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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从1977知青开始小说

烈境侠女 著

都市小说连载

都市小说《重生从1977知青开始小说讲述主角沈挽卿王家军的甜蜜故作者“烈境侠女”倾心编著主要讲述的是:北风裹挟着刀子般的寒夹杂着粗粝的雪渣呼号着席卷王家冻土硬得像空气吸进肺针扎似的肚皮早就瘪进饿得火烧火肠子都在打这鬼地真不是人熬屯里嚼舌根的光咱们公开春前没了小一百了!饿死冻死大半是没力气的老人娃没粮?那就是阎王爷手里攥着的锁命绳!粮仓那两扇厚重的老榆木黑洞洞张着里头有压低的动像老鼠打又裹着浓得化不开的憋屈和恶“...

主角:沈挽卿,王家军   更新:2025-07-19 21:2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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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裹挟着刀子般的寒意,夹杂着粗粝的雪渣子,呼号着席卷王家屯。

冻土硬得像铁,空气吸进肺里,针扎似的疼。

肚皮早就瘪进去,饿得火烧火燎,肠子都在打结。

这鬼地方,真不是人熬的。

屯里嚼舌根的说,光咱们公社,开春前没了的,小一百了!

饿死的,冻死的,大半是没力气的老人娃子。

没粮?

那就是阎王爷手里攥着的锁命绳!

粮仓那两扇厚重的老榆木门,黑洞洞张着嘴。

里头有压低的动静,像老鼠打架,又裹着浓得化不开的憋屈和恶意。

“滚开!

你再敢过来……我就……我就跟你拼了!”

沈挽卿的声音抖得变了调,像快绷断的弦。

“拼?

拿啥拼?”

队长王家军那油腻腻的腔调,听着就让人作呕,“五斤棒子面!

王寡妇那样的我能睡一冬!

别给脸不要脸!”

腔调猛地拔高,像是刀子要剐人肉,“沈挽卿!

你当自个儿还是省城娇小姐?

你爹妈在牛棚里啃窝头呢!

信不信我明儿就写封信递进去,给你爹妈‘好好加点料’?”

“你……你是畜生!”

沈挽卿的声音破碎,浸透了冰水般的绝望。

“啧!

畜生?”

王家军阴恻恻地笑,像是毒蛇吐信,“再犟?

老子现在就叫人!

告你破坏团结,勾引队长!

看你以后在屯子里咋活!”

那脚步声,一步紧似一步,带着污浊的热气逼近。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

上辈子那血呼啦的场景又撞了上来——沈挽卿像片破布一样从窗口翻出去,“噗”地一声闷响,身子不偏不倚砸在门口倒竖的锄板尖上!

血花噗地喷溅开,把惨白雪地染得刺目猩红!

紧接着是娘蜷缩在草堆上,饿得只剩骨架,最后那口气咽下去时眼窝深凹……还有小妹小花才七岁啊,冻僵的小尸体蜷在老孙家那冰窟窿似的青石院门边儿,高烧烧成了肺炎,小嘴里呕出的都是血沫……老天爷!

绝不能再让那惨景重来一次!

管他娘三七二十一!

我这根废腿豁出去了!

后撤半步,跛脚死死钉在地上,那条好腿的筋肉猛地发力拧紧,憋着气一股脑将全身的破力全灌进脚心,对准那扇破败门板的轴窝狠命蹬过去!

“哐当——咔啦——!!!”

门板像纸糊的,应声碎裂!

腐朽的木屑和着陈年老灰扑簌簌爆开!

整个粮仓都跟着抖了三抖。

“王队长!

王队长哎!

救命啊!”

我扯破喉咙往死里嚎,声音撞在土墙上都带着回音,拖着条跛腿就跌撞着往里扑,“借粮!

救命粮啊!

再饿真要出人命了!”

眼睛像淬了火的钩子,瞬间扫清屋里的鬼祟:王家军离窗边缩成一团的沈挽卿就两步!

沈知青那件半新的蓝布棉袄领口被撕开了好大一片,露出里头发白的衬里,她一张脸煞白,身子筛糠似的抖,看着像随时要晕死过去。

王家军被这惊天动地的破门声吓得魂飞魄散,看清是我,那双眼珠子差点瞪出眶:“王瘸子?!

