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蝎心肠闺蜜

我叫沈清弦，是个命不久矣的棋子。我存在的意义，就是在死后，

让我那愚蠢的未婚夫顾云深愧疚一生。所以，当他那个蛇蝎心肠的表妹柳扶月假装快死时，

我亲手把他推了过去。我就是要看看，一个男人为了所谓的“情义”，能蠢到什么地步。

1世子，柳姑娘她……她咳血了！人快不行了！一声凄厉的尖叫像把刀子，

划破了镇北侯府喜堂上的喧嚣。我那即将与我交换信物的夫君，顾云深，身形猛地一僵。

司仪嘴里那些“永结同心，白首不离”的吉祥话，瞬间成了天大的笑话。

满堂宾客的嗡嗡议论声像无数只苍蝇，在我耳边盘旋。那些眼神，有同情，有幸灾乐祸，

更多的，是等着看好戏的贪婪。我没看他们，我的目光，死死钉在顾云深的脸上。

他像是被抽走了魂，过了好半晌，才缓缓转过头，那双曾许诺我一世安稳的眼睛里，

此刻全是慌乱和挣扎。他从我手里拿过那块本该属于他的龙凤玉佩，

动作轻得像是怕惊醒一场噩梦。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压得很低，

却掩盖不住那股子从骨头里透出来的颤抖。那个冲进来的丫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姑娘她……她说她快撑不住了，只想在临死前……再见您一面……

顾云深攥紧了拳头，似乎想用理智压住什么。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对着我，

也像是对着他自己说：清弦，你信我，扶月她只是……只是在胡闹。今天是我们的好日子，

她不会的……柳扶月，他那个养在别院的远房表妹，一个走两步路都要喘三喘的病秧子。

她用这种手段逼顾云深妥协，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三年前，我沈家遭奸人陷害，一夜败落。

是我爹临死前，将我托付给了与我们家有旧交的镇北侯府。顾云深陪我度过了最难熬的日子，

我们青梅竹马的情分，也在这场变故中板上钉钉。可后来，

他身边就多了这么个叫柳扶月的表妹。他向所有人介绍，

柳扶月只是个孤苦无依、需要怜惜的亲戚。可我知道，我才是那个需要怜惜的人。

当我觉醒了前世的记忆，我就知道，我的人生是一本写好了的悲剧。顾云深是男主，而我，

是那个注定要在婚后半年内死于“血症”，让他惦念一辈子，痛苦一辈子的早亡妻。柳扶月，

就是那个趁虚而入，来拯救他后半生的“真命天女”。她今天说自己被马车惊了心悸，

明天又说自己噩梦缠身需要人陪。每一次，顾云深都会丢下我，赶去她的身边。而今天，

在我们的大婚之日，她玩了最大的一把。我原本以为顾云深不会接招，但他终究是心软了。

我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我知道，如果我不逼他，他今天绝对走不出这个门。

于是我帮他接过了那个丫鬟递上来的、染着血迹的手帕。我将手帕递到他面前，

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云深，去吧。他震惊地看着我，

仿佛不明白我为何如此“大度”。婚礼的吉时可以等，但人命不能。我微微笑着，

替他整理了一下大红喜服上根本不存在的褶皱，别让柳姑娘留下遗憾。也别让你自己，

留下遗憾。话音未落，另一个家仆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手里高举着一封信。世子！

柳姑娘的绝笔信！顾云深脑子里最后一根弦，断了。他一把夺过信，信纸展开的瞬间，

他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中，手机械地沿着僵硬的脖颈垂下。他双目赤红，充满了血丝，

那里面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愧疚和痛苦。清弦……对不起。他扔下那枚属于我的玉佩，

玉佩砸在冰冷的金砖上，发出一声脆响，像是我的心，碎了。他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喜堂，

留给我一个决绝的背影，和满堂的哗然。我成了全京城的笑柄。一个在新婚之日，

被丈夫为了另一个女人抛弃的可怜虫。可我必须把这场戏演完。我嘴角的弧度僵硬得发酸，

眼眶里热得厉害，但我还是笑得体面。抱歉，让各位见笑了。家中有急事，今日的喜宴，

改日再续。我转过身，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弯腰捡起那块被他弃如敝履的玉佩，

还有那封他没来得及看完的“绝笔信”。我不用看，也知道上面写了什么。

无非是一张伪造的、来自某位神医的诊断书，病症写着“血症晚期”，名字是“柳扶屋”。

她赌赢了。她这个在我的命格里本不该出现的人，用偷来的剧本，赢走了我的男主角。

2半月前，我正在自己的院子里，对着镜子试戴那顶沉重的凤冠。柳扶月就像个鬼影，

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她屏退了我的丫鬟，自顾自地走到我身边，

目光痴迷地盯着那顶缀满了东珠和宝石的凤冠，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嫉妒和渴望。真美，

