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浪王柳

灰色的大地上，长满了黯淡的死亡。那一抹土，一根枝条，留不下姓名与照片，

便是战死沙场者的墓碑，亦是宏大的历史，对尘埃的遗忘。但遗忘的背后，仍有铭记。

古罗一个人站在战场中央，面色无光地扫视脚边的墓碑。决策战争爆发以来，到如今，

人类早已十不存一。而他不是幸存者，只是被选中的逃亡者。在名为伊布俍的星球上，

生活着数十亿人类，这个文明的长久历史，留下了一个深刻的思想：战斗，征服，哪怕死亡，

仍是荣耀。人们爱好战斗与征服，亦渴望征服，在一边战斗与征服又一边发展的路途中，

伊布俍人接收到了一个来自宇宙的信号。他们不知是没能力还是不想，总之信息没有被解读，

但他们却从中意识到，星辰大海中，仍存在等待被征服的敌人。于是，全球的战斗终止了，

大家把本该用于战斗的蛮力，全部转化为用于生产发展的力气。人们忍住了战斗的欲望，

都在期待着奔向星辰大海，开启新的战斗，展开新的征服。而有一天，

他们捕获了一颗特殊的陨石……决策战争毫无征兆的开始了，

各国都在呼吁他的人民踊跃参加。没人知道它为什么会被展开，但有传言称，

获胜者会成为文明的代表，成为征服星辰的领袖。古罗背负着父母的期望，参与了这场战争。

与其他战友一起，他来到了军营。营内都是新兵，面对朝自己走来的军官，眼神躲闪。

他们不是惧怕战斗，而是没有战斗阅历，羞于直面真正的战士。

军官们则一个接一个地从他们身后走去，

用手指轻轻地触碰他们接入大脑的储蓄器在外部的接口。当接口被触碰的一瞬间，

无数的记忆就被传入了人的脑海。古罗接收了大量有关战斗的记忆，他在一瞬间，

看见了操作飞行仪的敌人如蝗虫般飞来，然后“自己”如何操作武器，

一发将蜂群化为灰烬；看见欲将万物夷为平地的风暴出现在“自己”面前，

而“他”轻轻抬手，便出现一道激光划破所有阴霾；还有无人的农场、金色的麦浪，

黑暗的仓库中堆满了逝者的名牌。“现在，你们所有人都是久经沙场的战士了！战斗吧！

”军官向所有人呼喊，众人也跟着呼喊，

所有人已全然没有了片刻以前作为新兵的迷茫与胆怯，仿佛像是换了一个人。

战士们奔向了战场，在灰色的土地上，在飞船的轰鸣下，与爆炸贴身而过，戏弄着死神。

古罗随身背着一台二十千克的重炮，并每五秒钟射出一炮，一炮过后，

留下的是自然50年也修复不了的伤痕。但古罗不在乎，他兴奋，他将敌人的飞船炸成尘埃，

呼吸着弥漫鲜血的空气。什么也阻止不了古罗前进，即便是双腿被敌人的子弹击中，

子弹在腿内部创造出引力，将他的腿撕裂成肉酱，他也继续爬着前进。

“我…我要继续战斗下去！”他咬着牙，向天空开炮，又击落了一架飞船，那是第35艘。

随后，他立即昏死了过去。当他再次醒来时，他正躺在一间仓库里，