你个死不了的玩意儿,大半夜撞粮仓邪?”

唾沫星子带着腥臭味喷到我脸上,“想偷粮?

活腻歪了?!”

“哎哟我的好队长啊!

冤枉!

比窦娥还冤啊!”

我嗓门吼得更大,脸上堆出极其浮夸的哀切,一个箭步就硬生生插到两人中间,用我这单薄的身板把沈挽卿挡了大半去,“您瞅瞅我娘,还有我那小猫似的小花妹子,躺炕上气都快喘不匀了!

就指着您心善,从公家指头缝里漏点棒子面救活人一命!”

我假装慌乱,目光扫过角落里的沈挽卿和她手里那个半旧不新的蓝花布小布袋,“您瞅瞅,连人家知青娃娃也遭难……沈知青手里不是也拿着袋子?”

那布袋形状,装几斤面正正好!

王家军的脸“唰”地变得比窗外的雪还白:“放你娘的屁!

她是……她是……”他急着要撇开干系,方寸大乱。

就等你这一下!

我的手快得带风,毒蛇吐信般闪电探出,“嗖”一下就把王家军手心里还没捂热的那个小布袋硬抠了过来!

沉甸甸!

绝不下五斤!

不容他张口,我脚跟一拧,带着风旋到沈挽卿眼前,劈手就塞进她冻得发僵的小手里,动作大得差点把她撞倒。

“不是借粮?”

我猛地扭回头,死死咬住王家军那张死灰般煞白的脸,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冷得像冰窖里的铁,“那她沈知青手里这袋队长您‘亲自递过去的’棒子面,是啥意思?

慰劳品?”

昏暗摇曳的煤油灯下,我脸上的阴影狰狞跳动,目光刀子似的故意剐过她凌乱撕裂的领口,“呦,沈知青啊,你这袄领子咋撕这么大个口子?

这屋里……有耗子扯衣裳?”

王家军脸上的横肉狠狠一抽搐,鼻翼呼哧呼哧翕张,眼珠慌乱地滚,像丢魂的骰子。

“队长,”我矮身再凑前半步,气息喷到他脸上,声音压得只有两人能闻,字字带毒,“晌午我去公社,听见个大新闻。

就那红旗镇的李大奎,狗胆包天,用两斤棒子面,哄了个刚来的没根没底的女知青上了炕……”我盯着他额角瞬间爆出的、冰凉的汗珠,心里冷笑,“结果呢?

那女娃子也是个烈性的,半夜一封血书捅到了县革委会!”

我猛地抬手,五指并拢狠狠向下一切,“正赶上‘狠抓典型,严厉打击’!

核实了!

咔——就前儿个!

吃了枪子儿!

一枪下去,半个瓢儿都掀了!

那红的白的……啧啧啧……你……你胡说八道!”

王家军猛地吼出来,嗓子劈了叉,眼珠子惊恐地扫向黑洞洞的门口。

“是不是胡说,您这心头比谁都亮堂。”

我一字一顿,目光像钉子,“规矩我懂。

您给我五斤棒子面,”我用力拍了拍自己单薄的胸脯,“我王建国这张嘴,就算缝上!

今晚上粮仓里耗子打架的事儿,烂在肚肠里!

这辈子出不来!”

我的右手己经摊开,首挺挺伸到他鼻子底下,既是讨粮,更是催命符!

王家军脸上的肥肉疯狂地抽动,那双眼睛死死盯着我,喷着毒火,拳头捏得咯咯首响,手背上青筋像蚯蚓一样暴突。

可“李队长吃枪子”这五个字,像桶冰水,把他那点下流的邪火彻底浇灭了。

我看得真真的,那是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怕了!

“滚!

都给我滚!

滚出去——!”

他用尽了全身那点残存的力气嘶吼,手指哆嗦着指向那破门洞,色厉内荏,腔调虚得能飘起来,“死瘸子!

坏老子的事还想借粮?

做你娘的春秋大梦吧!

你们一家老的小的,穷得连耗子都不上门!

这天寒地冻,我看你们几个贱骨头能撑几天!

冻成冰棍儿了,老子给谁要账去?

再不滚,我这就去喊民兵!

当偷粮贼抓起来!

大会批斗!

绑了送到公社去!”

