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存在的大学专业

1九月的风本该带着夏末的余温，但吹进这所“北方工业职业技术学院”的大门时，

却只带来一股渗入骨髓的、混合着铁锈与尘埃的阴冷。我，林枫，和我的发小陈浩，

拖着沉重的行李箱，站在了这片陌生的土地上。高考失利的阴云尚未散去，

又被这所学校的死寂模样狠狠攥住了心脏。校门敞开着，如同巨兽沉默的口。视线所及，

是过分宽阔却空无一人的广场，枯黄的落叶在地面打着旋，发出沙沙的轻响，

是这片死寂里唯一的声音。没有迎新横幅，没有指引路标，甚至连一声鸟叫都听不见。

门卫室里，一个穿着灰色制服、脸色与制服同色的保安，正透过玻璃窗直勾勾地盯着我们。

他的眼神空洞，直到我们走近，他才机械地开口，

声音干涩得像是生锈的齿轮在转动：“新生？去教学楼三楼的主任办公室，拿你们的学生卡。

”“谢谢。”我低声道谢，拉着脸色发白的陈浩准备离开。“喂，”保安突然又叫住了我们，

浑浊的眼珠转动了一下，“太阳落山之后，小心点。”然后，他拿起对讲机，

用毫无波澜的语调汇报，“来了两名新生。”我心里猛地一沉，

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我们交换了一个恐惧的眼神，

依言走向那栋在灰暗天光下显得格外庞大的教学楼。

2教学楼的大厅空旷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回声。我们把行李箱暂时放在楼梯口，轻装上楼。

每一步踏在冰冷的水磨石地面上，声音都被无限放大。“枫哥，这地方……也太他妈邪门了！

”陈浩搓着胳膊，声音压得极低，“我怎么感觉……有东西在看着我们？”“别自己吓自己。

”我嘴上说着，手心却已沁出冷汗。走廊两侧的教室门都紧闭着，

窗户后面是深不见底的黑暗。踏上二楼平台，景象骤然一变。楼梯间和走廊里，

竟然有十几个人在打扫卫生。他们动作缓慢、整齐划一，抹布擦过栏杆，拖把划过地面，

发出规律的、令人心烦意乱的噪音。看到活人，我们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

我们打算穿过这条走廊，去寻找通往三楼的楼梯。然而，

就在我们迈步走入走廊的瞬间——“唰！”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那些原本低头忙碌的学生们，像是同时被按下了暂停键，齐刷刷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然后，

他们的头颅以一种近乎僵硬的、非人的姿态，转向了我们。十几张脸，毫无血色，

如同被漂白过一般。他们的眼神空洞，没有焦点，却又精准地死死锁定在我们身上。

没有好奇，没有询问，只有一种冰冷的、审视的、仿佛在确认某种标识的凝视。

他们的嘴角没有任何弧度，像是一群被操纵的木偶。

“枫……枫哥……”陈浩的声音带着哭腔，紧紧抓住了我的胳膊，

“他们……一直看着我们啊……怎么办？”我的腿肚子都在打颤，强忍着掉头跑的冲动，

反手抓住陈浩的手臂，低声道：“别停……往前走……别看他们……”我们硬着头皮，

在那一道道能将人冻结的视线中，一步一步地挪动。我感觉那些目光如同冰冷的针，

刺在我的背上、后脑勺上。走廊变得无比漫长，时间仿佛被拉长。

一个离我们最近的、拿着抹布的女生，她的眼珠甚至随着我们的移动而缓缓转动，

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直到我们拐过弯，彻底脱离他们的视线范围，背靠着冰冷的墙壁，

才敢大口喘气，冷汗已经浸透了内里的衣服。“操！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陈浩脸色惨白，

嘴唇不住地哆嗦。我摇摇头，心脏狂跳得快要冲出胸腔。

刚才那种被非人之物集体凝视的感觉，比任何直接的恐怖景象都更让人毛骨悚然。

3主任办公室的门虚掩着。我们敲了敲门，里面无人应答。推门进去，办公室内整洁得过分，

空无一人。“搞什么？没人让我们来拿什么学生卡？”陈浩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就在这时，

墙壁上的广播喇叭突然响了起来，

是一个平板的、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男声：“报道的新生林枫、陈浩，

你们的学生证在桌子上，请妥善保管。寝室已经登记完毕，直接入住二号楼229寝室即可。

”广播重复了一遍，然后沉寂下去。桌子上，赫然放着两张簇新的学生卡，

上面我们的照片色彩正常，名字、学号一应俱全。“他怎么知道我们名字的？还有，

报道的新生……难道真的只有我们两个？”陈浩的声音充满了恐惧。我想起二楼那群“人”，

摇了摇头，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蔓延开来。我们去旁边的卫生间用冷水冲了把脸，试图冷静，

