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金是什么魂环

巴黎。深秋的冷雨敲打着排练厅高耸的彩窗，留下蜿蜒的水痕。

eur将她的Buffet Légende单簧管轻轻放在铺展开的墨绿色天鹅绒衬布上。

管身深沉的黑檀木在顶灯下吸饱了光线，

那精心雕琢的玫瑰金键柱却流淌出近乎液态的、蜂蜜般温润的光泽，

每一道曲线都诉说着匠心的淬炼。她修长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谨慎，

抚过那些标志性的绿线音孔，冰冷的陶瓷触感从指尖蔓延开来。

“C’est de l’art, pas un jouet.”这是艺术，

不是玩具。她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把淬了冰的薄刃，轻易割开了排练前细碎的交谈声。

纯正的法语腔调，浓烈得如同未经稀释的黑咖啡，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沉沉地压在空气里。

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向排练厅最边缘那个几乎要缩进墙壁阴影里的身影。

Eiji Suzuki的乐器箱就搁在他蜷起的腿边。箱盖打开一角，

露出里面躺着的单簧管——同样是Buffet Légende，

同样是深邃如夜的莫桑比克黑檀木管身。在晦暗的光线下，两支乐器几乎一模一样，

如同被命运刻意摆放在一起的镜像。情侣管？Vivienne心底掠过一丝荒谬的冷笑。

Non，纯属巧合。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那个日法混血的新人，

用宽大的灰色卫衣兜帽严严实实地盖住了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干净的下颌。

他安静得像不存在，又像一只在陌生城市街头彻底迷失了方向、淋湿了皮毛的秋田犬，

带着一种无辜又执拗的沉默。指挥的手势落下。乐团的声音如潮水般涌起，

交织成德彪西《第一狂想曲》迷离变幻的色彩。Vivienne微微垂眼，气息沉入丹田。

当属于她的乐句到来，Buffet Légende的笛头贴上她温热的唇，

她的手指在玫瑰金键柱上骤然启动，迅捷如电。

一连串精准无比、颗粒分明的吐音staccato猛然刺穿了整个乐团的织体，

像一串骤然划破天鹅绒的冰冷钻石，每一个音符都带着绝对控制的锋利棱角，直冲穹顶。

“Arrêtez！”停！指挥棒带着雷霆万钧的怒意，狠狠砸在金属谱架上，

刺耳的撞击声让所有乐音瞬间死亡。排练厅陷入一片死寂。指挥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

越过整个乐团，死死钉在角落那个灰色的身影上。“Suzuki-kun！”他咆哮着，

每一个音节都像鞭子抽打空气，“你的弗朗塞协奏曲第二乐章，

那该死的高音区altissimo register！

你是在模仿被掐住脖子的公鸡打鸣吗？！艺术！这是艺术！不是屠宰场！

”压抑不住的嗤笑声像细小的气泡，从乐团的各个角落噗噗地冒出来，

迅速连成一片低低的哄笑。那些目光，或同情、或嘲弄、或纯粹看戏，密集地投射过去。

角落里的灰色身影猛地一颤。兜帽被用力地拽了下来，露出一张年轻得过分的脸，

柔软的黑发有些凌乱。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湿漉漉的，带着猝不及防的惊惶和受伤，

像极了森林里被强光突然惊吓的小鹿斑比。Eiji Suzuki抬起头，望向指挥，

也望了一眼首席位置上面无表情的Vivienne，

声音低微却清晰地穿透了笑声：“Désolé, Maestro…”对不起，

指挥…他顿了顿，似乎想找个依托，目光下意识地飘向自己腿边的乐器箱，

“我的布菲传奇Buffet Légende…它今天心情不太好。”借口。

Vivienne清晰地捕捉到他视线飘移的瞬间，

捕捉到了那话语里一丝不易察觉的、孩子气的推诿。她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下撇了一下，

