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生子全部作品

第一章我叫柳三娘，今年九岁。此时，我正跪在林府后罩房外的青石板上。腊月寒冬，

风刮在脸上，像刀子。“下贱的蹄子！再问你一遍，三小姐的红玉簪子，是不是你偷的！

”管事张嬷嬷三角眼倒竖，声音尖利。我身后，娘和姐姐抖如筛糠，拼命磕头：“嬷嬷饶命！

三娘她不敢！她才九岁啊！”我没有抖，也没有哭。我只是在发呆。三天了。

我重生到这个大乾王朝的九岁小女孩身上，已经三天了。前世，我是谁？呵，

一个金融P2P公司的顶尖操盘手，在法庭上听着无期徒刑的判决时，我都面不改色。

什么样的骗局我没见过？什么样的恐吓我没听过？可这一世，我只是个“家生子”。

爹娘生在林府，我们姐弟也生在林府。我们的卖身契在主子手里，生杀予夺，皆凭喜好。

命如草芥。“不说话？好，给我上夹棍！看她的骨头硬，还是我的夹棍硬！”张嬷嬷厉喝。

两个粗壮的婆子狞笑着上前。“慢着。”我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因为极度的冷静，

在这寒风中显得异常清晰。我抬起头，冻得青紫的小脸上，一双眼睛黑得吓人。“张嬷嬷，

您是府里的老人，最讲规矩。”我没有辩解，没有喊冤，而是先给她戴了顶高帽。

张嬷嬷一愣：“你这贱丫头，想说什么？”“我想问，”我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

“三小姐的簪子，是什么时候丢的？”“自然是今儿下午，她从老太君房里回来午睡时！

”“午睡时，谁在房里伺候？”“自然是……是她的大丫鬟金凤！”张嬷嬷有些不耐烦。

“那我呢？”“你……”张嬷嬷卡住了，我是个三等小丫鬟，负责在外间洒扫，

连进内室的资格都没有。“张嬷嬷，我一个洒扫的，连内室都进不去。

三小姐的簪子放在梳妆台上，我隔着八丈远，是怎么偷的？难不成，我会飞？

”周围的丫鬟婆子们一阵骚动。是啊，这根本不合逻辑。张嬷嬷脸色涨红，

她当然知道我不大可能是贼。为什么抓我？因为我是最卑微的、最没根基的。不抓我，

难道去审问三小姐的心腹大丫鬟金凤吗？丢了东西，总要有一个人来顶罪，给主子出气。

“强词夺理！”张嬷嬷色厉内荏。我看着她，知道火候到了。我压低声音，

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嬷嬷，您是聪明人。您和金凤素来不睦，

这府里谁不知道？她仗着三小姐的宠爱，连您的孝敬都敢克扣。”张嬷嬷的瞳孔猛地一缩。

我继续加码：“金凤她有个弟弟，上个月在城南聚宝盆输了三十两银子，再不还钱，

就要被剁手了。”“你……你怎么知道？！”“我娘是洗衣妇，什么脏衣服没见过？

金凤的贴身小衣里，藏着一张当票，当的……是她弟弟的命。”我没有撒谎。我娘勤快老实，

但她有个奸猾的女儿。我重生这三天，没闲着，把府里下人圈的这点破事，全摸了个底。

张嬷嬷死死地盯着我，她那张刻薄的脸上，露出了忌惮。她知道，我不是在胡说。她也知道，

金凤，才是那只硕鼠。“那你待如何？”她沙哑地问。“我什么都不想做。”我垂下眼皮，

恢复了一个九岁女孩该有的懦弱，“我只求嬷嬷饶我娘和姐姐一条活路。我……我冷，我饿，

我什么都不知道。”张嬷嬷懂了。这是投名状。我把天大的功劳——抓内贼——让给了她。

她需要这个功劳，来压制金凤，来讨好主子。而我，只需要活命。“哼，算你识相。

”张嬷嬷直起腰，气势又回来了。但这次，不是对我。她猛地一挥手：“都愣着干什么！

三小姐的簪子价值百两，必定是内贼所为！跟我去搜金凤的屋子！这个贱蹄子必定有鬼！

”一群人呼啦啦地冲向了内院。我娘和姐姐瘫在地上，几乎哭晕过去。

我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膝盖已经没了知觉。我爹闻讯赶来，他是个精明的二等管事，

