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重的耳钉

成婚五年，丈夫送了我无数次礼物。纪念日这天，原本出差的他突然回到家，

送给我一副耳钉。很漂亮的款式。但很可惜，我没有耳洞。1梁越总是加班，

夜不归宿是常态。纵然是这样，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我仍然端坐在客厅里，

静待着挂钟一分一秒的走向12点。11：58我抱着女儿暖暖坐到腿上，

她稚气的问：“爸爸怎么还不回来？”我沉默，掏出勺子握住她的小手，

从蛋糕的中心部位划了一个圈。这还是梁越教我的。“吃西瓜要从最甜的中间开始吃，

爱人要先爱己。”蛋糕马上变得一片狼藉，蛋糕胚、馅料、奶油混在一起，

像是恢复了出厂设置。这时，门铃响了。我惊喜的抬头，起身打开门。

一身酒气的梁越站在门外，侧身挺靠着墙壁，手臂上搭着西装，

衬衫扣子却仍然一丝不苟的合着。“阿瑜，扶我进去。”沁透了酒气的沙哑嗓音，低沉性感。

我上前一步，搀扶住他的腰，很容易的找到一个让他省力的角度。

我从厨房端出早就温热成适合温度的醒酒汤时，梁越醉成脚步都站不稳的样子，

坐到餐桌时还一副乖巧的说道：“老婆，纪念日快乐！”然后就吐了一地，保姆急忙来收拾，

他的衣袖打翻了醒酒汤，我扶着他起身。他递给我一个盒子后，踉踉跄跄地走向卧室，

脸朝下的趴在床上睡过去。黑色的盒子很小巧精致，上面还印着某家大牌的logo。

是买包才送的赠品。一副耳钉。我将它挑在小拇指上，捏住顶部，

向着早已长死的耳洞扎进去。微微的刺痛后，食指拇指一碰，晕染出血迹。对着镜子，

看着滴入水池的那一滴血。我勾起一抹笑。2这不是梁越第一次送错礼物。大一圈的戒指，

戴了会过敏的项链，尺码偏大的高跟鞋。包括这次。次日清晨，

梁越扶着醉酒后昏昏沉沉的脑袋坐起来，他头痛欲裂。成婚五年，

这是第一次没有喝解酒汤的情况下醒来，滋味确实不好受。“阿越，你又给我买错礼物了。

”看他缓了一会儿，我问道，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他。我把那一个盒子甩到他面前。

等待他给我一个解释。他说道：“老婆，你是不是不喜欢这个牌子，小众奢侈品品牌，

不怪你不喜欢，我待会去换个你常用的牌子，好吗宝贝？别生气了。

”又是这么温柔又体贴入微的语气，眼神中满是柔情蜜意，仿佛我是他的全部。

可这样一个人，怎么会不记得我的耳洞长死几年复通又发炎后不再带耳钉了。

但……难道真的是我多虑了。“我的耳洞敏感发炎之后，就再也没有带过耳钉了。

”他动作一顿，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笑起来。“对不起啊，老婆，都是我那个助理，