她幽幽地开口，声音像吐着信子的蛇，可惜，这顶凤冠，我怕是永远都戴不上了。

她伸出苍白的手，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凤冠的流苏，那动作，

像是在抚摸一件她倾尽所有也得不到的宝贝。我陪了他这么多年，

教他怎么从一个只知舞刀弄枪的莽撞少年，变成如今心思缜密的世子。我告诉他，

哪家的金线绣出的喜服最华贵，哪里的暖玉最养人。可凭什么，她猛地抬起头，

那双眼睛里再无病弱，只剩下淬了毒的怨恨，凭什么到头来，是你坐在这里，享受这一切？

就因为你是沈家的嫡女，是这本命格天书里钦定的女主角吗？

我想起顾云深陪我挑选凤冠样式的时候。他指着图纸上最繁复、最华丽的那一款，

眼神有些恍惚，喃喃自语：就它吧，扶月……说过，这个好看。他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立刻转头看向我，有些慌乱地解释：我的意思是，这个配你最好看。那一刻我就知道，

他看着我的脸，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个人。一个他没能许诺名分，却给了全部偏爱的女人。

我笑了笑，摘下头上的凤冠，将它捧到柳扶月面前。那凤冠太重了，压得我喘不过气。

那你来戴吧。我坦然地看着她。她像是被我的举动激怒了，一把挥开我的手，

凤冠摔在地上，一颗东珠滚落到她的脚边。让给我？沈清弦，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一个捡你不要东西的乞丐？她凄然一笑，那张惨白的脸配上这副表情，

确实有几分我见犹怜的意味。我快死了，你知道吗？我得了血症。

若不是我早就窥见了天机，怕是真的要为她这精湛的演技掬一把同情泪了。攻略顾云深失败，

她本该被这方世界的天道抹去痕迹。可为了报复顾云深，为了留下来，

她竟然不惜用自己后半生的阳寿作为交换，施展了禁术，换来了一场以假乱真的“绝症”。

可笑。我和顾云深的命格里，波折本该是我们性格与家世的磨合，

与她这个不知所谓的闯入者，没有半分关系。我没有理会她的疯言疯语，只是弯腰，

从妆匣里拿出另一张薄薄的纸，递到她面前。那是我自己的诊断书。

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沈清弦，血症，命不过冬至。既然表妹也得了血症，

那我们可真是同病相怜。我还要多谢你，我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

若不是你用邪术扰乱天机，我本该在明年开春才会病发。是你，让我的死期，提前了。

柳扶月的脸，瞬间由白转青，再由青转为狰狞。她明白了，我们之间那层虚伪的平和，

彻底撕碎了。沈清弦，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拖时间吗？你想拖到和大婚礼成，

拖到天道把我抹去，是不是？可惜，你失算了！我用我后半辈子所有的阳寿做赌注，

换来了永远留在他身边的机会！我夸张地捂住嘴，眼中挤出几滴恰到好处的惊愕泪水。

你疯了！柳扶月，你竟然……你真是个疯子！天知道我有多羡慕她。

我羡慕她有一个可以让她肆意挥霍的健康身体，而我，

只能眼睁睁看着台历上那个用朱砂圈出的死期，一天天临近。她像是被我的话取悦了，

一步步向我逼近，眼神阴冷。这都是你逼我的！如果不是你，

我怎么会知道什么是蚀骨之痛？你知道我为了模仿血症的病状，每晚要忍受多大的痛苦吗？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真是好笑。她自己选的路，倒怨我没有给她让道？她突然又笑了，

