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秦大笑！”
营房门像一只挂着铁环的老狗，吱呀一声半开半闭。
门外春寒料峭，秦大笑缩了缩脖子，左手抓着新兵报道表，右手提着鼓囊囊的背包，步履坚定走进报到处。
他身后不知哪儿飞来一声口哨，把气氛吹得比门外还凉快几分。
三个考核官正方方正正坐在长桌后面，像三块雕刻一样盯着他。
考核官甲高鼻梁，瘦得像一把刺刀，声音却哑得像深夜枕边的狗吠。
他清了清嗓：“秦大笑，工人家庭出身，特长。
让别人笑？”
说到这儿，满屋子静了两秒。
“我能让人笑，也能让敌人哭。”
秦大笑微笑着，语气一本正经。
桌上另一个考核官，胖敦敦的，咧嘴笑开：“这特长怎么用在战场？
讲个笑话听听！”
话音刚落，外面“咣当”一声，有新兵摔倒，众人哄笑。
“不必讲笑话，我的脸就够了。”
秦大笑微微抬头，一脸认真，双目炯炯，恰好反射出天花板的日光灯光晕。
他一边说，一边迅速将报道表摊开，敬军礼，动作干脆得像切豆腐。
第三位考官，一位裹着军绿色披风的女军医抬眼细看：“笑归笑，手上的伤疤怎么回事？”
“闲鱼刺的，家里条件差，切鱼练的刀法，约摸能劈七种豆腐。”
秦大笑眨眨眼，笑容得体，“但您别误会，我没忍心切过人。”
桌后，考官们交换眼神。
瘦高考官终于咳了一声：“你有两秒钟，说服我们让你担任小队长。”
秦大笑只觉得气氛骤然一冷，可嘴角仍不自觉上扬。
他往前一步，声音低得只让屋里人听见：“前边排队那哥们，把报道表掉厕所，捞了半天。
咱们都是普通出身，怕的不是笑话，是没人能给点热气。
任务危险，我能拼命，但我更会让人不掉队。”
考官们神色复杂，不知是被说服，还是被逗乐。
外头开始下雨，雨滴打在铁皮窗台上“噼里啪啦”，混着屋内一片短暂的静默。
“你为什么入伍？”
女医生仍然冷静。
“我爷说，站着活，带着身子回家。”
秦大笑声音砖头一般结实，抬头随即眨眼，“但说实话，我就想试试，把苦日子过出点花样来。”
屋内有人低笑。
胖考官抬手一挥：“够了！
本队风格兼容并包，军事素质咱们稍后看。
恭喜你，秦大笑，你是这届新兵突击队长。”
“就。
这么定了？”
秦大笑惊讶得差点给自己敬了个失礼的礼。
“怎么，笑不出来了？”
瘦高考官语气轻松，递上一块印有队长徽章的臂章，“荣辱与共，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刚一退下，门外赶进来一个扎着马尾、眉眼飞扬的姑娘。
她一手拎着药箱，另一手还搭着几叠病例本，冷不丁开口：“下一个，蓝小岚，队医报道。
顺便提醒，刚刚有人在门口滑倒，记得别再来一遍。”
秦大笑目不转睛看着她。
蓝小岚迎着众目，面无表情地报名字：“蓝小岚，申请医疗兵编制。
特长，毒舌战术和负重急救。”
考核官们神色各异，秦大笑悄悄向她摆了个还算标准的笑脸。
却见蓝小岚反手就递上一小瓶药膏：“第一面见送伤员面霜，新官上任别让脸裂开，过敏了别怪我。”
队内新兵陆续报道，高二狗踩着泥点溜进屋来，老实巴交地递上自己手工削的木头水壶：“报告，能给队里补点锅盖吗？
我带的，开水泡了后不烫嘴。”
“那你自己试验过？”
胖考官半玩笑半真问。
高二狗挠挠头：“实话讲，水里泡着一只土狗，后来熟了。”
话音刚落，众人哄堂大笑，连瘦高考官嘴角都抽了抽。
没两分钟，又进来一位瘦高个男孩，穿得人模狗样，却走路带风，像给地板上足了亮滑剂。
他扫了一圈房间，忽然用略带南域口音的腔调道：“老同志们好哇，我是李辣椒，情报员，不会一口方言不敢报道啊？”
他见考官不动声色，扮个鬼脸，手法娴熟地递上一张照片。
照片里他戴着假胡须、穿着赤焰联盟便服，和一只野猫合影。
“新兵期就敢伪装进赤焰联盟基地？”
蓝小岚挑眉。
李辣椒眨眼：“猫是本地地主，问我吃饭没。”
同屋又涌进一个小山包似的壮汉，肩上一捆军用麻绳，有点喘。
“宋大壮，爆破手。
报告，门外树根该挖了，滑脚。”
瘦高考官头疼地揉揉眉心：“你们五个，正好齐了，听队长安排。
咱联邦国风丰富，战斗力各异，谁不乐个把天，谁批评！”
秦大笑半推半就地接过队长臂章，咳一声，尽量用正经的腔调：“既然大家都‘不正经’地到齐了，从今天起，我们就是突击队。
同甘共苦，笑点不停。
谁再把锅盖、水壶、猫和门外树神带进来，下回我就让李辣椒模仿考官逗自己笑一晚上。”
众人哎哟一声，气氛松弛了不少。
门外的雨渐大，屋内却仿佛点燃了一小团陋陋的柴火。
“各位，以后什么危险都难不倒我们，但别让军号吹跑了咱一身的人味儿。”
秦大笑把臂章别正。
有那么一瞬间，几个人都楞了下。
雨声打着窗棂，舔舐着新兵的皮肤。
明明是集结，却像一场守夜。
几个新兵。
或高或瘦，或憨或热。
有点迷茫，有点乐观，却都不自觉挺首腰背。
队伍初成，从此战场泥泞、火线拼杀，这小小风波只是麻辣开局。
秦大笑站在队头，心里还捏着那股子不服输的劲儿，望向室外雾蒙蒙的雨帘，仿佛己经能看见冒着烟火和泥浆的远方。
他深吸一口气，将臂章拍响衣袖，推开房门。
“整队，开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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