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熵的指尖在电子日历上划过,精确停留在 7 月 17 日 06:00:00 的数字上。
视网膜投影的生物钟与墙上机械钟的秒针完美重合,他以误差不超过 0.1 秒的动作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地板的瞬间,室温传感器显示 23.5℃—— 完美符合他设定的 “最佳晨起温度”。
“今日计划:06:00-06:15 洗漱(含 30 秒牙膏用量精确控制);06:15-06:45 晨跑三公里(配速 4′37″±2″);06:45-07:00 第八套广播体操(标准度 98% 以上);07:00-07:15 早餐(全麦面包 2 片 + 无菌蛋 1 个 + 黑咖啡 150ml,热量计算误差≤5 大卡)……”宫熵对着镜子整理睡衣领口,镜中青年面容清俊,眼神却像精密仪器般缺乏温度。
他对着空气喃喃自语,语调平稳得如同念诵实验步骤:“18:00-20:00 预定《星际殖民史》纪录片观看时间,需提前检查网络稳定性。
22:00 准时入睡,保证 7 小时 59 分睡眠时长,预留 1 分钟入睡缓冲期。”
这就是宫熵的人生 —— 被分割成无数个精确到秒的时间块,用绝对理性构筑的、名为 “咸鱼” 的堡垒。
他的终极目标是像宇宙热寂般达到永恒的低能耗稳定态,任何可能引发 “熵增波动” 的麻烦,都被他列入 “优先规避清单” 榜首。
7:14 分 58 秒,最后一口黑咖啡精准入喉。
宫熵放下马克杯的瞬间,桌上的电子钟突然跳了一下 —— 不是正常的秒针跳动,而是整个屏幕闪烁着乱码,持续 0.7 秒后恢复正常。
“网络波动导致的系统错误?”
他皱眉调出后台日志,却发现一切正常。
窗外传来几声异常尖锐的鸟鸣,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喉咙。
宫熵走到阳台,抬头看向天空。
湛蓝的天幕上,一缕极淡的紫雾正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弥漫,像墨滴落入清水。
气象 APP 显示 “晴空万里,PM2.5 指数 12”,但他鼻腔里却捕捉到一丝类似臭氧混合金属锈蚀的异味。
“异常参数 1:未知大气成分。
异常参数 2:动物应激反应。
异常参数 3:电子设备干扰。”
他快速在脑海中建立模型,“综合概率:73.2% 为自然现象变异,26.8% 指向潜在灾害。
建议提升警惕等级至‘轻微关注’。”
8:00 整,宫熵坐在书桌前准备开始今日的 “知识摄入时间”。
他习惯在这个时段阅读理论物理期刊,今天要看的是最新一期《高能物理评论》上关于 “真空零点能稳定场” 的论文。
指尖刚触碰到平板屏幕,整个房间突然剧烈震颤起来!
不是地震那种左右摇晃,而是仿佛脚下的大地突然变成沸腾的汤锅,上下剧烈颠簸。
书架上的书籍哗啦啦坠落,墙上的时钟 “哐当” 一声摔在地上,玻璃表盘碎裂的瞬间,指针疯狂倒转!
窗外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紧接着是建筑坍塌的轰鸣声。
宫熵猛地站起,身体在颠簸中却稳如磐石 —— 不是他刻意控制,而是某种本能让他自动抵消了震动带来的位移。
“警告:环境稳定性崩溃。”
他看向窗外,瞳孔微微收缩。
原本繁华的都市正在扭曲、坍塌。
远处的摩天大楼像被无形巨手揉皱的纸团,钢筋混凝土结构以违反物理定律的方式弯曲、溶解;街道裂开蛛网般的缝隙,赤红的岩浆裹挟着黑色粘稠物喷涌而出;天空中的紫雾己经浓如墨染,那些紫色气流中隐约浮现出狰狞的轮廓,像是无数巨大的、透明的蠕虫在穿梭。
最诡异的是光线 —— 阳光穿过紫雾后变成诡异的血色,照在逃亡的人群身上,把他们的影子拉长成扭曲的怪物形状。
有人被突然从地底钻出的、覆盖着金属鳞片的巨蟒一口吞下,有人在奔跑中突然身体僵首,然后像风化的石像般碎裂成粉末。
“大膨胀”—— 后来幸存者们如此命名这场灾难。
但此刻的宫熵还不知道这个词,他只是冷静地观察着这超出认知的毁灭景象。
“物理常数发生偏移:重力加速度波动范围 ±0.3g,电磁力常数异常衰减 12%,强核力约束失效……”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将眼前的景象拆解成一个个冰冷的数据,“结论:局部宇宙规则出现紊乱,文明社会秩序在 7.3 分钟内崩溃概率 99.8%。”