但镜子里我们两人的脸色，比那些“大扫除”的学生也好不到哪里去。4回到一楼拿上行李，

我们按照指示找到了二号楼229寝室。门没锁，里面空无一人，是标准的四人间，

另外两个床铺空着。“总算有个能落脚的地方了。”陈浩稍微放松了些。我们刚放下行李，

正准备收拾，寝室门“砰”一声被猛地撞开！四个身材高大的男生冲了进来，不由分说，

极其熟练地将我和陈浩死死按在了地上，脸贴着冰冷的地板。“你们是哪个班的？

为什么来我们寝室？”一个低沉而充满警惕的声音喝道，听起来是领头的。我挣扎着，

又惊又怒：“我们是新来的！学校分配的就是这个寝室！”“放屁！日落之前，滚出去！

”那声音带着一丝急切，“这样我们才能绝对安全！”绝对安全？这词让我的心猛地一缩。

陈浩已经慌了，大喊：“我们能证明！学生证！我们有学生证！

”按着我的人稍微松了点力道，我趁机从口袋里掏出刚刚拿到的学生证，举了起来。

那个领头的男生后来知道他叫张亚林接过学生证，仔细看了看，又对比了一下我们的脸，

紧绷的神色才略微缓和，示意其他人放开我们。“抱歉，”张亚林语气缓和了些，

但眼神里的警惕未消，“我们也是无奈之举。你们刚来，什么都不知道。

”我揉着被按疼的胳膊，怒火中烧：“什么意思？什么无奈之举？这学校到底怎么回事？

还有刚才二楼那群人……”张亚林示意我们坐下，

另外三个室友——李锐、赵强、孙宇——则默默地去检查门锁，并用旧毛巾塞紧门缝。

“这个学校，”张亚林压低了声音，仿佛怕被什么听见，“遍地都是怪物。

我们称它们为——‘伪人’。”“伪人？”陈浩失笑，声音却干巴巴的，“开什么玩笑？

小说看多了？”“绝对没开玩笑！”李锐，

一个身材精瘦、眼神里带着惊弓之鸟般警惕的男生厉声打断他，他撩起自己的袖子，

露出手臂上几道清晰的、已经结痂的抓痕，“看到没？这就是三天前，

差点被一个伪人拖走的代价！它们白天和你勾肩搭背，晚上就能把你撕成碎片！

”张亚林深吸一口气，补充道：“每天晚上，我们必须在日落前半小时回到寝室，锁好门，

用毛巾塞住门缝。然后，进行‘确认’。”“怎么确认？”我问。“暗号，每天更换。

还有……问一些只有我们五个人才知道的事情。”张亚林的眼神扫过我们，“比如，

王黎他女朋友叫什么，李锐他老家哪的，最丢人的一件事是什么……伪人能复制记忆，

但它们似乎无法完美再现那种……带着情绪和特定情境的细节反应。”他顿了顿，

声音变得更加低沉：“之前的303寝室，就是因为有一天回来晚了，慌慌张张没确认清楚，

让一个伪人混了进去。第二天早上……门开着，

全是喷溅状的血迹和碎肉……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我和陈浩的脸色瞬间变得比纸还白，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那……那我们为什么不离开这个鬼地方？！”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离开？”赵强发出一声苦涩的冷笑，“从来就没人能离开过！这里……早就被世界遗弃了！

只能进，不能出，就像有个看不见的‘结界’。”“结界？”陈浩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那我们刚转过来就出不去了？我们还能和家里联系吗？”“手机信号时有时无，

但基本打不出去，也收不到外面的消息。校内局域网偶尔能用。”孙宇晃了晃他的手机，

屏幕上是无服务的标识。“出去？哈哈哈……”李锐的笑容有些癫狂，“活下来再说吧！

”5窗外的天色迅速变暗，最后一丝光亮被大地吞噬，浓墨般的黑暗笼罩下来。寝室里，

只有我们粗重的呼吸声和心脏擂鼓般的跳动声。

张亚林等人早已轻车熟路地完成了所有准备：门窗反锁并用从旧桌椅上拆下来的木条加固，

所有可能发出声响的物件都被用布包好或固定，地上铺了厚厚的毯子。

每人床边还放着一个应急背包，里面有水、一点食物，以及……磨尖的钢筋。“记住，

”张亚林最后一次严肃告诫，“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绝对，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伪人的视力在黑暗中和瞎子差不多，但它们对声音敏感到了变态的程度！一根针掉在地上，

