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初进山,遇珍菌老鲁蹲在屋前的矮凳上咂旱烟,烟锅杆是后山的老藤削的,用了怕有二十年,油光水滑的。
烟锅里的火星子明明灭灭,照得他脸上的皱纹一道叠一道,像犁过的田埂。
六月的天闷得像口密不透风的坛子,院角的老黄狗趴在地上,舌头伸得老长,呼哧呼哧喘粗气,尾巴尖偶尔扫一下脚边的苍蝇,扫一下,又停住,懒得动弹。
老鲁眯着眼瞅远处的山,那山看着近,走起来怕要一个钟头。
他伸出手指头数了数,节骨眼上的老茧磨得发亮:“还有三天,怕该出菌子了。”
屋里传来老伴儿王桂英的声音,带着点柴火烟味:“他爹,进来把背篓拾掇拾掇。
昨儿我瞧着那只旧背篓的篾条松了,你给扎紧些。”
老鲁应了一声,在鞋底上磕了磕烟锅,烟灰簌簌落在裤脚的补丁上。
起身的时候腰杆“吱呀”响了一声,像老木门转动,他用手按了按后腰,慢悠悠挪进屋里。
墙角堆着三只背篓,都是他年轻时编的,竹篾泛着琥珀色的光,看着就结实。
王桂英正坐在小马扎上削竹条,竹屑簌簌落在青砖地上,像撒了层碎雪。
“今年菌子要是多,给孙孙买个新书包。”
王桂英把削好的竹条递过来,竹条带着新鲜的竹青味,“前儿去赶街,供销社里有带奥特曼的,五十六块。
孙孙上次打电话说,同学都有新书包。”
老鲁接过竹条,捏着背篓边缘摸了摸,找到松的地方,三两下就扎紧了。
竹篾勒得手指头发红,他也不当事:“放心,差不了。
去年那片山坳的鸡油菌,不就卖了三百多?
够给娃买俩书包。”
“你可别大意。”
王桂英瞪他一眼,手里的篾刀在磨刀石上蹭得沙沙响,“前年你在石崖下摔那一跤,背篓都摔散了,还好没伤着骨头。
今年慢着点,捡多捡少不打紧,别出事。
我昨儿梦见你滚下坡了,吓醒好几回。”
老鲁没接话,拿起另一只背篓,竹篾缝里卡着去年的枯松针,他一根一根往外挑,挑得仔细,像给娃娃挑头发里的虱子。
挑完了,又拿起抹布,把背篓里外擦了一遍,直到竹篾发亮,才放回墙角,靠墙立得笔直。
三天后的凌晨,鸡刚叫头遍,老鲁就起来了。
天还黑黢黢的,星星密得像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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