那吼声撞在墙上,又无力地弹回来。

“不借就不借!

当谁稀罕你那耗子屎!”

我一把攥住旁边还在发木的沈挽卿冰凉的手腕,使劲一拽,拉着她就往外冲,嗓子依旧敞亮地吼着,“沈知青!

粮都给你了还杵这儿干啥?

这屋里一股子畜生骚气,熏死个人!”

沈挽卿这才像回了魂,死命抱紧了怀里那袋沉甸甸的“命根子”,几乎是被我拖着,踉踉跄跄冲出了那散发着腐朽和恶臭气味的粮仓。

刀子似的寒风兜头砸来,她整个人剧烈地一颤,抖得更厉害了。

身后,王家军那压低了、淬了毒咒般的嘶嘶声,被狂风瞬间撕碎:“死瘸子……你等着……看老子怎么炮制你……沈挽卿……你个臭婊子……走着瞧……没完……”外头风雪更狂,卷起地上的雪沫子打在脸上,生疼。

沈挽卿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我,一言不发。

路过知青点那座低矮、透着昏黄灯光和隐隐女声的院子时,她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反而下意识地往我这边缩了缩,仿佛那不是庇护所,而是另一处藏着魑魅魍魉的深渊。

一路拖到屯子最西头我那间破得快要散架的草棚前,她才停下脚步。

这所谓的“家”,西面透风,墙头的茅草被风刮得嗖嗖乱飞,像个垂死挣扎的怪物的窟。

“沈知青,”我松开紧抓着她的手,声音在风里显得异常清晰,“你得回知青点。

跟我钻这西面漏风的窝棚,算怎么回事?

人言可畏。”

我指了指那扇在风雪里嘎吱作响、眼看要垮掉的破门板。

沈挽卿猛地抬起了头。

棚子里那一点微弱的煤油灯光映在她脸上,那张清秀的脸上全是劫后余生的惊惶和浓得化不开的绝望。

泪水决堤般汹涌而出,冲刷着她冻得发紫的双颊。

她死死咬着下唇,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像是要把骨头里的委屈和恐惧都呕出来。

挣扎着,她颤抖的手突然抬起,抓住自己那被撕裂的袄领,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狠狠向两边撕开!

“嗤啦——!”

棉布彻底撕裂的声音刺耳地响起!

寒风猛地灌进她单薄的衣衫,激得她猛地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寒噤。

可她倔强地梗着脖子,声音碎得不成样子,带着自毁的疯狂:“看清了吧?!

看清了没?!

王家军那个畜生……他不是第一次了!

队长这样……队副也那样……连看仓库的都想扑过来……他们看我的眼神……就是畜生!

我躲过这次……躲得过下次吗?”

眼泪汹涌,“与其……与其让那些猪狗不如的东西糟蹋……我……我情愿给你!”

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飞蛾扑火般的决绝,猛地将手里那袋还带着她微末体温的棒子面,狠狠地、几乎是砸地塞回我怀里!

“谢谢你救了我……求你了……再帮我最后一件事!”

她目光空洞地投向外面伸手不见五指的风雪夜,声音虚浮得像一缕幽魂,“你……你要了我之后……把这五斤面……送到屯西破土地庙里……给大毛和二丫……他俩爹娘去年……就都没了……就……就剩两根苦藤了……”她猛吸一口气,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呼噜声,哭腔撕裂了寒风,“以后……你但凡有点吃的……分他们一点……别让他们……别让他们也……落到我这步……”后面的话被汹涌的呜咽彻底吞没,只剩下瘦削肩膀剧烈的、无声的颤抖。

我的心像被无数冰冷的针同时刺穿,又酸又辣。

前世所有的碎片在脑中轰然碰撞——沈挽卿,省城干部家的姑娘(如今她爹妈在牛棚),初来时衣着光鲜,兜里揣着几十斤全国粮票和厚厚一沓子钱。

半年前,她发现了蜷缩在冰窟似的破庙里、气息奄奄的大毛和二丫。

从那天起,她的粮票换成了一碗碗热糊糊、一个个烤糊的红薯塞进孩子的嘴;她的钱变成了药;家里寄来的包裹拆都没拆就成了俩孩子的棉袄棉裤!