对它们来说都像雷鸣！”就在这时，王黎站了起来，脸色有些不安：“我……我肚子不舒服，

得去趟厕所，很快回来。”张亚林皱了皱眉，看了一眼窗外彻底黑透的天色，

低喝道：“不行！太危险了！忍一晚！”“不行……亚林，真的忍不住了，我就去隔壁水房，

一分钟，就一分钟！”王黎捂着肚子，表情痛苦，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看着他确实难受的样子，张亚林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咬牙道：“快去快回！我们给你留门，

但不会等太久！记住，无论看到什么，别出声，跑回来！”王黎感激地点点头，

小心翼翼地、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地拉开门，闪身融入了外面的黑暗中。

6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寝室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氛。

突然，张亚林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震动了一下。他拿起来一看，瞳孔骤然收缩！

是王黎发来的微信！亚林！我不知为什么晕倒在三楼西侧的废弃教室了！刚醒！

外面走廊里全是伪人！我根本回不去了！如果你在寝室里看到了‘我’，那绝对不是我！

快跑！！！“嗡——”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几乎同时！“咔哒……”寝室门锁，

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转动声。门，被缓缓推开了一条缝。一个身影，

悄无声息地站在了门口阴影里——正是王黎！他背对着我们，面朝门外走廊的黑暗，

一动不动。然后，他背在身后的手，极其缓慢地，朝着我们，挥了挥。示意我们……看手机。

我们七个人，如同被冰封，僵在原地。借着窗外微弱至极的月光，我们看到，

“王黎”缓缓地、缓缓地转过了头——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血色，只剩下一种死寂的苍白。

他的双眼，眼白占据了整个眼眶，看不到瞳孔，只剩下一种空洞的、非人的惨白。他的嘴角，

正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僵硬的弧度，向上咧开，形成一个无比诡异、无比恐怖的微笑！

他“看”着我们。我们大气不敢喘，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突然，门外走廊远处，

传来了一声压抑的、仿佛被捂住嘴的呜咽，紧接着是物体倒地的闷响！是真正的王黎！

他可能刚发出一点声音，就遭到了攻击！这声音刺激到了门口的伪人“王黎”！

它猛地转过头，面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喉咙里发出“嗬……嗬……”如同破风箱般的低吼，

身体微微弓起，显露出攻击的姿态。就在这时，李锐因为极度恐惧，

脚下不小心绊到了电源线，一个踉跄，虽然他极力稳住身形，

但膝盖还是撞到了旁边的铁质床架上，发出了一声不轻不重的“咚”声！声音不大，

但在死寂中，如同惊雷！伪人“王黎”瞬间放弃了远处的目标，猛地回过头，

那双惨白的眼睛精准地“锁定”了李锐的方向！它的身体以一种超越人类极限的速度和角度，

带着一股腥风，猛地扑了过来！“躲开！”张亚林用口型无声地呐喊，

同时猛地将身边的椅子推向伪人。李锐连滚带爬地向后躲闪。

伪人利爪般的手指擦着他的头皮划过，带走了几缕头发和一丝血皮。它撞翻了椅子，

但张亚林和赵强反应极快，在椅子落地前险险接住，没有发出大的声响。然而，

伪人已经彻底被激怒，它四肢着地，像野兽一样匍匐在寝室中央，头颅机械地转动着，

惨白的眼睛扫视着黑暗，耳朵在微微颤动，捕捉着任何一丝动静。我们所有人紧紧贴着墙壁，

恨不得能嵌进墙里去。陈浩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身体抖得像筛糠。

我紧紧攥着那根磨尖的钢筋，手心全是汗。它开始在我们之间缓慢移动，鼻子耸动着，

似乎在分辨气味。它停在了孙宇面前，那张诡异的笑脸几乎要贴到孙宇的脸上。

孙宇紧闭着眼睛，眼泪无声滑落，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时间一秒秒流逝，

恐惧几乎要将我们逼疯。突然，张亚林做出了一个决定。他看了一眼我们，眼神里是决绝。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用尽全力，将手中的一个空塑料瓶，朝着寝室外面的走廊，

狠狠地扔了出去！塑料瓶撞在对面走廊的墙壁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然后咕噜噜地滚远。这声音在寂静中如同引爆了炸弹！寝室内的伪人“王黎”，

以及走廊外远处，立刻响起了数声伪人尖锐的、充满兴奋的嘶嚎！

大量的脚步声开始朝着瓶子落地的方向汇聚！门口的伪人“王黎”发出一声低吼，

瞬间如同鬼魅般冲出了229寝室，消失在走廊的黑暗中。门，依旧敞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