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寄生体

你吃过太岁吗？石衡青古镇连着出了两件大事。镇东老方头家的傻丫头跳河了。

闲话传遍，白石山上，又砸下颗怪石头。拖着青白色的尾焰，把半边天都映亮了。全镇人，

走得动的，都用跑的去看了个热闹，再顾不上瞧那捞上来后，就躺在家的傻丫头。

不知是哪个眼皮子浅的，瞧着坑底颤巍巍，肉一样的东西，嚷了句“太岁”。也叫肉灵芝。

等上头专家开着车呜哇呜哇赶到，坑底土都刨走了一层，太岁汤都赶不上热的。

镇民把陨石和肉块抢得精光，各自揣着长生秘药回了家。太岁汤确实有效。老寒腿不疼了，

偏头痛也好了。最神的是，那个在大医院查出肺癌，回家等死的老王头，一碗下去，

第二天在院子里舒展快生锈的老骨头。我醒来时，这事已经整整过去两天。一睁眼，

视网膜自动分析环境。空气中弥漫着土腥，草药和一种……难言的腥气。这种气味，我很熟。

涎线虫。星际公民人人喊打，比我还不受待见的宇宙寄生虫，最早期扩散时散发的信息素。

低级，恶心，但恼人。曾以一己之力，湮灭两个中等文明和数不清个低等星球。

涎线虫入侵初期形态，完整记录开始：坐标蓝星衡青古镇，第1秒。终于……抓到你了。

我用十秒黑入本地资料库，没学完，多一秒都会导致脑花冒傻气。

那个衰老的蓝星雌性土著正好端碗走到床边。他手里瓷碗盛着坨暗红胶状物，汤勺提起时，

拉出的不是黏液。是丝，是无数细如纳米纤维的透明触须。生命力顽强，高温过后，

依旧保留活性。此刻在我眼中，它们正在空气中探索着什么。“小鱼乖，喝了这碗太岁汤，

烧就退了。”都不用施放精神力，我都能感知到对方甲状腺皮下存在生命体。我瞳孔一动，

两指已经探向那处。老土著毫无所觉，继续搅动着。“爷爷特意留了半块，

小鱼吃了这太岁肉，病肯定就好了。”还不知道是谁在吃谁呢。算了，解决掉一个，

也改变不了这覆巢的结局。我手腕拐了个弯，状似无事发生地挠了挠耳朵，灵活地跃下床铺。

“小鱼你去哪里，外面下着雨。”我沉默着放慢速度。已经能想象到，那些触须在雨中伸展，

顺着雨水渗透，直至地下河。时间不多了。刚走出房间，

二楼传来高频声波——蓝星人称其为“争吵”劣质，扰民。“秦天你有没有脑子，

让她把这个捡回来！”“这有什么关系，小莲觉得好看。”出现一个女声：“就是，

别人都捡了没见你说什么，是不是看我好欺负。”“专家说那东西有辐射！让大家不要私藏！

你没听见吗？”“专家说专家说，现在那些专家说的话，江洺哪还有半点可信度啊！

”女声满是不屑，抱着一种盲目从众的安全感。“谁信谁傻！再说了，大家都捡了，

现在全镇人都吃过那什么太岁了！要死一起死呗！”“蠢货！”第一个声音气得大骂。

后面的话语变成无营养的互相攻击。我觉得无聊。这些爱做梦的碳基生物，什么时候才会懂，

有些星星坠落，不是为了实现愿望。正欲下楼，木门毫无征兆打开。我与当地土著面对面，

搞得很像在偷听。这个头上有黑毛，皮肤状态良好，水分75%，

难道这就叫嫩得能掐出水来？目标：蓝星雄性人类，约18个行星公转周期。

生理状态：表面正常，体温37.6℃，脉搏89次/分，略快，可能与情绪有关。

心脏突然重重撞向肋骨。……无外伤。无明显可见寄生体征…咚！咚！咚！