他一个大男人，什么也不懂。”他揽过我的腰，语气温柔“老婆，别生气，

我今天亲自去给你挑，好不好？”“好啊。”我点点头。我看向正在穿西装的男人。

梁越不喜欢变数，就算是每天都要换的西装衬衫，也尽可能的一样。一样的生活。

一样的衣服。一样的理由。“助理的事，他不注意。”“助理不懂这些，不小心搞错了。

”每次都是这个理由。我看着他，眸光复杂。可是阿越，我能相信你吗？他吃完早饭，

擦擦嘴巴，看向我。“我就要去公司了，今年公司又签了几个新进小花，

你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不妨去看看。”以往我都嫌麻烦，

可是这时候我忽然有种强烈的第六感，我点点头说：“好啊。”他好像愣怔了一瞬间，

旋即微笑起来。3司机今天请假，梁越亲自开车，我坐在副驾驶。我眼角余光里，

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丝毫没有岁月的痕迹。大学毕业后，我和梁越便结婚了。

算得上是少年夫妻。我陪梁越白手起家，我们住过阴冷刺骨的地下室，

吃过打折处理的泛黄菜叶，走过鞋底磨得生疼的路。最难的时候，兜里只剩二十块。

省吃俭用攒下了些钱，梁越创业开了娱乐经纪公司，近几年公司有了些起色。

每一季度的新签进来的艺人，梁越都会挑一个资质好的重点培养，与旗下艺人互动，

提高曝光率，抬高身价，在媒体前刷个脸。但我都知道，所有人都知道，梁越洁身自好，

除了工作从不与任何人有私下的往来。甚至，连我偷偷结婚后不敢告诉父母为此生气的他们，

也知道。梁越很爱我，非常爱我。如果是这样，

那些不合适的首饰因为爱的滋养也变得合适起来。我看了一眼认真开车的男人。他似有所觉，

唇边带笑的打趣道。“怎么？发现你男人又帅了？”“少贫。”我也笑。

在他偏头过去的瞬间，收敛起来唇边的笑。如果...真的是这样。就好了。

4渔越经纪公司旗下艺人众多，前几年，为了快速回流资金，梁越甚至会亲自下场炒绯闻，

年少有为的公司老总与旗下小花的二三事，是那段时间狗仔手里的头版头条。但这两年，

梁越已经不再带新人。但好像，今天这位，是个例外？

贴身定制墨红色的旗袍根本掩盖不住凹凸有致的身材，头发被玉簪挽起，

但在女人的动作下已经变得散乱。年轻的面孔上却是控制不住的狰狞。“梁越呢？

我要找梁越！今天见不到他我跟你们都没完！”“签合同的时候说好的他直接带我，怎么？

现在合同一签翻脸不认人？”女孩的嘴巴堪比大漏勺，在这听了十分钟，

前因后果我已经了解清楚。女孩叫楚玉怜，童星出身，

长大后远赴韩国以华人女团队长身份出道，18岁回国的消息一放出来，

各大经纪公司像是闻着味道的恶狼扑上来，但她看在梁越的面子上，

以三年资源倾斜的条件签进了渔越经纪。

梁越的助理也向我解释：“梁总已经向她倾斜过不少资源，也得到了很好的反馈，

她却想要梁总与她炒绯闻，以此获得更强的关注度。梁总说，公司创始之初，

是情非得已；但现在他有家有室，这样做，对其他人也不公平。”我点点头，

收回打量女孩的目光。在视线停泊的前一秒，忽然，目光停在了她耳侧垂落的耳钉。

是一副玉质的链条式样的耳钉。上面有个不太明显的logo。我刚见过。

与那个小盒子上的名字如出一辙。阿越，你的逃避。究竟是出于公正还是私心。

5我待了一会儿，看公司的保安恭恭敬敬的请楚玉怜出门去，梁越也不露面。

助理抱歉的朝我说道：“梁总的会议时长通常都不固定，夫人，要不我给您叫个外卖？

”我看向落地窗外微微泛着亮光的月色，开口拒绝。“不用了，我先回家。

你给全公司开会的人都叫一份饭，我报销。阿越的饭，待会保姆做好了我给他送过来，

他昨晚喝了酒胃不太舒服。”“好的，谢谢夫人。”他恭敬的点头。“哦，对了。

”我出门前一刻忽然转身，说道“谢助理，你挑的耳钉很不错，下次还是让阿越自己挑吧。

”谢助理皱眉，“夫人，梁总最近只让我选了一条项链，并没有什么耳钉啊。”“哦，