一块广告牌从对面楼顶坠落,带着呼啸的风声砸向他所在的阳台。
宫熵侧身避开的瞬间,目光扫过广告牌背面 —— 那里原本是空白的金属板,此刻却浮现出无数蠕动的暗红色纹路,像是某种生物的血管。
就在广告牌即将落地的刹那,它突然在空中顿了一下,表面的纹路迅速褪色、老化,整块金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锈蚀、剥落,最终在接触地面之前化作一堆灰褐色的粉末。
宫熵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刚才他下意识地抬起过手腕。
“异常现象:宏观物质加速熵增。
关联变量:自身行为。”
他走到粉末堆前蹲下,指尖轻轻拂过那些锈尘。
它们像有生命般避开他的触碰,自动向西周散开,形成一个完美的真空圈。
远处传来野兽般的咆哮,夹杂着人类的哭喊。
一只体型如同水牛的巨型老鼠撞破隔壁单元的墙壁,它的皮毛脱落处露出蠕动的肉瘤,两颗巨大的门牙泛着幽绿的光,正啃食着半具尸体。
宫熵站起身,平静地与那只变异巨鼠对视。
巨鼠似乎被他身上某种东西激怒,发出威胁的嘶鸣后猛地扑来。
腥臭的风裹挟着涎水扑面而来,宫熵甚至能看清它牙齿上残留的碎骨。
他没有后退,只是微微眯起眼睛 —— 不是恐惧,而是在计算最优解。
“攻击路径:首线距离 7.3 米,加速度 12m/s²,预计接触时间 0.8 秒。
防御方案 A:侧身规避(能耗 3 单位)。
方案 B:主动拦截(能耗估算 17 单位)。
方案 C……”思考在 0.3 秒内完成。
就在巨鼠腥臭的吻部即将触及他喉咙的瞬间,宫熵抬起右手,食指轻轻点在巨鼠的额头。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也没有炫目的光芒。
那只足以撞穿钢筋混凝土的变异巨鼠,像是被按下了某个无形的开关 —— 奔跑的动能瞬间消失,庞大的身躯在空中停滞 0.1 秒,然后以惊人的速度干瘪、枯萎。
几秒钟后,原地只剩下一具覆盖着干燥皮毛的、如同木乃伊般的残骸,轻轻一碰就碎成了齑粉。
宫熵看着自己的食指,眉头皱得更紧了。
“能耗:无法计量。
效果:物质能量定向湮灭。”
他低声自语,语气里第一次出现了除理性之外的情绪 —— 困惑,“这己经超出‘力气大了点’的范畴。”
大地的震颤还在继续,远处的紫雾中传来更恐怖的嘶吼。
宫熵走到窗边,看着混乱的城市废墟,原本精确规划的日程表在脑海中碎成齑粉。
“原计划全部作废。”
他叹了口气,那是今天第一个超出计划时间的动作,“新任务:生存。
优先级:维持最低限度的秩序(个人层面)。”
他转身走进卧室,开始更换衣物。
在从衣柜里拿出冲锋衣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挂在旁边的领带 —— 那条他准备在 “万一需要参加葬礼” 时穿的深蓝色领带,接触到他手指的瞬间,纤维迅速老化断裂,变成一堆灰黑色的线团。
宫熵的动作顿住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那双刚刚还在精确计算咖啡热量的手,此刻仿佛变成了某种恐怖的催化剂。
“麻烦。”
他低声吐出两个字,眼神却逐渐变得锐利起来,“看来宇宙热寂的宁静,需要提前一点了。”
远处的紫雾中,一个巨大的阴影正在缓缓升起,遮蔽了半边血色天空。
宫熵的目光穿透层层烟尘,与那个尚未完全成型的轮廓遥遥相对。
在那一瞬间,他清晰地感知到 —— 不是用眼睛,而是用某种更深层的存在 —— 那团阴影内部狂暴运转的能量,那些混乱不堪的结构,那些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摇欲坠的 “规则束缚”。
就像看到了一堆摆放杂乱的积木,只需要轻轻一碰,就能让它们彻底崩塌。
“初步评估:威胁等级…… 待定。”
宫熵活动了一下手腕,骨节发出轻微的声响,“不过清理起来,应该比整理我那堆过期杂志简单。”
他推开房门,踏入弥漫着尘埃与血腥味的楼道。
第一步落下时,脚下的水泥地面以他为中心,浮现出一圈极其细微的裂纹,如同水面涟漪般扩散开来。
末日,对宫熵而言,或许不是灾难的开始。
而是封印松动的第一声轻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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