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将莫邪淬命双剑被动教学

会稽山的夜色总是来得格外深沉，像是被山巅的积雪压了上千年，连星光都透不过那层浓墨。

但今夜却不同，熔炉里翻涌的烈焰正在撕开夜幕，把整座山谷映得如同白昼一般，

赤红的火光舔舐着坚硬的岩壁，将那些沉睡了数万年的青苔都染上了焦灼的色泽。

干将站在炉前，青铜铸就的炉壁已被烧得发白，热浪滚滚而来，将他额前的乱发烤得蜷曲。

他已经在这炉前守了整整七七四十九天，眼窝深陷，颧骨高耸，唯有那双眼睛，

在火光映照下亮得惊人，布满血丝的眼白里像是也燃烧着小火苗。他的手紧紧攥着铁钳，

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虎口处早已磨出了血泡，又被炉火烤得结痂，黑乎乎地粘在布衫上。

“师父，该添柴了。”身后传来徒弟阿石怯生生的声音。这孩子才十五岁，

是山下猎户的儿子，半年前被送来学手艺，此刻正抱着一捆松木站在三丈外，

被热浪逼得不敢上前。干将没有回头，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用柏木，松木燃得太快，撑不住精铁淬火。

”阿石慌忙换了柴，抱着一捆黝黑的柏木小跑过来，刚把柴扔进炉口，

就被一股热浪掀得后退两步，烫得直搓手。他看着师父的背影，

那身青布短褂早已被汗水浸透，又被炉火烤干，反复几十次后，

布面上结着一层白花花的盐霜，后背的位置甚至被火星烧出了好几个破洞。“师父，

歇会儿吧，”阿石忍不住又劝，“师娘炖的参汤都热了三遍了。”干将依旧没动一下，

目光死死盯着炉膛里翻滚的金属。青铜与精铁在烈焰中熔成了粘稠的汁液，

像是两条纠缠的蛟龙，时而分开，时而相拥，却总差了最后一丝灵性。

他能感觉到那些金属在渴望什么，它们在炉膛里发出了细碎的嗡鸣声，

像是困在牢笼里的野兽，焦躁地等待着挣脱的契机。“还差一点……”干将喃喃自语，

伸出手，几乎要触碰到滚烫的炉壁。他的指尖在距离炉壁半尺的地方停住，

那里的空气都被烤得扭曲，能看到细小的火星在气流中跳舞。这对宝剑，

是他答应给楚王的贡品。三年前楚王南巡，在会稽山脚下看到他铸造的农具，

竟亲自上山寻访，握着他打造的一把柴刀叹道：“如此手艺，只做农具实在是可惜了。

”那时楚王眼中的贪婪，干将至今记得清清楚楚。后来楚王送来百斤精铁，

命他铸造一对绝世神兵，言明三年后取剑，若是不成，便要夷平这铸剑坊。可他答应下来，

却不全是因为楚王的威胁。干将的心里，

藏着一个比王侯霸业更炽热的念头——他要超越欧冶子。那位铸剑大师的名字，

像是一座大山一般压在所有铸剑师的心头，湛卢、纯钧、鱼肠，每一把剑都是传奇。

他要铸出一对剑，一对能让欧冶子的名字都黯然失色的剑。炉火“噼啪”作响，

溅起的火星落在干将的手臂上，烫出一个小水泡。他浑然不觉，只是忽然想起二十年前，

自己还是个学徒时，曾在欧冶子的铸剑坊外偷看过三天三夜。那时欧冶子铸湛卢剑，

也是这样七七四十九天，最后一日，老铸剑师划破指尖，将鲜血滴入熔炉，那一瞬间，

整座山都在震颤，炉中飞出一道青光，绕着山巅转了三圈才落回炉中。后来他才知道，

那是以血为引，让铸剑师的精气与金属相融。“师父说过，好剑有灵，需得铸剑人以诚相待。

”干将的喉结动了动，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知道这对剑缺什么了，

缺的是那一点“灵”，一点能让金属活过来的东西。就在这时，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石阶上传来，伴随着铁屑被踩碎的“沙沙”声。