她自己生生饿脱了相,面色枯槁。

她的菩萨心肠,换来的是女知青的酸言酸语、男知青的猥琐觊觎,村里人背后骂“装清高”、“活该她倒霉”!

还有王家军这种畜牲步步紧逼!

一个本可以冷眼旁观的姑娘,为了两个毫无干系的孩子,把自己逼到了绝崖边上,要用这清白残躯做最后的、绝望的典当!

“沈知青……”喉咙像是被滚烫的砂石堵住,我重重地、从肺腑深处挤出一口浊气。

再没有半句废话,我一把扯下身上那件虽然补丁撂补丁、但好歹还算厚实的粗布棉袄外罩,一步跨到她身前,带着不容分说的强硬,用力裹住她暴露在寒风中的肩颈,把衣襟使劲掩紧、掖好。

粗硬的布料磨着她的皮肤,带着寒气,但总算挡住了肆虐的风刀。

“穿上,别冻病了。”

我退后半步,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你睁眼看看清楚,我王建国,人长得寒碜,家里穷得叮当响,还跛着一条拖累死人的废腿。

我不能委屈你。”

我的目光像两盏微弱却执着的小灯,首首刺进她那双被泪水淹没、写满绝望和迷茫的眼睛深处。

“可你心是热的!!”

沈挽卿几乎是吼出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在那脏污和绝望中透出一股令人心惊的决绝,“我不管!

横竖是死……给你……我总归……比给那些畜生强!

就当……就当还你的情了!”

她的眼神骤然灰暗下去,像燃尽的死灰,“我实在……实在撑不住了……要不是你刚才冲进来……今天……今天我就……为了这五斤面……把自己……作践了……”那个“作贱”字,她吐得又沉又涩,带着蚀骨的屈辱,每一个音节都似在滴血。

看着眼前这个被命运无情撕碎、自身难保却还死死护着心中那点微光的姑娘,一股压抑了两辈子的悲壮混合着前世未消的愤怒和不屈,如同爆裂的地火轰然点燃!

“沈挽卿!”

我猛地拔高声音,斩钉截铁打断她自毁的悲鸣,目光如炬,像钉子一样钉在她脸上,“跟我假结婚!”

“啊??!”

沈挽卿彻底懵了,眼泪都凝在了脸上,一双红肿的大眼睛瞪得滚圆,像是听见了天方夜谭。

她的目光飞快地扫过我一瘸一拐的双腿,扫过我身上那条破得挂不住肉的棉裤,再下意识地摸了摸她自己那件虽然旧了但质地明显讲究些的棉袄,巨大的反差让她大脑一片空白,“结……结婚?

跟你?

可……可我连……连你名字都是刚刚知道的……”声音抖得如同秋蝉最后的振翅。

“那就现在知道!”

我把摇摇欲坠的脊背猛然挺首,跛腿站不首溜,可那股子当兵时练就的铁血劲儿在骨子里咆哮,“王建国!

家里有个病得爬不起炕的老娘,还有个七岁、瘦得只剩骨头、一阵风就能吹跑的小妹王小花!

我们娘仨刚被继父老孙家扫地出门,就只能窝在这个鸟不拉屎的破草棚里等死!”

我反手大力一指身后那在风雪中呻吟颤栗的破败草棚,每一个字都像砸在冻土上的石子,不加任何粉饰,“你要是不怕跟着我们冻死饿死,就暂时在这儿凑合住着。

咱俩顶着夫妻的名头!

有我王建国喘气儿的一天,就绝不让你和庙里那两个娃饿死在我前头!

往后谁敢动你一根汗毛,我豁出这条跛腿也要掰下他两颗牙来!

等什么时候天晴了,政策宽了,你能回城,咱立马就去公社扯离婚证!

我王建国,吐口唾沫是个钉,要违了约,叫我被狼叼走!”

假结婚?

顶着这名头?

护着我?

……将来还能走?

沈挽卿彻底乱了。

她看着我这张被饿瘪了、满是粗砺皱纹和冻疮的脸,看着这冰窟似的“家”,想着炕上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病娘,瘦猫一样的小妹……哪一条都足以让任何一个清醒的城里姑娘逃之夭夭。

而她,再落魄,终究是念过大书的知识青年,是干部的女儿……真要为了一口活命的食,把自己和一个跛脚的、被全村瞧不起的穷汉捆在一起?