笑得无比得意。不过，都快结束了。清弦姐姐，你猜，若是在你们大婚之日，

我『病危』了，云深哥哥是会为了我这个『将死之人』，抛下你这个正妻，

还是会不管我的死活呢？他当然会。否则，我又怎么会“好心”地帮他做出选择呢？

3我在台历上，那个标注着“冬至”的日子，画了一个重重的红圈。那就是我的死期。

在天书的记载里，我的死亡轻描淡写，寻常得就像一个普通的跨年夜。顾云深处理完公务，

带着一束梅花回到家，却发现我安安静静地躺在暖榻上，身体早已凉透。今天是七月十六。

距离我灰飞烟灭，只剩下不到五个月的时间。顾云深消失了整整三十天。他终于回来的时候，

一身风尘仆仆，身上还带着一股浓重得散不去的药草味。我将早就备好的饭菜热了一遍，

端到他面前的桌上，轻声问他：这些日子，去哪了？他粗暴地扯下领口的盘扣，

语气里满是不耐和压抑的怒火。你明知故问。我听出他话里的责怪，眉心轻轻一蹙。

云深，大婚那日，我并未说一句不合时宜的话，更没有让侯府因此蒙羞。

事后引发的流言蜚语，也都是我出面平息的。我不知，是哪里惹你不快了？

为了向各家解释这场荒唐的悔婚，我整整一周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我对外的说辞是：柳姑娘是世子的义妹，亦是我的好友。他们兄妹先前有些误会，

许久不曾往来，我们都没想到她身患绝症。云深赶过去，是为亲情，也是为道义。毕竟，

婚礼可以补办，人若是没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我的解释，苍白得可笑。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顾云深曾不止一次，带着柳扶月出现在各种场合，

亲口承认：扶月是我最重要的人。是爱人，不是友人。是陪他在边疆戍守，

度过那段最苦闷日子的重要之人。因为这层关系，柳扶月可以在他面前肆无忌惮地撒娇，

可以只因一句想吃城南的桂花糕，就让顾云深跑遍半个京城。被他毫无底线地宠了这么多年，

又陪着他从一个不受重视的庶子，到如今手握兵权的世子。怎么看，我沈清弦，

都像那个后来居上的插足者。我记得有一次，我无意中说想尝尝那家的桂花糕。

顾云深却告诉我：那家铺子，早就不做了。可我去看过，那家铺子不仅开得好好的，

掌柜的还换成了两个人。一个姓顾，一个姓柳。我知道自己在他心里算什么。

所以我总是小心翼翼，像一棵攀附着大树的藤，渴求着他哪怕一丝一毫的庇护。

即便我把姿态放得如此之低，他依然不满意。我温顺的话语，似乎点燃了他心中压抑的怒火。

他脱下外袍的动作顿了顿，随即猛地加快，将那件华贵的袍子狠狠砸在椅子上，

像一头发怒的困兽。沈清弦，你早就知道扶月得了血症，对不对？你就那么恨她？

那么想看着她去死吗？我已经答应娶你了！你还要我怎么样？他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

一声比一声更淬满了怨毒，好像我才是那个拆散他们的恶人。我看着他因愤怒而扭曲的脸，

心口那处被玉佩砸出的裂痕，又开始泛起密密麻麻的疼。我缓缓站起身，走到他面前，

仰头看着他猩红的眼睛。云深，你弄错了。那日，你没有娶我。你娶的，

是你的愧疚。而我沈清弦，不嫁给一个男人的愧疚。我说完，将那块他丢下的玉佩，

从袖中取出，轻轻放在他面前的桌上，然后转身，毫不留恋地走出了这间让我窒息的屋子。

门外，月凉如水。顾云深，这盘棋，才刚刚开始。4顾云深没有来找我。我们就这样，

在同一座府邸里，过得比陌生人还要疏远。他宿在书房，或是柳扶月养病的那个别院。

我则安安分分地待在自己的清芷院，抄经，养花，仿佛那场惊动全城的悔婚闹剧，

与我毫无干系。我越是平静，府里的下人看我的眼神就越是怜悯。他们大概觉得，

我这个准世子妃，是彻底失了势，被那病弱的柳姑娘斗败了。可他们不知道，我不是在斗，

我是在等。等一道能把顾云深逼回我身边的圣旨。大婚那日的闹剧，不仅是镇北侯府的笑话，

更是打了皇家的脸。我与顾云深的婚事，是当今圣上亲赐。顾云深逃婚，无异于公然抗旨。

果然，一个月后，宫里的圣旨就下来了。圣上措辞严厉，斥责顾云深“荒唐无状，

罔顾君恩”，罚他闭门思过三月，并下令，必须在冬至之前，与我完婚。若再有差池，

便收回他身上的世子爵位和兵权。这道圣旨，像一把架在顾云深脖子上的刀。

他不能再躲着我了。圣旨到的那天下午，他来了清芷院。他瘦了许多，

眼下的青黑昭示着他这些日子的疲惫与煎熬。他站在院中，

看着我正专心致志地给一盆兰花浇水，喉结滚动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清弦，我们谈谈。