那我可能记错了。今晚可能下雨，我就不过来了。阿越的晚饭还是拜托你。

”我乘着谢助理的注视下坐上了电梯，电梯门关闭的一瞬间，我收起了脸上的所有表情。

我在公司门外等到晚上九点钟，梁越的微信消息响起。“阿瑜，今晚加班，别等我，

我会好好吃饭。”十分钟后，梁越从公司大门出来，去往对面的私房菜馆。我猜的没错。

宿醉后一天，梁越不会吃过油过辣的外卖，不是让家里的保姆做好送来，就是自己出去吃。

而我，刚刚给家里的保姆阿姨放了假。我坐在角落里等待着。梁越的侧脸映在玻璃窗上面，

在灯光的光影下面抽象拉伸，直到映上了别人的影子。楚玉怜施施然坐在他对面，开口道。

“喂！大叔，约你一面可真难哎！要不是小姨想见你，我才不会去你公司演戏呢。

”“你老婆查的可真严哦，没想到大叔是个妻管严呢。

”女孩嘴里的小姨此时此刻也从外面走进来。月白色的旗袍，优雅从容的气质，

那双让人一见难忘的眸子。视线下滑，脖颈上一条线条流畅圆润的珍珠项链。

她喊道：“阿越。”白悦容。梁越的初恋。我捏紧手心里的软肉，没想到，他们还有联系。

张口的一瞬间，梁越原本拿着筷子的手颤抖了一下，他欲盖弥彰的拿起杯子，轻咳一声。

女人还在继续说着，她的手搭在梁越放在桌子上的手，轻轻摩挲着，语气低柔，

眼眶通红的乞求。“阿越，让我见暖暖一眼，就一眼，我的病是彻底治不好了，

我也不希望再拖累你，你帮我的已经够多了。”“我就想听她喊我一声妈妈，”说到这，

女人双肩抖动，原本压抑着声音几乎控制不住的放声痛哭。“毕竟，我才是她的亲生母亲啊！

”听到这，我的脑袋轰鸣一声，仿佛有什么猛地碎裂。后面的对话我已经听不清了，

也已经无需在听了。等到最后，他们结完账，分头离开，我也没发现。电话忽然响起来，

是暖暖用手表打来的视频电话。“妈妈，今天考试我得了第一名，老师夸我啦，

还给我发了一个小红花，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我强撑着笑容：“暖暖这么厉害啊，

妈妈在外面吃完饭，马上就回去哦，回去给暖暖带你最喜欢的蓝莓小蛋糕。”挂掉电话，

我整个人还没从骤然知道真相的震惊中缓过来。是的，暖暖不是我的亲生女儿。

我前几年因为公司初期到处拉投资应酬，胃穿孔导致腹腔感染后医生便说受孕困难。

彼时梁越拉着我的手，眼神缱绻的说：“阿瑜，我们不要孩子也可以，你就是我唯一的宝贝。

”后来，我时常看见梁越盯着别人家女孩的目光，眼神艳羡，我心里泛起细小的疼。于是，

我和梁越领养了暖暖。孤儿院的孩子众多，大多都灰头土脸。只有暖暖，像是沙砾的珍珠。

我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穿着白色的公主裙，稚气的喊我“宋妈妈”的小女孩。

符合我对孩子的一切美好幻想。后面的手续一直是梁越在处理。我竟然从来没怀疑过，

有时候暖暖的眉眼在某些角度下与梁越如出一辙。桌上的菜已经凉透了，

只有手里的咖啡杯还有着些许的余温。可是这些温度，在这个炎夏，

我竟然觉得从骨头缝里都渗出来刺骨的冷意。我到底该……怎么办？

6我找人调查了白悦容和梁越的过往，高中毕业会上，浪漫的在志愿上填了同一所大学，

理所应当的成为了彼此的初恋。但世俗的爱意冲不破现实的枷锁。或许在白天鹅的世界里，

黑天鹅的羽毛颜色也成为了原罪。梁越与白悦容是校园里表白墙上情侣排行榜的第一名，

谁看了不说一句神仙眷侣。可神仙是不需要吃饭的，人却要食五谷杂粮。

白悦容被家里绑着回去订婚那天，白父对梁越不断羞辱，痛骂他是个只会吃软饭的下等人。

梁越为了出人头地，数次尝试创业，

但一个没有背景没有资金的新人小子就像是狼群里的没长毛的小狗。

为了争那一口别人不要的肥肉边角，撞得头破血流。我“捡到”梁越的时候，

他为了拉投资喝了一夜的酒，最后还是没能成功，

他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一样蹲在路边上边吐边流泪。我就是这时候出现在他面前的。