常年陪着笑，此刻却红了眼眶，一把将我抱起。“三娘！我的儿！

”我趴在他还算厚实的肩膀上，闻着他身上淡淡的劣质酒气，轻声说：“爹，我没事。

我们回家。”……半个时辰后，张嬷嬷派人送来了一包赏赐的糕点，还有一瓶上好的金疮药。

我们一家五口，挤在后院不足五平米的小屋里。姐姐老实，想去拿糕点。

我哥沉默地坐在角落，擦着他那把切杂草的短刀。我拦住了姐姐。我把糕点推到爹面前。

“爹，这个不能吃。”柳忠一愣，他那双精明的眼睛眯了起来：“为什么？”“这是封口费。

”我冷静地说，“张嬷嬷抓了金凤，搜出了簪子。她怕我乱说话，所以来安抚我。

”“那……那不是好事吗？”娘颤抖着问。“是好事。证明我今天，赌赢了。

”我看着爹：“爹，我们一家五口的卖身契，在府里。今天我能赢，下次呢？

如果三小姐非要说是我偷的，张嬷嬷会为了我，去得罪主子吗？”柳忠沉默了。

他当然知道答案。不会。我们会被立刻打死，拖出去喂狗。“爹，你精明，娘勤快，

哥哥有力气，姐姐手巧。”我看着这四个我血脉相连的家人。“我们不能一辈子当奴才。

”我把那瓶金疮药，重重地拍在桌上。“我们得弄钱。”“多少钱？”爹的声音在抖。

“买断我们五个人卖身契的钱。一百两，不，至少二百两！”柳忠倒吸一口凉气。二百两？

他当二等管事，一个月才一两银子。“三娘，这……这是要我们的命啊。”我笑了，

露出两排细白的小米牙。“不。”“这是，要别人的命。

”我盯上了府里那个最大的油水窟窿——大管家吴贵。第二章我爹柳忠，是个精明人。

但他那点精明，都用在了自保上。一听我说要从大管家吴贵身上弄二百两银子，

他吓得差点把那瓶金疮药给扔了。“三娘！你疯了！”他压低声音，活像见了鬼，

“吴贵那是谁？那是夫人的奶哥哥！府里的账，全过他的手！

我们一家子……连他一根小指头都动不了！”“爹，你错了。”我把那包封口费糕点，

一块一块掰开，仔细检查里面有没有藏着什么意外，一面漫不经心地说：“我们是要帮他。

”柳忠愣住了。我抬起头，那双九岁女孩的眼睛里，没有半分孩童的纯真，只有冰冷的算计。

“爹，你管着采买，对吧？但采买的油水，是不是全被吴贵一个人吃了？”“……是。

”柳忠的声音艰涩。“那你，甘心吗？”他不说话了。当然不甘心。一个月一两银子的月钱，

他却要经手几百两的流水。那银子从指尖滑过，却半点沾不上，比刀子割肉还难受。

“不甘心，就对了。”我把计划摊开。“府里老太君，入冬必咳。治她这咳嗽，

每年都要耗费大量的川贝，对吗？”“对，”柳忠点头，“那是顶级的药材，金贵得很。

吴管家盯得最紧，专门从京城的同仁堂总店进货，一两银子一两贝母，还不算损耗。

”“一两银子一两？”我笑了。这简直是抢钱。我拉过沉默的哥哥：“哥，

你去后山挖一种东西。”我用木炭在地上画出了它的形状：“……叶子对生，根茎是圆的，

像蒜瓣，但味道极苦。”“这是什么？”“土贝母。”这是我前世的知识。

一种和川贝外形几乎一模一样的植物，但药效天差地地别。最重要的是，它不值钱，

而且……吃不死人。在这个时代，这就是完美的替代品。“三娘，

你要……”柳忠的脸色发白。“爹，你别怕。”我安抚他，“我们不卖给老太君。

我们卖给吴贵。”柳忠还是不懂。我叹了口气，这时代的精明人，还是太老实了。“爹，

你听好。”“第一步，让娘出府，去城外的破庙。那里全是流民。让她用十文钱一斤的价格，

有多少收多少。就说是府里做泡菜用的苦头蒜。”娘虽然害怕，但她勤快，最听话，