…死心！别跳！我捂着心口警铃大作，难不成这家伙也是精神系的！

我快速检索这具身体的记忆库。镇上的人在原主眼里都是灰蒙蒙的影子。

只有几个片段还算清晰：一个穿白T的清俊少年，在民宿门口帮她够树上的李子。

记忆里唯一有色彩的画面。跳河，也是因为这个土著少年。他组织的山顶露营看星星，

没带她玩。搞不懂这种都死了，还念念不忘的“情愫”。真是，浪费能量。他刚与人吵完，

眉头微蹙，看到我，皱得更紧。“发烧刚好，怎么鞋都不穿。”真是一秒都不能多待了！

我乱七八糟地咕哝了一句，像个真正的傻瓜，低头匆匆下楼。湿雨声哗啦，

掩盖了许多令人不安的声响。我撑着把花伞，漫无目的地游荡，说巡视更贴切。

每一个水洼都倒映着灯火，也游动着丝丝缕缕的银线。烦，真想把这星球骨灰都扬了。

我挪开视线。穿过狭窄的小巷，走过石拱桥，再往前，就是贯穿古镇的落星河。伞沿压低。

有人。存在感极强，一根根，钉在我的感知里。桥墩下方的阴暗角落里，七八个畸形轮廓，

半浸在河水里。它们背对着我，安静佝偻着，乍看之下，像准备上岸的水鬼。这里几个，

比民宿里那几个零星感染体快得太多。第一批接近成熟体。人皮松垮堆叠，

腰部以下都泡在水里，被湍急水流带得晃动。这是重组接近尾声。那些所谓的“病好了”，

不过是掠食者让猎物安静消失的把戏。宿主的原始形态被快速麻痹分解，营养掠夺，

用于构建更好用的假血假肉。而人皮外袍，作为伪装的新容器，被暂时保留。

我曾见过一个被它们彻底接管两年的低等文明星球。没有一点求救传到星际网络。

它们就是太安静了，最终引来我们的探测器。“饿——”那声音不似当地人声，

更像是什么东西滑溜溜模拟。第一个人动了动。一只黑黝黝的眼珠，猛地转向桥上撑伞的我。

没有眼白，非要比喻的话，像一滴墨在眼眶里扩散。它骤然拔地跃出水面，

裹着破烂湿袍的身体，恶狠狠向我扑来。快过我现在这具刚退烧的身体。几乎同时，

阴影中其他几只也有了动作。四肢着地，以同样诡异的速度，“唰唰”几声窜上河岸，

向我围拢。咚！沉闷的撞击声。它成功了？没有。它五指关节凸出如钩，扣进湿滑的石缝，

才不会掉下去。半身悬空，挂在离我不过两米的桥洞壁上。那颗脑袋乱转，

似乎不理解自己为什么没有上来。“嘶——呃啊——”它暴露在伞沿外的视野中，

头颅猛地扬起，正对着我，发出高频震动。恶臭的数据瞬间刷满意识后台，

叠加在原有的心烦上。“安静。”我漠然俯视着这头陷入狂躁的造物。看着它因渴极怒极，

手臂竟活活撕裂着抻长，二次发育。这种仓促中捏圆搓扁的东西，本身就充满不稳定性。

一点刺激，一点想得发疯的念头——都能让它们体内的涎线虫跟着上头，朝那念头死命疯长。

我站着，没动。眼波垂落的一瞬，一抹极淡极冷的精神力，仿佛无形的冰针，精准刺入，

颅骨内，疯狂扭动交织的乳白色粘丝，被暴力绞成浆糊。剩下的无头躯体顿时软塌，

砸进下方浑浊的激流里。解决掉这个，我转头，雨帘被无形巨手蹂躏。

身遭空气猛地向内一陷，又以我为中心猛地炸开。嘭！剩下几只扑在半空的异种，

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那些骨肉尚未凝固的躯体，在我眼前，无声炸成一团团血雾。很好，

