真的透着一股不祥的凉意。

老丈的话像冰冷的蛇，钻进他的耳朵。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他猛地甩甩头，将那蚀骨的疑虑和寒意狠狠压下。

道士沉静的目光再次浮现在脑海，还有那荷叶青石板上奇异的松香。他弯下腰，

更加用力地将泥土覆上棺木，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蛮横的固执。每一锹土落下，

都像是在与那看不见的“大凶”命运较劲。命运的回响，有时快得令人措手不及。

那是一次寻常的押运巡查，队伍行进在徐州城外的荒僻山道上。

山匪如同从石头缝里钻出的毒虫，骤然发难！箭矢呼啸，刀光雪亮。混战中，

王智兴眼见一名凶悍的匪徒挥着沉重的砍刀，从侧后方直扑骑在马上的主将！

主将正被前方敌人缠住，毫无防备。来不及思考！王智兴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

身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猛地从自己藏身的岩石后跃出，狠狠撞向那持刀的匪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