他的战友朔莱正虚弱地跪在他身旁，他记得这位战友，那是个总爱吹嘘自己恋人的家伙。

朔莱看着古罗醒了，表现出一丝激动，但很快就被极致的痛苦压了下去。两秒后，

战友还是艰难地抬起头，对古罗说：“太好了，你还活着…”古罗这才注意到，

战友的身躯已被贯穿。他不知道战友想干什么，

但他看见战友的手颤抖着缓缓伸向他的后脑勺，伸向他的储蓄器接口，

并以及其微弱的声音说：“我和她的记忆，是我最宝贵的财富，或许比战斗还要…咳咳…但，

她已经死了，我也快了…但这份宝物不能遗失。古罗，

我的宝物…你…收下…替我保管…”战友的手指轻轻触碰到古罗的接口，随后便立即倒下，

失去了生命。古罗想起，朔莱因为迷恋爱情超过战斗，被不断歧视与欺凌，

自己是少有愿意与他交流的人，因为自己不介意任何可以战斗的人。但现在另一个问题是，

储蓄器并非可以随意使用，他仅仅在指定时间可被指定人授权使用，

但为什么朔莱…没来得及思考，古罗就昏了过去。古罗做了一个梦，梦中，

他爱上了一个女孩。那是个很美的女孩，

娇嫩的肌肤、乌黑的长发、秀美的身形都深深地吸引着他。但不只是外貌，

还有她的甜言蜜语，与不谋而合的思想。“为什么，明明是个生物生来就希望活下去，

就像大树生来就想向上长高。可那群粗鲁的家伙，总想着打来打去，真是讨人厌。”“所以，

你觉得生存才是最重要的吗？”“生存？不是啦！和你在一起，才是最美好的啦！

”她白净的手拉着他，他深情地望着她。“答应我，不要跟他们一样，好吗？”“我答应你。

不和你在一起，我宁死！”二人站在一起，看着落日下金色的麦田，祈祷那里不会化为坟场。

记忆逐渐模糊，似乎有一道光刺破世界，引导古罗醒来。古罗醒来，渐渐清醒后，

发现自己得到了一双机械腿，以及身旁摆放着朔莱的名牌。同时，

他发现有一个念头深深地根植进自己地脑海中，“我要去找拉娜！”古罗申请请假休养，

得到批准后，他就带着朔莱的名牌回到了朔莱的家乡。跟随着来自朔莱的记忆，他一步一步，

用自己的双脚感受返乡路的土壤，尽管此处没有新鲜土壤的味道，

只有来自远方的血与硝烟的混合味，他以前明明很享受这混合的味道，现在却觉得想吐。

他走到一个小秋千旁，这是朔莱与拉娜经常一起玩的秋千，他们曾轮流坐，轮流推，

轮流靠近天空，一起感到幸福。“说实话，我也喜欢天空，但我不想要征服，我想要探索！

朔莱，我们一起去吧！”秋千前，曾是记忆中金色的麦田，现在却是块死气沉沉的墓地。

一股不好的预感突然涌上古罗心头，他冲向墓地，焦急地在里面狂奔，让视线掠过每一块碑。

但最终，他还是看见了最不愿看见的东西。拉娜之墓他在墓前蹲下，想伸出手去抚摸那块碑，

却最终还是没有。他掏出朔莱的名牌，轻轻放在碑前。

他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受控制地泪流满面，一股不属于自己的悲伤涌上自己的心里。