衣角未湿。精神力回收的瞬间，眼前花了一下。这具蓝星人的脑子，果然还是太脆了。

哪怕只是雨丝般微末的精神力吞吐哪怕我在苏醒前，已经给这具身体动过手脚。

满地污秽很快被稀释成淡粉色，血腥味迅速淡去。花伞懒懒斜靠肩头，

我揉着太阳穴往民宿走，楼上窗户大都亮着灯。江洺站在窗边，目光恰好与我对上。

我翻了个白眼，恶狠狠按住心口。是不是这土著消失会好一点？解决不了问题，

就解决制造问题的人。念头起，

视网膜上却自动弹出分析数据：目标感染程度：0%他可真…幸运，我酸溜溜地想。

那个叫小莲的蠢女人，正对着直播间，看不见的家人们炫耀她偷藏的陨石碎片。

爷爷在厨房熬第二锅“太岁汤”。我看着他撩起衣摆挠腰。皮下组织的异变已经发展到体表，

那片红疹正在渗出组织液。“小鱼来，趁热喝。“我突然想起爱普诗星的那群土著。

他们被脑蛭寄生时，也是这种幸福表情。心甘情愿顶着脑袋开出的圆洞，成为孵化器。

“不饿。”我丢出两个字转身上楼，身后传来暴怒的摔砸声。蚀昨夜，

躺在另一个打呼噜的雌性老土著身侧。感知着她体内悉悉索索的啃噬，我几乎瞪眼到天明。

直到屋檐的滴答声渐弱，渐歇。雨停了。院墙边，晨光熹微，她又早早起来了。

哼着不成调的戏腔，奋力在磨刀石上磋磨着一把厚重的剁骨刀。嚓！嚓！嚓！我正准备出门，

楼上门缝里，透出游戏音效和男孩子精力过剩的调笑。“哟，秦天，什么时候练的？

手速这么快。”“滚蛋，怕了是不是？。”我靠在民宿吱呀作响的木楼梯拐角，没忍住，

用精神力触手偷窥了一眼。屋内三个雄性。那个叫秦天的正亢奋地呜哇乱叫。背对着门，

肩膀塌陷，支撑那点皮肉的骨架突然软了……不如说被吃空了一块。识

这小镇的确太小了。消息传得比昨夜的雨水渗透地缝还快。今早，镇上就传开了。

失踪了几个人。不多不少，8个。等我起床，新消息又刷新。找到了，

下游打捞起一具无头男尸。尸体被发现的地方，离昨天那座桥不到三公里。

我核对了下昨晚清除的个体数量，8对8，完美吻合。打听一圈，

凶手甩着手晃悠到镇卫生所。全是当地土著，指指点点，不正常亢奋。经过一夜，

涎线虫的信息素变本加厉了。门口空地上，那具浮尸草草盖着块白布，围着警戒线。

湿透的白布轮廓，勾勒出断颈的恐怖。胸腔肋骨处几处诡异缺失，毕竟还是个半完成体。

“真是老赵家的二小子？”“错不了，没看到手上纹身嘛。”“我日，

我昨天中午还听他婆娘在街口骂，说他前晚上跟人喝酒，

一宿没回家……”另一个大妈拍着大腿，“哪想是被人杀了！”“吓人哦！”有胃浅的，

青着张脸一弓身，娃啦啦呕出一濉粘腻浓稠，类似米白色烂粥的东西。恶臭非常，

无形中给了众人一拳。大家纷纷捂着鼻子退开一个圈。我却看到更深层的东西。

那些“烂粥”根本不是真正的食物残留。扫描显示，属于宿主被急速消化后的…自己，

混合着大量涎线虫卵基质的混合物。警告：检测到集体意识网络形成迹象“让开让开！

死伢子抓烂腿了！让医生看看！”人群外，一个老妇人抱小孩急冲冲走过，

没空往这边多看一眼。小男孩三四岁，双眼发直，只一双手一下下在大腿外侧猛抓。

细嫩的皮肉翻开，血痕累累泛着组织液。奇怪的是，孩子似乎不觉疼，

只被那入髓的痒意折磨得哼哼唧唧，却并不大哭。“死孩子！叫你莫乱抠！抠烂了！

”老妇人骂骂咧咧。众人一时被这活生生的惨状分了神。“哎呦老天爷！这娃儿咋抓成这样！

”“我腰上也起一片片的，痒得很啊……”旁边一个中年男人撩起后腰的衣服。

露出一片潮湿狰狞的红斑，带着一种诡异的分享欲，“喏，早上更厉害了，

顺道来看看……”“对对对！我背上也痒！”立刻有人响应，“跟风疹似的，

抹了药都不管用。”话题迅速歪楼，从谋杀转到皮肤瘙痒上。

恐惧在共同症状里找到某种古怪的同盟感，撩衣展示红疹的手此起彼伏。我推开院门，

江洺就坐在李子树斑驳的树影下。为什么？凭什么？！

我用意识恶狠狠戳击那个碍眼的 0%。全镇人，走地鸡，连蠢狗来福都无法幸免，

这个碳基雄性凭什么能例外？没错，出去转了一圈，入目所及，全是半死之人。

小竹桌上白瓷碟里，码着一种淀粉感极强的米制品。江洺手指修长，手里就捏着一块。

而在我的视角里，哪点莹白软糯之下，景象堪称盛宴。无数半透明的涎线虫，

结构被脉冲波彻底破坏，尸体凝固在熟米糕里。那是雨停后，我的成果。