一个冰冷而充满蔑视的弧度在她完美的唇线上凝结。她甚至懒得再看他一眼，

只是用指尖轻轻敲了敲自己Légende那冰冷的绿线音孔，

无声的嘲讽比任何哄笑都更具杀伤力。排练厅的灯光似乎都因为她的冷意而黯淡了几分。

塞纳河在铅灰色的天空下缓缓流淌，浑浊的水波拍打着古老的石堤，

倒映着两岸萧索的梧桐树影。风带着深秋河水的腥气和寒意，钻进衣领。

Vivienne裹紧驼色的羊绒大衣，推开一扇沉重的、镶嵌着模糊彩绘玻璃的橡木门。

门楣上悬着一块摇摇欲坠的木牌：L’Oiseau Rare珍稀之鸟。

门轴发出冗长而痛苦的呻吟，

一股混合着陈年纸张、干燥灰尘和隐秘霉菌的复杂气息扑面而来，

这是时间在封闭空间里缓慢发酵的味道。

狭小的旧书店被高耸到天花板的书架挤压得只剩一条曲折的通道，书籍如同砖石般层层叠叠，

构筑起摇摇欲坠的知识迷宫。光线昏暗，只有几盏老旧的黄铜台灯在书堆上投下昏黄的光晕。

Vivienne的手指在一排排斑驳的书脊上滑过，羊皮手套摩擦着粗糙的纸张，

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她寻找着普鲁斯特，

寻找那个能让她短暂逃离现实的、由记忆和感官构筑的庞大世界。

就在她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套熟悉的精装本时，目光却骤然凝固在书架对面。

一本厚重的《追忆似水年华》第一卷被抽走了，透过那个突兀的空隙，

她看到了一张绝不该出现在此地的脸。Eiji Suzuki。他正背对着她，

微微低着头，专注地看着手中一本巨大开本的旧书。而他放在旁边矮凳上的，

正是那个该死的黑色乐器箱。她的Légende在排练厅，那么箱子里的，

只能是他的同款。它们像阴魂不散的标记。一股无名火猛地窜起。她收回手，

高跟鞋的鞋跟敲击着老旧的地板，发出清晰而压迫的笃笃声，

绕过了两个塞满哲学典籍的书架，径直走到他面前。

贵的香根草香水Vetiver那混合着潮湿泥土、烟熏感和一丝锋利绿意的独特气息，

瞬间强势地弥漫开来，盖过了旧书店的陈腐味道。

“Pourquoi me suis-tu?”为什么跟踪我？她的声音压得很低，

像冰层下的暗流，带着不容错辨的寒意。目光锐利如手术刀，直刺向他。

Eiji似乎被她突兀的出现惊了一下，抬起头。那双小鹿般的眼睛里没有慌乱，

只有一种近乎透明的坦然。他没有回答她的质问，

反而将手中那本巨大、纸张泛黄脆弱的旧书轻轻举起，

tion Originale, 1945.”德彪西《单簧管第一狂想曲》——原版，

1945年。“Coïncidence.”巧合。他平静地说，

目光穿过旧乐谱上方，落在她脸上，

“Ton morceau préféré.”你的最爱。太狡猾了。精准的，

不容回避的，直击她最隐秘的软肋。Vivienne感觉呼吸一窒，

捏着羊皮手套的手指瞬间收紧，柔软的皮革发出细微的咯吱声。

她看到他脚边的乐器箱敞开着，

那支莫桑比克黑檀木的Buffet Légende静静地躺在打开的箱盖绒布上。

节管barrel、喇叭口bell——单簧管的三节管身在昏暗的光线下分离着，

在她和他之间，在堆满古籍的狭窄空间里，构成了一道沉默而危险的桥梁。时间仿佛凝固了，

只有尘埃在昏黄的光束里无声漂浮。

“J’ai sept ans de plus que toi.”我比你大七岁。

她终于开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这句话像是一道冰冷的堤坝，

试图阻挡某种汹涌的、她不愿承认的东西。