他蹲在路边的样子像是我走丢了的那只小狗。有点可怜。于是我于心不忍。我朝他伸出手，

说道：“别哭啦，我帮你。”我求父亲注资，求他为梁越铺设人脉，一直帮到他事业有成，

出人头地。他当我是恩人，我却怀有私心。这段婚姻是父亲死前为我求的一份保障。

梁越毫不迟疑的答应。彼时我害羞又开心，我以为是两情相悦，却不过只是结草衔环。

怪不得，我无法生育对他而言并不重要。我抚上肚子，只有我知道，

那里也曾经孕育过一个生命。即便梁越知道又能怎么办呢？我从来，都不是他心里那个人，

自然也不配成为他孩子的母亲。7我价格出的够高，调查的人送了我点有意思的消息。

比如说，白悦容的两份体检报告一份健康一份绝症；比如说，

我在体检时“恰好”做了一份与白悦容的肾源匹配检查；比如说，

“恰好”我与她的配型高度匹配。比如说，我或许是她换肾的不二人选。我捏着那份报告，

实在不知道作何表情，最终只是笑了笑，给调查的人结了尾款。我走出门，

驱车漫无目的的走着，导航是摆设，我根本不知道我要去往哪儿。在我有限的人生里，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十分幸运的人。没受过什么太大的伤害，

甚至连负面的情感波动都很少有。可是命运就像是赌徒手里的最后那一副牌，

牌面不翻转过来，赌徒永远都不会知道会不会倾家荡产。身体的记忆驱使我驱车回到了房子。

打开门，梁越带着围裙一手端着餐盘，一手拿着锅铲，见到我立在门口，

嘴角挂上了我熟悉的微笑。“阿瑜，洗手，过来吃饭啦，今天有你爱吃的糖醋排骨。

”我慢慢走过去，眼神一错不错的盯着他，没有任何破绽。一如既往的表情，神态，动作。

就好像是那些我不小心发现的就是一场噩梦。梦醒了，

那个在婚礼上对我说着忠贞不二的男人还在这里，从未改变。我坐下来的下一刻，

梁越假装不经意的问出来了他一直想得到的答案。眼睛里精光闪烁。语气却小心谨慎。

“阿瑜，如果你只要付出一点，就能和我永永远远在一起，你愿意吗？“比如什么呢？

”一个肾吗？似是看出了我脸色不虞，梁越干巴巴的笑了声，闭上了嘴。我没理他，

只是机械的嚼着嘴里的饭，食之无味，但我却还是一直不停的往嘴里塞着食物，

直到呕吐出来。梁越急忙站起身，跑到我身边，拍上我的脊背。他问：“怎么了老婆？

你别吓我！”我猛地站起身，用力的推开他。我喊着：“别碰我！离我远一点儿！

”梁越瞪大了眼睛，眼眶里满是担心。我反复呼吸几次，

拿起桌上的纸巾跪在地上用力擦着污迹。梁越小心翼翼地说道：“我来吧，阿瑜。

你去歇一会儿。”他接替我跪在地上一点一点的擦着，我缓慢的站起身来。

轻飘飘的撂下一句话。“梁越。”“嗯？”“我们离婚吧。”他失手一用力，

污迹被擦出一道长长的划痕。下一秒，我被他用力的拥进怀里，截断了我的话。

嗓音隐约有些颤抖。“阿瑜，别闹。你是不是太累了。听话，别说傻话。”我用力挣了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