干将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那青布裙裾扫过地面的声音，比炉膛里的金属嗡鸣声更让他心安。

“歇会儿吧。”莫邪的声音响起来，像山涧里刚融的雪水，带着一丝清冽，

瞬间浇灭了些许炉边的燥热。她走到干将身边，将一碗冒着热气的参汤递过去，

碗沿还缠着一圈粗布，怕烫着手。干将这才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了妻子的脸上。

莫邪的眉眼很柔和，像是会稽山清晨的薄雾，此刻被火光映着，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

她的发髻有些松了，几缕碎发垂在额前，沾着些许灰尘——想必是又去后山采草药了，

他这几日咳得厉害，她总说山上的川贝能镇咳。“你怎么又来了？”干将接过参汤，

手指触到碗壁的温热，才感觉到自己的手有多烫。他想笑，嘴角却扯不动，

脸上的皮肤早已被炉火烤得僵硬。“汤都快熬成药渣了。”莫邪伸手，

想替他擦去脸颊上的烟灰，手指刚抬起，又被他躲开。“烫。”干将低声道。

他的脸刚从炉边离开，温度足以灼伤她细嫩的皮肤。莫邪却执意伸出手，

指尖轻轻拂过他的脸颊，动作轻柔得像是抚摸初生的婴儿。“我不怕。

”她的指尖果然被烫得缩了一下，却依旧固执地擦去了他颧骨上的灰痕，“你看你，

都快成炭人了。”干将低头喝了口参汤，浓郁的药香混着淡淡的甜味在舌尖散开，

暖意顺着喉咙一路淌到胃里。他这才注意到，妻子的袖口磨破了，

露出的手腕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那是去年他试剑时，她为了抢他手里的淬火水，

被飞溅的铁水烫到的。“还差一步。”干将放下碗，声音里带着难以言喻的疲惫，

“欧冶子铸湛卢，以血为引。这对宝剑，若是想要成为绝世神兵，需得……”他没再说下去，

只是望着炉膛里翻腾的火光，眼神复杂。莫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炉膛里的金属汁液还在翻滚，却像是失去了方向的困兽，再烈的火也烧不出那份该有的灵动。