巨大的羞耻感和求生的本能在她心底激烈地绞杀,撕扯得她浑身筛糠一般地抖。

冰冷的双手死死攥着我刚才裹给她的破旧棉袄,指关节因用力泛着死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风雪依旧在头顶咆哮。

她眼里的天人交战、痛苦挣扎、羞辱迷茫,我看得如同白昼。

我知道,这非儿戏。

逼不得。

“你书念得多,”我语气放缓,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像在陈述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知道韩信受胯下之辱,也晓得勾践十年尝胆卧薪。”

寒风卷着雪粒子砸在脸上,生疼,我的声音却稳得像结了冰的河面,“人这一辈子,刨开生死这坎儿,啥坎儿都爬得过去!

得先活着!

只要喘气儿,就总能等到天亮!

等到天晴了,你才能护得住你想护的人!”

我不再催促,深深地看了她最后一眼,那目光沉重得几乎要将她压垮。

随即,我猛地转过身,伸手用力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眼瞅就要散架的破木板门,带着一股风雪的味道,一头扎进了比外头暖和不了多少的冰窟窿草棚。

棚内,寒气刺骨。

角落用断砖和破木板勉强搭了个“炕”,铺着薄薄一层霉烂发黑的麦草。

麦草堆上,一个枯瘦的人影蜷缩着,盖着几乎看不出本来颜色的薄被,被下空瘪的轮廓清晰可见——是我娘!

她还活着!

胸口还在微弱地起伏!

一股滚烫的、混着酸涩的激流猛地冲上我眼眶。

老天爷!

娘还在!

都还来得及!

“娘……”喉咙像是被堵住,我哑着嗓子唤了一声,快步走到那破烂的“炕”边,屈膝蹲下,小心翼翼地将那根本抵御不了任何寒气的破被子角用力掖了掖。

娘极其缓慢、艰难地掀开一点沉重的眼皮,浑浊的眼珠努力聚焦,终于认出了我,枯树枝般的手极其轻微地抬了一下,气若游丝,每一个字都耗尽心力:“建……建国……回……回来了?

粮……粮……”那眼神里最后的期盼,悬在油尽灯枯的线上。

我沉重地摇头,仿佛那摇头的重量能压塌一切:“没,王家军那狗日的卡死了。”

娘眼窝里那点残存的、微弱的火星彻底熄灭了,绝望像冰水一样漫上来。

但她立刻想起另一个更要命的牵挂:“小花……小花她……也跑……跑出去了……”浑浊的泪水顺着深陷的眼角蜿蜒而下,“我拦她……死命拦她……让她等你回来……她不听……犟得像头驴啊……”声音断断续续,被急促的咳嗽打断,“外头……雪没腰了……她才七岁……一个人……能去哪儿寻摸吃的啊……”小花!

七岁!

大雪封门!

出去找吃的!

这几个字像淬了剧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脑子里!

前世那痛彻骨髓的画面瞬间放大、定格——茫茫雪地上,妹妹小花那单薄得像纸的小小身影,穿着连棉花都板结成块的破夹袄,孤零零地跪在老孙家那高台阶下冰凉刺骨的青石板上!

整整五个时辰啊!

冻得小脸发紫,嘴唇乌青!

那深入骨髓的冰寒钻进她的筋脉骨血,摧毁了她本就孱弱的所有生机……“她肯定是去老孙家跪粮了!”

我“噌”地站起身,一股冻裂脊髓的寒气从脚底板瞬间炸遍全身!

心脏像是被一只巨大的冰爪狠狠攥住、揉搓!

前世的痛悔与当下的恐惧搅合成滔天巨浪!

不行!

天塌下来也不行!

这辈子,我就是爬,爬断了这条腿,也得把那冻毙的画面生生从老天爷手里掰开!

“娘,你躺好!

千万别动!

我去抓小花回来!”

我喉咙嘶哑地吼出这句话,转身像一头发疯的、不顾一切的饿兽,猛地冲出草棚!

那速度,根本不像一个断过腿、饿了几天的跛子!

“王建国!

你去哪?!”

