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在你不要的世界里
不如痛快把你忘记
这道理谁都懂谁容易
爱透了还要嘴硬
我宁愿
留在你方圆几里
我的心要不回就送你
因为我爱你
和你没关系”
手机铃声响了挺久的，老薛的歌声就萦绕在耳边。周雅然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串号码，手上端着果盘，小口小口的往嘴里送，长时间的咀嚼着，没有丝毫要接通电话的意思。
第一次铃声挂断了，没过几秒又接着响起。周雅然这才慢吞吞的放下果盘，扯了张纸，仔仔细细的擦干了手上的水渍，拿起手机，默默的看着它第二次挂断。
电话那头的人依旧不死心，很快拨通了第三次电话，又等它响了好一会儿，周雅然才按下接通键。
两个人都默契的没有开口，安静得听得见彼此的呼吸。
沉默了好一会儿，对方没有任何开场白，只说了短短六个字：“他醉了，在他家。”是一道女声，声线中带着从前没有的干涩和低哑。
周雅然没有出声，挂断了通话，继续窝在了沙发里，拿起果盘，拿出遥控器，摁开了电视。电视开机时显示的那个卫视正巧播放着最近大火的歌唱比赛节目，那些在歌声中诉说感情的歌手最后好像都败给了那些在舞台上炫技飙高音的选手。
感情这种事是不是也是这样？平平淡淡的那种总会被人忽视，激情热烈的才更容易被看见、被接受。换句话说，是不是热烈开朗的人更容易被爱？
越听下去，周雅然越是觉得这样的歌声实在太聒噪了。她又拿过遥控器关上了电视，手上一甩，遥控器就被扔到了茶几上，发出极为一道大声的噪音。
客厅里原本就没有开灯，这会儿电视的光一灭，唯独窗外的路灯带来些些光亮，但光线仍然很暗。
周雅然又窝在这黑暗中，双手抱住膝盖，右手的大拇指忍不住抠起自己右手的中指指侧，那里有一块小小的老茧，是曾经初高中时，握笔姿势不规范造成的，她总是习惯性的去抠它。不知过了多久，她还是起了身，随手拿了一件大衣就出门了。
虽然已经二月了，成都的天气依旧是带着寒意的，刚出了公寓楼，周雅然就感受到了阵阵凉风，穿上了大衣，漫无目的的在街上逛着。她看着脚下的黄蓝相间人行道，较劲的想要将每一个步子都落在同样颜色的地砖上。
十一点过的春熙路还是热闹繁华的，灯火通明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
夜风温柔的撩起女孩们的发丝，夜色自然的映照着男孩们的面容，男孩、女孩们十指交缠。确实，这世上从来就不缺浓情蜜意的情侣，只不过没人敢说这样招人羡慕的感情可以持续多久。
除了情侣，其余的人里面，很大一部分也是三两成群的。孤身一人走在这样的街道上，只会显得自己格格不入。
原本走着路，身上是应该发热的，周雅然却感受到莫名的凉意，又裹了裹身上的大衣。周雅然感觉自己已经走了很久了，小腿都开始发酸了。又走了一段路，她随意拐进了路边的一家便利店，买了一小罐蜂蜜。
出了店门，打了个车，向司机报过地址后，便戴上了耳机，耳机里放的还是薛之谦的那首《方圆几里》。她把车窗开到最大，夜风冽冽吹得她长发凌乱、双颊通红、手脚发凉，却仍然没有关上车窗。
大约二十分钟的车程，周雅然就到了另一栋公寓楼下，她乘上电梯，目不转睛的看着电梯按键上方跳动的红色数字，电梯最后在21这个数字上停了下来。
电梯门开了，周雅然却愣住了，直到门再次关上，她也没有迈出脚步。打开又关上，好几次，她终于踏了出去。周雅然一步一步的走到房门前，每一次抬脚顿步都十分使劲儿，短短五十米的路程，仿佛就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按了好几次门铃，没人开门，却可以听见门后发出的声响。
周雅然注意到门上的密码锁，没有丝毫犹豫的就输入了自己心头的猜想：0821。
毫无意外。
“咔嚓”一声，门锁开了。“呵，”周雅然的嘴角勾起自嘲的弧度，“果真……是她的生日啊……”她想要伸手去推门，手却停留在了门把上，死死的握住，用力得生痛。
她以为这些年来，自己早已习惯了，因为她很清楚自己从来都没有被他爱过。可是这一刻，她还是忍不住浑身颤抖，原来这份爱还是会让她痛得鲜血淋漓，只不过平日里的她刻意忽略着，却依旧是逃不过。
周雅然又在门口僵直了很久很久，才有勇气推开这扇门。屋里很黑，连窗帘都是拉着的，一丝光也透不进来。没走几步，她便踢到了地面上的酒瓶，瓶身发出“咕噜咕噜”的滚动声。