他在墓前停留了很久，最终决定走时，却听见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谁？

”他听见声音赶忙转身，看见站在自己身后的人，正是记忆中的拉娜。“拉娜？！

”“拉娜是谁？”古罗起身离开了，

他才反应过来这人经过了一位久经沙场的战士身后而不被察觉。他离开这片墓地，

后又情不自禁地转头，但墓地里却空无一人。他本想留下来拜访再朔莱的家人，

但却怕自己再情绪失控，便作罢。拉娜已不是拉娜，古罗不再挂念，所以他要继续上战场，

故而不能再被情绪影响。接下来，他要去申请进行记忆清除，不利于战斗的记忆无需存在。

但也只是在路上，无意间瞟到了一旁的报摊，

上面的头条新闻立刻抓住了他的眼球：储蓄器的权限被放开，

所有人可在临终时向任何人传输任何记忆。在过去的时间，在那实验室里。“如何，

对这病毒的研究有进展了吗？”宗文问道。“不，宗文先生，我们完全理解不了这东西。

染人类；为什么可以吞噬记忆；为什么会给人带来永生；为什么会在记忆不足或宿主死亡时，

将宿主的身躯化为那陨石般的东西，这些我们一个都理解不了。这病毒，窃忆者，

完全是不可解之物！”宗文点燃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轻轻叹气。

他们将那陨石般的东西命名为忆骸，而当初被意外捕获的陨石，就是忆骸。

忆骸是窃忆者的休眠态，忆骸粉末也是窃忆者的传播方式。他们意外将陨石带回伊布俍，

导致窃忆者在城市月谷中广泛传播，最终导致一半的人化为忆骸而死。

为了不让病毒扩散开来，他们用上了所有类型的武器将整座城市化为盆地，但只是杀死了人，

并没有杀死任何窃忆者，并没有抹除任何遗骸。他们将对月谷的袭击定义为平定叛乱，

再结合各种理由，开始了决策战争。随后，对窃忆者的研究立即开展，

结果对其本质的研究始终没有任何进展。宗文吸完一根烟，

向其他人提出问题：“用储蓄器创造的记忆，可以被被窃忆者吞噬吗？”“可以，

但无法精确控制什么记忆被吞噬。”“如果，用储蓄器源源不断地制造记忆，

可否保证一个感染者永生而无风险？”“理论可以。但窃忆者身上的未解之谜太多了，

它甚至可以修改感染者的基因。随意的决策肯定不行，要尝试与它共生，

至少需要几代人的研究测试。”“好吧，好吧。唉，事越来越多。我要去趟月谷基地，

有事及时联系，告辞。”而在古罗这边。“什么叫记忆清除已被禁止了？

”古罗对眼前的负责人大喊。负责人赶忙解释：“抱歉，先生，这样的命令突然下达，

我们也不知道缘由。清除记忆的所有设备也被回收，不管怎样，

我们都不能也无法为您清除任何记忆了。”“啧，真烦。”古罗知道，

这意味着他将与朔莱的记忆共存许久，而这毫无意外会影响他战斗，不过，

他又想起朔莱临终时发出的替他保管的请求。“唉，记忆宝贵是宝贵，

但我为什么要替你保管？文明发展万年久了，多少记忆说丢就丢了，

你这记忆又有什么珍贵的。”而且眼前的种种谜题很多，明明储蓄器被限制严格，

现在却只要临终就可以随便使用。

而且以往的记忆输入都加入了去情绪处理以尽量避免影响人，现在却没有。此外，

记忆清除又突然被禁止…但再怎么想也没办法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返回战场，准备战斗，