本地数据库有句古话怎么说来着，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我很喜欢。

虽然它们失去了感染威胁，但精神攻击力还是足足的！如果他能看到的话。我精神一振，

脸上悄悄爬上一抹恶劣。期待看见这位干净的稀有土著，把一碟子虫尸往嘴里送。吃啊。

快点吃！急死我了！噬亅“啧啧！来福，过来！”我和来福同时竖起耳朵。循声望去，

爷爷站在厨房门洞阴影里，探出半截老骨头。那只伸出的手清晰枯瘦，

另只手藏在更深的幽暗处，一道金属反光闪过。是奶奶磨得锃亮的剁骨刀。

叫来福的小煤球就趴在江洺脚边，喉咙里挤出又惑又惧的呜咽。没有听话，

还小步小步往后退。“方爷爷，”江洺也看到了那点寒光，出声：“你要干什么？

”爷爷被问得一滞，黑黝黝的眼珠艰难转向江洺，“中午饭…缺点肉。”江洺皱眉，

显然很不认同吃狗行为。他站起身，米糕丢在桌上：“我们不爱吃那个，中午吃清淡点，

再杀只鸡就行。”阴影里沉默了几秒。那只伸出唤狗的手，五指蜷缩又松开，

最终缓缓收回黑暗里。“哦……杀鸡…杀鸡好。”声音沙哑，听不出情绪。

剁骨刀咣当搁在灶台，他开始烧水。江洺松了口气，安抚地弯腰拍了拍小煤球脑袋。

“没事了。”他声音放得很轻，更像说给自己听。“喂，你干嘛，危险。”树影摇曳，

江洺一抬头，我已经在树上。我坐在李子树杈上，居高临下。手指发力，

一颗青皮李子带着风声，直直砸向江洺头顶。鸡窝那边，扑腾得鸡毛乱飞时，院门被人撞开。

力气不小，木门看着要掉，却无人在意。“三叔公，”“今的鱼便宜，给您也带了一条尝尝。

”来人挎着个菜篮子，两大一小，三条翻白肚的青鱼搁里躺着。“杀鸡呢，您家也发财了吧？

那些星星石头卖了多少钱？”大妈说着惋惜上了：“哎哟，我要知道那些石头渣子，

专家们会收，我铁定要多捡一些！”“没多少，就一百来块。”爷爷答着，

提着母鸡往水龙头处走，准备动刀。“那太岁我都没舍得卖钱，留给小鱼吃，治病。

”我才不吃。我呸地吐掉李子核，一脸嫌恶。就是这样。水源扩散的速度，

还赶不上这些人类的自主传播。专家离开时，谁又能确保，车轮沟壑里，

没嵌着几丝半透明的肉屑，不沾点虫卵的湿泥？**“小鱼啊……”大妈转头，

在院子里搜寻我。“你可得看紧咯，那丫头傻了吧唧的，也爱瞎跑！

刚我还看到她跑去卫生所看死人了。”傻了吧唧的我，又摘了颗酸了吧唧的李子。

大妈撇撇嘴，转回正题：“三叔公你不知道吧，又丢孩子了！兽医家幺孙，没了！

”爷爷拿来一只搪瓷碗搁在地上，准备接鸡血。大妈一边八卦，一边上前帮忙按鸡。

“说床上一滩黄水，你说会不会是尿床，怕被说跑出去了……”鸡脖子割开瞬间，

喋喋不休的嘴突然停住。大妈直愣愣盯着碗里盛接的鸡血。突然，她伸出肉柱一样的食指，

沾了一下碗里腥红，送进嘴里。又咂了咂嘴。

吱嘎——我和江洺齐齐抬头二楼的一个租客房间窗子被打开，从中探出一张脸，两张，三张。

吱嘎吱嘎——一扇接一扇，被生硬推开。男男女女，面上相同的木然。

脖子直直从窗户里伸出来，眼珠空洞向下，就差没掉进那盛满的鸡血碗里。

世界安静到只有厨房里滚水咕嘟冒着。一秒，两秒。大妈抽出湿漉漉的手指，

抬起袖子胡乱一抹唇边血渍。仿佛刚才只是舔掉了一点糖霜，眼神重新恢复精明，

继续道：“嗐！我家二丫头这不马上要上大学了，张嘴就要两千生活费！您说说，

现在的娃娃多能造钱嘞！”她絮叨着，没事人一样转身走了。

窗后那几个房客也无声退了回去，如同被拉线收回的木偶，只剩大开的窗洞。

江洺脸色微微有些发白，后退时脚跟抵到小竹桌的桌腿。院子里，爷爷沉默地烫鸡拔毛。

热气蒸腾，看不清他低垂的脸。香喷喷的辣子鸡端上桌时，

我趴在桌上张口就是一句“有虫”又指了指一锅酸菜鱼，

没人注意到鱼汤不自然震动：“都是虫，恶心。”江洺的筷子顿在半空，

无奈看向我这个净说晦气话的家伙。然后，夹了只鸡腿到我面前：“想吃就直说。

”脸怎么还红了！！！我瞪着他瞳孔里的自己，平生首次生出无力感。这该死的原始泵！

现在不是发情的时候！再跳把你捏爆。我准备强行暴起，被奶奶拖走。“小鱼别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