周雅然摸索着开了灯。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地上七零八落的酒瓶。渐渐抬眸，便看见坐在地板上的他，穿着一件单薄的春秋季睡衣，浅灰色的，许是因为半侧着身子的缘故，露出了白皙精致的锁骨。
他一腿放在地上微微曲起，一脚踩在地面弓起，一手搭在腿上撑着脑袋，另一只手还拿着酒瓶。面色很疲惫，下巴上还长出来了些细小的青色胡茬。
周雅然没有再向前，站在离他两步的位置上，“穿得这么单薄，不冷吗？”
男人抬手挡了挡眼睛，答非所问：“关灯！”说完便毫无反应，仿佛她不存在一样，自顾自的拿起酒瓶又猛灌了一口。
周雅然也什么都没再说，转过身去，顺手带上了灯，进了厨房，烧了壶水，冲了杯蜂蜜水。打开了手机照明光，小心翼翼的走到他面前，盘膝坐了下来，伸手去夺他手里的酒瓶，无奈他握得太紧。
借着这丝微弱的手机灯光，她看见他垂着眸光，一眼也没看她。
周雅然抿了抿唇，深吸了一口气，拿着杯子的手忍不住收紧，“季敛，你醉了，喝杯蜂蜜水醒醒酒吧！”
没有回应，一丝回应都没有。
是啊！不管从前，还是现在，他一直都是这样的，吝啬得连一个眼神都不给她。
极致的苦涩滑过心底，周雅然还是做出一副面色无虞的模样，“是她叫我来的。”
周雅然觉得自己也算不上说谎，电话是她打的，话也是她说的，所以自己现在才会坐在这里。
“季敛，”周雅然又把话说得更加直白了些，“是骆沁叫我来的。”
男人的头发有些长了，额前的碎发影影绰绰的遮住他的双眼，眼中的神色令人无法窥探。
“她？”季敛仍然没有抬眸，被酒渍打湿的绯红双唇轻启，“还在乎吗？不在乎了吧！”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却重重的落在周雅然心底。
说完，他笑了，开始是勾勾唇角的笑意，后来笑得越来越放肆，到最后，笑得弓起了腰，笑得流出了泪。
“我给她打电话了，我问她，她爱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我，可是她只说我醉了。”他的嗓音染着迷离的酒意，很轻也很低。
男人放下手中刚刚喝尽的空酒瓶，拿起身旁的烟盒，掏了一根出来，递到嘴边，打燃了火机，小小的火焰在黑夜里跳动，明明暗暗。他将小巧的打火机放在手里把玩了好一会儿才点燃唇间的烟。男人深吸了一口，吐出烟雾，香烟在两指之间静静燃烧。
透过这层白雾，周雅然看到男人已经抬起的侧颜，眼眶有些发红，面容带着憔悴，眼神含着飘渺。
她就这样看着他，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他抽烟，颓然与性感的美在他身上结合的恰到好处。
怪不得人们总说，听闻爱情，十有九悲。从前金童玉女的搭配，万分笃定的情谊，海誓山盟的约定竟会被时间洗礼得如此不堪。
“你开始抽烟了？是因为…她吗？”
他没有回答，他的眼神跟随着香烟的白雾而动。
周雅然将蜂蜜水凑到季敛的面前，“季敛……蜂蜜水都快凉了，凉了就不好喝了。”她觉得自己有好多话想说，可惜都被堵在了干哑的嗓子眼儿里，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挤出了这句无比苍白还有些可笑的话语。
直到最后，季敛也没有喝掉那杯蜂蜜水。周雅然也没有再开口。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坐着，季敛旁若无人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和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而周雅然却觉得这样的时间太难熬了，让她坐立不安。
川端康成曾在《美丽与哀愁》一书中写到：时间流淌过所有的人，而每个人心中流淌过的时间却又是各不相同的。
想来，此时此刻，对于他们，时间的流淌也是这样的吧！又或许，在川流不息的时间长河里，有些故事的结局早已注定，就如同季敛不爱周雅然一样。
毕竟，在一中的篮球场上，十六岁的骆沁就已经可以眉目灿烂的站在阳光底下，大大方方的告诉周雅然，然然，他叫季敛，是我喜欢的男孩。
而周雅然呢？她只看见，阳光底下有个男孩，穿着一套蓝色的球衣，尽情的挥洒着自己的汗水。可惜那天的阳光实在太明媚，刺得人花了眼，害得她连男孩的模样都没能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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