她试图用年龄的鸿沟、用首席与新人的身份、用她早已筑起的心墙，将他推开。

Eiji没有退缩。他轻轻地将那本珍贵的1945年乐谱合上，

小心地放在旁边一摞旧书上。他向前迈了一小步，

缩短了那由单簧管部件构成的“桥梁”的距离。他的目光沉静地锁住她，声音不高，

却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

ais tes vibratos en do…”但是你的C调颤音…他微微停顿，

似乎在回味，又像在斟酌最精确的词语，

me ceux d’une jeune fille.”…它们听起来像少女的一样。

排练厅里那个冷酷、精准、用音符刺穿一切的首席单簧管，

在他这句近乎冒犯的、直指核心的点评下，仿佛被瞬间剥去了坚硬的外壳。

Vivienne感到一丝狼狈和莫名的悸动交织着爬上脊背。就在这时，

他乐器箱里那分离的喇叭口bell的镀银边缘，

恰好捕捉到窗外塞纳河上最后一抹挣扎的夕阳余晖。

一道刺目的、锐利如刀锋般的反光猛地折射出来，不偏不倚，

正正晃花了Vivienne的眼睛。她下意识地闭眼偏头，心头那堵冰冷的堤坝，

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灼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维也纳。金色大厅。

空气里悬浮着金粉般的尘埃，被无数盏水晶吊灯的光芒照亮，

弥漫着一种近乎神圣的、属于古典音乐的辉煌气息。如潮的掌声尚未完全平息，

如同退去的海浪，依旧在巨大的镀金穹顶下回荡、盘旋，冲击着人们的耳膜和心脏。

长、音域更低沉、专门为莫扎特《A大调单簧管协奏曲》K.622的华彩乐章而生的乐器。

天鹅绒般柔滑又带着琥珀般温润光泽的低音，似乎还缠绕在她的指尖，浸染着她的灵魂。

她站在舞台中央，微微喘息，汗水在精致的妆容下微微闪光，接受着这顶峰的荣耀。

首席的位置，完美的演绎，一切都如她所掌控。后台通道的阴影里，一个身影动了。

Eiji像一道迅捷的灰影，在掌声的掩护下，几步就跨到了舞台侧幕旁，

站在了她下台的必经之路上。他穿着笔挺的演出礼服，头发精心打理过，

脸上没有惯常的羞涩或退缩，只有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紧张和坚决。

Vivienne走下台阶，带着首席走下神坛的余韵，

香根草的气息混合着舞台的松香气味扑面而来。她看到他，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没有预兆，没有铺垫。Eiji在她面前，就在这后台通道略显狭窄的空间里，

在远处观众席尚未完全平息的声浪背景中，单膝跪了下去。

动作流畅得如同一个排练过千百次的舞台动作。他手中那个小小的、深蓝色天鹅绒戒指盒，

“嗒”的一声轻响，弹开了盖子。

一道冰冷而璀璨的光芒瞬间攫住了Vivienne的目光。

铂金的戒圈托着一颗切割完美的钻石，在后台幽暗的光线下，竟也折射出令人心悸的火彩。

“Épouse-moi.”嫁给我。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带着一种穿透所有喧嚣的奇异力量，清晰地送入她的耳中。那双小鹿般的眼睛，

此刻燃烧着炽热的光，紧紧锁住她，不容她逃避。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后台通道里所有穿梭的乐手、工作人员，像被施了定身法，动作凝固在空气中。紧接着，