并接受对于他击落35艘飞船的光荣奖赏。那么，动身…但刹那间，一阵白光闪出，

隔绝了他的视力听力，并以疼痛覆盖了其他一切感官。当他恢复了感官时，周围环境无损，

但每个人都痛苦地倒在地上，在抽动，在忍受无法忍受的痛苦。他知道，

他遭到了感官武器的袭击，那种武器能为每一根神经赠与痛苦，带来钻心剜骨般的折磨，

而又不会带来死亡。。伴随的轰鸣，几艘飞船突然出现到头顶。飞船缓缓降落，

几人从中走出，宣称要找到管理记忆清除的负责人。古罗忍着痛勉强转动了视线，

看见负责人正在自己的旁边痛苦地抽动着。“快点！磨蹭什么！我们搞到了设备，

现在赶紧过来给我清除记忆！”他们是为清除记忆而来的。古罗想到了一个主意，

他的疼痛有所缓解，便咬着牙，抓住负责人的手，将那手放在自己的接口上。出乎意料，

记忆传输成功了，看来是极度的痛苦被判定为濒死。古罗直接因此得到了负责人的所有记忆。

“我…是我…”古罗颤抖地举手。那伙人见状，踹了古罗一脚，把他拉上飞船，

并在离开时为这个地方补了一炮。一声巨响后，此地便仅剩古罗一人幸存。

飞船上的人给古罗注射了药剂，使他的剧烈疼痛最终消失，但手被牢牢铐上。“老实点，

垃圾，帮我们清除其他混蛋死前塞进来的乱七八糟的记忆，我们不会亏待你的。

但你要是不老实，那我们会用痛苦教你老实！”古罗跪在地上，表面俯首低头，

但仍暗中观察飞船内部环境，确认对方的人数、武器和内部设施。

并最终得出了关键结论：别想太多，现在完全没有机会反抗，老老实实打工去吧。…这对吗？

战士，为什么会想着苟且偷生？因为自己还是记忆清除的负责人，

因为自己还是更渴望爱情的朔莱。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那只是记忆，

跟以往的战争记忆一样，不能被影响，不能！我是负责人，我记忆里，

我的父亲在社会上苦苦挣扎，他出卖了左臂和一个肾与一个眼球，即便这样还在到处打工，

只为提供自己的生活费和母亲的医药费。可母亲要太多的医疗费了，她为什么还活着？

而且父亲的脚趾没有了也不影响走路，还有血液、皮肤，那些为什么不卖？“呃啊！

”古罗用自己的头狠狠地撞了地板，他为自己有这样的混蛋想法感到羞愧。“喂！你干什么！

”一旁的人立即将武器对准古罗。“杀了我！”“什么？”“杀了我啊！蠢货！

你就没有想过我根本不是你们要找的人？！”古罗站了起来，恶狠狠地瞪着眼前的人。

眼前的敌人用武器对着他，凶恶地咬牙，但没有使用武器，只是几拳下去，将古罗打倒在地，

并继续追打，直至一旁的另一人使个眼色，才停手。呵，果然，

对面的武器没办法精准地杀死自己而不破坏飞船，对方也不愿意就这样放弃自己。

但苟活仍是可耻的！古罗从地上挣扎地站起，走向驾驶室，用头一次次地狠狠撞门，

哪怕鲜血从头上渗出，直到他又被推倒，眼睁睁地看着敌人拿着一根药剂向他走来。

敌人靠近他时，他想一跃而起给对方一个头槌，但只是被敌人一拳打在脸上，重重地倒下。

而古罗刚刚倒下，飞船突然发生一阵剧烈震动，似乎是被一股力吸引，向一个方向坠去。

然后，古罗感觉自己好像进入了一个奇怪的空间。那里吞噬着光，又带来几点星光，

星光又突然超光速地移动，组成了一幅幅图像，无数杂音又侵入他的双耳，

紧接着又看到飞船和身边的敌人在不知来源的武器下的扭曲、撕裂。最后，

一股力将他从飞船中隔着墙拉出，拉到外面，看着整艘飞船在眼前缩小，遁入无尽的黑暗。

古罗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双手的手铐已脱落，因为双手已被引力撕毁。他看到，

眼前空间有一个缺口，在缓慢地扩大，吸引周围的事物。接着，一阵粉末从那缺口中被喷出，

形成浓厚的烟雾，把他包裹在其中。当烟雾逐渐散去时，

他才发现自己身边站着一戴着面罩的人。“你好，古罗先生，你可以叫我宗文。这里是月谷，

一个由我制造的盆地。”古罗又昏死过去了。许久，他才醒来，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

被关在一间单人房间里，并拥有了新的机械手。房间的墙壁似乎是钢化玻璃，

能透过它看见外边的实验室和当中正在忙碌的人。“这里是哪？”宗文，他已经摘下了面罩，

转过身来，面对着古罗，告诉他：“这里是月谷基地，在月谷的废墟上建立的研究基地。

”“之前的那是什么？”“你是问粉末还是裂缝？”“所有，都告诉我。

”宗文向他介绍了名为窃忆者的病毒，并告诉他，他吸入的粉末正是忆骸。“也就是说，

你已经感染了，所以我们要把你隔离开来。”“那病毒，他会吞噬我的记忆？太好了！

我刚好还有些记忆想要…不，那些记忆不能被舍弃…但感染后我会变得更加强大，

我会更加战无不胜！不对，可是…”“好了，接下来，先向你讲解那空间裂缝吧。”“忆骸，

首先是被当作陨石带回了月谷，并在月谷传播开来，而我们为了阻断其感染全世界，

启用伊布俍的所有武器攻击月谷，把这个世界最大的城市夷为盆地。可攻击过后，

不知到底是什么碰撞在一起导致的，在这里出现了一道空间的裂缝，

通往一个无法被理解的诡异空间。那是空间之下的空间，我们把他称之为虚空。虚空里面，

有其独特的物理法则。而虚空的开口在不断扩大，以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影响着我们的空间，

时不时也会发生异动，比如吸引极其远方的你们的飞船。我们没有能力阻止虚空裂隙的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