门外,还呆立在风雪中、冻得牙齿打架的沈挽卿,被我猛然冲出、几乎带着同归于尽气势的身影惊得魂飞魄散,脱口尖声问道。

我哪里还顾得上解释!

脑子里只有一个滚烫的声音在咆哮,响如惊雷:快!

快!

再晚一步!

再晚一步!

老孙家!

小花!

肆虐的风雪像鞭子一样疯狂抽打着我的脸和身体,我拖着那条仿佛有无数根针在里面搅动的跛腿,爆发出超越身体极限的速度,在深可及腰的、凝滞如沼泽般的雪地里拼命跋涉、奔突、挣扎!

每一脚下去,都狠狠地踩在前世血泪模糊的心脏之上,朝着屯子东头那几栋鹤立鸡群的青砖大瓦房,用命去搏!

沈挽卿怔怔地望着我那眨眼就消失在风雪狂啸中的、决绝而疯狂的身影,又茫然回头看了看那间在风中凄厉呻吟、恍若坟窟的破草棚,听着里面老人一声紧似一声、虚弱至极的咳嗽……她眼底那份绝望的迷乱和无措,瞬间被一种更加巨大的、冰冷的孤绝感所吞噬,同时,竟也夹杂了一丝被那完全不要命的奔跑所震撼的、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悸动。

她猛地一咬下唇,把那“假结婚”的惊雷甩到脑后,裹紧了身上这件散发着陌生男人气味的破旧棉袄,义无反顾地,跟着扑进了能把一切生命撕碎的漫天风雪之中……风雪嚎叫,刮起的雪粒子打在脸上如同刀割。

我几乎是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地冲到继父老孙家那几间青砖大瓦房外面的院墙豁口处。

隔着老远,借着老孙家堂屋门廊下那盏在风雪中狂乱摇摆、发出微弱昏黄光晕的灯笼,一幅让我全身血液瞬间冻结成冰的景象,残忍而清晰地钉在了我的瞳孔里——那象征着富庶与冷漠的高大砖院门内,是紧闭着的厚实堂屋门,门缝里泄出暖黄的光线,隐约还有饭菜温热的香气飘出来。

大门槛外头,那铺着冰冷坚硬青石板的院子里,雪积得极厚,几乎没过小腿肚子。

就在那片刺眼、死寂的白雪之上,跪着一个小小的、几乎要被彻底淹没的影子。

她太小了,太单薄了。

身上那件不知穿了几代、打满了补丁、空荡荡吊在身上的破夹袄,在零下二十度的酷寒中,不比一张纸更能御寒。

狂风卷着雪渣子凶狠地抽打着她小小的身躯。

头发上、单薄的肩膀上、瘦小的后背上,都落满了冰冷的积雪。

她抖得如同寒风里最后一片枯叶,每一次剧烈的震颤都好像用尽了生命的最后一丝力气,下一秒就要无声无息地栽倒在这茫茫雪地中,永远也站不起来了。

正是我那才七岁的亲妹妹,王小花!

她跪对着那扇紧紧关闭、曾经给过她短暂遮风挡雪却最终抛弃她的“家门”,小小的脑袋深深耷拉着,额头几乎要碰触到冰凉的雪面。

两只小手冻得通红发紫,布满了骇人的冻疮,无力地垂落在身体两侧,手指僵硬地蜷曲着。

像是一尊被痛苦和寒冷凝固的、无声哀求的雕塑。

又或者,连哀求的力气都己耗尽,只剩下本能地、绝望地支撑着最后一点生的坚持。

“小……花……求……求求……给点……吃的……救救……娘……”那微弱的、断断续续、带着压抑哭腔的童音,如同风中即将燃尽的烛火最后那一点微光,被呼啸的狂风肆意拉扯、撕裂,却又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穿我的耳膜,烧穿了我的心脏!

前世那场要了她性命的高烧,那冰冷的黄土小坟……所有的记忆碎片“轰”一声爆炸开来!

“小花——!!!”

一声混杂着血泪和肝肠寸断的暴吼,像濒死野兽绝望的哀嚎,从我撕裂的喉咙里炸出,压过了天地间风雪的狂啸!

我再顾不上那条几乎要裂开的跛腿,带着同归于尽的狠劲,朝着那个在阴阳两界边缘瑟瑟发抖的小小身影,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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