是死一般的寂静。这寂静只维持了不到半秒，

便被前排某个眼尖观众爆发出的一声失控的尖叫彻底撕裂。“啊——！

”那尖叫像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引爆了整个观众席。

惊愕的抽气声、兴奋的议论声、难以置信的欢呼声浪，如同海啸般从观众席方向汹涌扑来，

疯狂地冲击着舞台和后台的边界，震得水晶吊灯都似乎在微微颤动。无数道目光，

惊疑的、狂喜的、好奇的、嫉妒的，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这后台狭窄通道的中心，

聚焦在单膝跪地的Eiji和僵立当场的Vivienne身上。维也纳金色大厅的空气，

从未如此灼热而疯狂。就在这片足以吞噬一切的声浪和注视中，

Eiji脸上的表情却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那求婚的炽热和紧张，

被一种突如其来的、近乎慌乱的决心取代。

“Attends… cinq minutes!”等我…五分钟！

他几乎是喊出来的，猛地从地上站起，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他看也没看Vivienne瞬间僵住的脸和眼中翻涌的复杂风暴，

一把抓过放在脚边的Selmer单簧管箱，飞快地打开搭扣。

深蓝色天鹅绒戒指盒被他随手塞进了礼服口袋。他双手并用，动作快得几乎出现残影。

镀银的喇叭口silver-plated bell被他精准地拿起，

“咔嗒”一声轻响，稳稳地卡进了下节管lower joint的接榫处。

接着是上节管upper joint，与下节管对接，严丝合缝。

他的手指稳定而迅捷，如同最精密的机械。然而，

就在他拿起那小小的、至关重要的二节管barrel，

准备将其旋入笛头mouthpiece和上节管之间时，意外发生了。

或许是后台地面不平，或许是刚才下跪的动作带到了箱子，

又或许纯粹是命运那该死的恶作剧——那圆润的二节管从他指间滑脱了！

它掉落在硬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嗒”的一声，然后像个顽皮的精灵，骨碌碌地滚动起来，

方向不偏不倚，正是堆在后台深处、厚重如山的深红色道具幕布。那小小的乌木圆管，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毫无阻碍地滚进了幕布底部一道深深的、黑暗的缝隙里，瞬间消失不见。

“Merde!”见鬼！Eiji的惨叫脱口而出，撕破了后台通道里凝固的空气。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只剩下惊恐的苍白。没有丝毫犹豫，他几乎是扑倒在地，

昂贵的礼服裤腿摩擦着粗糙的地板。他匍匐着，像战场上寻找掩体的士兵，

手脚并用地爬向那道吞噬了他二节管的幕布缝隙，

徒劳地将手臂深深探入那漆黑、布满灰尘的狭小空间里摸索。

观众席的喧嚣似乎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了。

后台通道陷入了比之前求婚时更深沉、更粘稠的死寂。这寂静沉重得如同滚烫的沥青，

劈头盖脸地包裹下来，堵住了每个人的口鼻。所有目光，从惊愕到狂热，

再到此刻的难以置信和尴尬，都凝固在Eiji撅起的、沾上了灰尘的礼服后背上，

凝固在Vivienne那张美得惊心动魄、此刻却如同冰封面具般的脸上。空气不再流动，

时间不再前行，只有金色大厅穹顶那些描金的天使壁画，

似乎都在无声地俯瞰着这场荒诞的灾难。漫长的几分钟过去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

Eiji终于从幕布下灰头土脸地钻了出来，手中紧紧攥着那枚失而复得的二节管，

脸上沾着蛛网和灰尘。他顾不上去擦，颤抖着手，以最快的速度将二节管旋上笛头，

再将笛头组件插入上节管。Selmer Concept 单簧管终于在他手中组装完毕。

他深吸一口气，将吹口贴上嘴唇，手指按向键柱。“Piiii——！

”一声尖锐、扭曲、撕裂耳膜的啸叫，如同垂死鸭子的最后哀鸣，

猛地从Selmer那镀银的喇叭口爆发出来！

这声音是如此突兀、如此刺耳、如此充满毁灭性，瞬间刺穿了后台粘稠的死寂，

也狠狠扎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神经。

V12! Elle est fendue!”我的Vandoren V12哨片！

它裂了！Eiji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彻底的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