我放下水瓢，用帕子擦了擦手，头也没抬。世子想谈什么？谈如何抗旨，

还是谈如何在你我完婚之后，名正言顺地将柳姑娘接入府中？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你就非要用这种语气与我说话吗？我终于抬眼看他，笑了。那你希望我用哪种语气？

是像从前那样，对你温顺讨好，对你的谎言视而不见？还是跪下来求你，

求你看在圣旨的份上，可怜可怜我，与我完婚？他被我堵得说不出话，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扶月的病，越来越重了。他转移了话题，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太医说，

她……她可能撑不过这个秋天了。清弦，算我求你，在我面前，别再提她了，好吗？

真是有趣。他为了柳扶月，不惜与我决裂，与全世界为敌。如今，却反过来求我，

不要再刺激他那脆弱的神经。好啊。我答应得干脆利落，我不提她。

那我们来谈谈你我。顾云深，你告诉我，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一个因为祖辈情分，

不得不娶的责任？一个能帮你稳固地位，堵住悠悠众口的摆设？

还是……一个可以随时为了你的『心头肉』，而被牺牲掉的弃子？我的每一个问题，

都像一记耳光，狠狠地扇在他的脸上。他眼中的愧疚，慢慢被一种无法忍受的暴躁所取代。

够了！沈清弦！他低吼道，你想要的不就是世子妃的位置吗？我给你！圣旨在此，

冬至之前，我会娶你！这样，你满意了吗！他以为，我想要的，只是一个名分。我看着他，

忽然觉得无比悲哀。顾云深，我一字一顿，无比清晰地告诉他，你错了。我要的，

从来都不是世子妃这个位置。我要的，是你输。输得一败涂地，输得众叛亲离，

输得……悔不当初。他的瞳孔骤然收缩，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仿佛第一天认识我。而我，

冲他露出了自从悔婚以来，最为灿烂明媚的一个笑容。因为我知道，

当他日后明白一切真相时，我今天说的每一个字，都会变成烧红的烙铁，

一遍遍烙在他的心上。5圣旨像一道催命符，不仅催着顾云深，也催着柳扶月。

她大概没想到，一向疼爱顾云深的皇帝，这次会下如此狠手。离冬至越近，

她的“病情”就越是反复。今天心口疼得晕厥过去，明天就咳血不止，染红了半床的被褥。

整个侯府的别院，都笼罩在她那凄风苦雨的病气之中。顾云深被她牢牢地拴在了身边。

白日里，他还能来我院中坐上一坐，说几句无关痛痒的话，维持着表面的平和。可一到晚上，

别院那边只要传来一丁点动静，他就会立刻起身，连句像样的告别都没有，就匆匆离去。

我知道，柳扶月在赌。她在赌顾云深对她的怜惜和愧疚，能够胜过皇权和前途。一个深夜，

我睡得正沉，屋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的丫鬟连翘惊慌地跑进来，点亮了烛火。

小姐，不好了！别院那边传来消息，说、说柳姑娘不行了，已经开始交代后事了！

我慢条斯理地坐起身，脸上没有半点波澜。是吗？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连翘见我如此平静，急得快要哭出来：小姐！世子已经赶过去了！您……您也快去看看吧！

不然，外面的人又该说您凉薄了！我掀开被子，披上一件外衣，淡淡地说道：急什么。

她死不了。她要是真想死，就不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快死了。

当我赶到别院时，整个院子灯火通明，几个太医进进出出，

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凝重而为难的神情。顾云深正守在床边，紧紧握着柳扶月的手，

那副样子，仿佛在送别他此生挚爱。而柳扶月，躺在床上，面如金纸，嘴唇毫无血色，

气息微弱得仿佛随时都会断掉。演得真像。若不是我清楚她那点底细，

怕是也要被她这副“临终”模样给骗了。我一进去，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我的身上。

顾云深的眼神复杂，有看到我的惊讶，也有来不及掩饰的厌烦。他大概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