她忽然明白了丈夫未说出口的话。铸剑史上从不缺以血祭剑的传说，只是那些传说里，

多半是铸剑师以自身精血相殉，可这对宝剑……它们是一对，是要并肩而立的。“我知道。

”莫邪轻声说，声音平静得让干将心惊。他猛地转头看她，却见她正望着自己腰间的玉佩。

那是一块玄铁所制的玉佩，形状是两只交缠的夔龙，边角被摩挲得光滑温润。

那是他们定情时，他用自己锻造的第一块玄铁做的，那时他还只会打些农具，为了这块玉佩，

偷偷在炉边守了七个夜晚。“莫邪，你……”干将的话还没说完，就见莫邪解下了那块玉佩。

玄铁在火光下泛着幽微的光泽，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她的体温。“这块玉，

本就是你用铁水浇铸的。”莫邪举起玉佩，对着火光看了看，夔龙的眼睛处恰好有两点金星，

像是活了过来，“它该回到它该去的地方。”话音未落，她手一扬，

玉佩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噗”地坠入熔炉。玄铁遇烈火，瞬间发出刺目的白光，

炉膛里的金属汁液猛地沸腾起来，像是被注入了新的生命。干将正要说话，

却见莫邪忽然拔出了腰间的短剑——那是他给她防身用的，剑刃只有尺许长，却锋利无比。

她握着剑柄的手很稳，甚至没有一丝颤抖，反手就划破了自己的指尖。“莫邪！”干将惊呼，

伸手想去夺剑，却已经晚了。鲜红的血珠从她指尖渗出，滴落在滚烫的炉壁上，

发出“滋”的轻响，瞬间化为白雾。但更多的血珠落入了炉膛，滴在翻腾的金属汁液上。

就在鲜血与铁水相融的刹那，熔炉突然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

金色的光浪如同潮水般炸开，瞬间淹没了整座铸剑坊。干将被光浪掀得后退几步，

灼热的气浪几乎要将他掀翻。他挣扎着抬头，只见莫邪站在光浪中央，

青布裙裾在火光中猎猎作响，像是即将展翅的蝴蝶。“你说过，双剑需得同心。

”她的声音穿透光浪，清晰地传到他耳中，带着一丝释然的笑意，“我与你，

本就该融为一体！”“莫邪——！”干将嘶吼着，声音撕裂了喉咙，

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他什么也顾不上了，朝着那片金色的光浪扑过去。

他看到妻子纵身跃入烈焰，那抹青色的身影在火光中越来越小，像是被吞噬的星子。

“等等我！”他纵身跃入熔炉，滚烫的铁水却没有想象中的灼痛，

反而像是被一双温暖的手拥住。他在火光中摸索，终于触到了一只微凉的手，那是莫邪的手，

指尖还留着划破的伤口。两道身影在烈焰中相拥，干将能感觉到她的气息，微弱却坚定。

他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就在这时，

炉膛里的青铜与精铁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震颤，金属汁液疯狂地翻滚、凝聚，

像是有两只无形的手在塑造它们的形状。山风突然从山谷口灌进来，卷起漫天的火星，

像是一场金色的雨。熔炉的火光渐渐平息，只剩下淡淡的青烟在风中飘散。

当最后一缕青烟被山风卷走时，铸剑坊里一片死寂。阿石最先反应过来，

他跌跌撞撞地跑过去，只见炉底裂开一道缝隙，里面静静躺着两柄剑。

左边的那柄剑通体发紫，像是最深沉的夜空，剑脊上隐现着流云般的纹路，

剑柄缠着黑色的鲛绡，握在手里，能感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

右边的那柄剑则泛着清冷的青光，像是冬日湖面的寒冰，剑穗是用银白色的丝线编成的，

垂落时，仿佛有细碎的霜花在上面凝结。“师父……师娘……”阿石的声音哽咽着，

眼泪砸在冰冷的地面上，溅起细小的灰尘。徒弟们陆续围了上来，

十几双眼睛望着炉底的双剑，谁也说不出话来。熔炉的灰烬里，

只有半块被烧焦的玉佩静静躺着，那是干将与莫邪定情的信物，此刻只剩下夔龙的半只翅膀，

玄铁的表面被烧得焦黑，却依旧能看出曾经的温润。当阿石颤抖着双手捧起那对宝剑时，

人群中突然有人“咦”了一声。只见紫剑的剑身在月光下轻轻震颤，

里面传出一声低沉的叹息，像是有谁在怀念着什么。而青剑的剑脊上，

不知何时凝结出一滴晶莹的露珠，那露珠在月光下流转，似泪非泪，久久不化。

“就叫它们干将、莫邪吧。”阿石喃喃道，泪水终于忍不住滚落，滴在青剑的剑穗上，

瞬间被吸收了。干将莫邪铸剑的故事，像会稽山的风，很快就传遍了天下。三年后，

楚王派来的使者踏上了会稽山，当他看到那对宝剑时，眼睛里的贪婪几乎要溢出来。

紫剑干将被握在手中时，能感觉到一股沛然之力顺着手臂蔓延，

仿佛有千军万马在血脉里奔腾；青剑莫邪则带着刺骨的寒意，剑身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仿佛能冻结时间。使者将紫青双剑献给楚王，楚王龙颜大悦，当即命人打造了黄金剑匣，

将紫青双剑供奉在太庙。可奇怪的是，自从紫青双剑入宫，楚国就怪事不断：先是后宫失火，

烧毁了三座宫殿；接着是边境地震，城墙塌了三里；最离奇的是，楚王夜里总做噩梦，

梦见一对浑身是火的男女向他索命。“此剑戾气太重！”太卜占卜后，脸色惨白地奏道，

“紫青双剑本为一体，强行分离则怨气自生，若要镇住，需得将它们分开供奉。”楚王无奈，

只得将干将剑留在身边，莫邪剑则送往南疆的宗祠。可双剑分离的那天，

楚国都城突然下起了血雨，太庙前的青铜鼎无故炸裂，鼎中祭祀的酒水化为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