立刻点头。“第二步，哥把挖来的土贝母，按我的方法炮制、烘干，混在收购来的货里。

姐手巧，负责把它们按大小品相分开。”“第三步，爹，”我看向柳忠，“看你的了。

”“吴贵是不是快要采买下一批川贝了？”“是……还有三天。”“你去找他。你就说，

同仁堂的川贝坐地起价，涨到二两银子一两了。”“可……可它没涨啊！”“我让你说它涨，

它就涨！”我声音一寒，“吴贵不识货，他只认钱！你告诉他账上的银子不够了。

”柳忠的脑子开始转过来了。“然后呢？”“然后，你再不经意地告诉他。你有个穷亲戚，

在乡下收了一批土货，品相虽然差了点，但价格便宜。只要……五钱银子一两。

”柳忠的眼睛猛地亮了！他懂了！吴贵是什么人？贪婪无度。如果他从同仁堂进货，

二两银子一两，他没油水可捞。如果他从我爹的穷亲戚手里进货，五钱银子一两。

他转手按二两报账给府里，中间的差价是多少？一两五钱！这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吴贵这种人，怎么可能放过！“可……可那是假的啊！万一被查出来……”柳忠还是怕。

“第一，吴贵不识货，他也拉不下脸去请同仁堂的掌柜来验自己的货。第二，他报了假账，

就算发现货是假的，他敢声张吗？”我冷笑。“他声张，就等于告诉夫人：我，吴贵，

为了贪污，用假药害老太君！——他敢吗？”“他不敢。”我替他回答。“他不但不敢，

他还要帮我们捂着。他会逼着府医说，这药有效！他会逼着老太君，把这堆土贝母全吃下去！

”柳忠不抖了。他那双精明的眼睛里，冒出了一股压抑已久的兴奋。“好！三娘，爹听你的！

干了！”……三天后，夜。吴贵没有出面。他派了一个心腹小厮，在后门交的货。

我哥沉默地把五十斤炮制好的特级土贝母交了过去。小厮扔过来一个沉甸甸的袋子。

“吴管家说了，货好，以后还有生意。”“告诉吴管家，谢他赏饭。”我爹点头哈腰。

门关上了。柳忠反锁了房门，哆哆嗦嗦地打开了钱袋。哗啦啦——二十五两雪白的银子。

加上我爹这个月采买时，省下来的五两孝敬。整整三十两。娘和姐姐捂着嘴，不敢哭出声。

三十两！我们一家五口，一个月累死累活，月钱加起来不到二两。这三十两，是天大的财富！

柳忠的手在抖。他看着我，这个九岁的女儿。“三娘……你这心眼……爹……爹害怕。

”“爹，你怕什么？”我把银子收起来，藏进床下我早就挖好的土坑里。

“你收的是吴贵的赏钱，又不是偷的。”“可那是假货……”“对吴贵那种吸血鬼，

你还想卖真货？”我拍了拍手上的土，声音不大，却像钉子一样砸进他们心里：“记住，爹。

我们是奴才，命贱。”“对付要我们命的豺狼，我们就必须比他更狠，更奸。”“这三十两，

只是个开始。离二百两，还远着呢。”第三章仅仅五天后，危机就来了。老太君的咳嗽，

非但没好，反而因为土贝母的寒性，咳得更厉害了。府医战战兢兢地验了药渣，

当场跪下了：“老太君！这……这不是川贝！这是虎眼贝母，是虎狼药啊！”一瞬间，

老太君的院子炸了。吴贵比谁都快。他甚至没等老太君发话，就带着四个膀大腰圆的家丁，

踹开了我们那扇破木门。“柳忠！你好大的狗胆！

”吴贵那张油腻的脸因为愤怒和恐惧而扭曲，“你敢用假药蒙骗老太君，图财害命！

给我拿下！”我娘和姐姐吓得当场瘫倒。我爹“扑通”一声跪下，

他那点精明在绝对的暴力面前毫无用处：“吴管家！冤枉啊！

这药……这药不是您点头……”“住口！”吴贵一脚踹在我爹心口，打断了他的话。

“你这狗奴才！自己采买黑了心，还敢攀咬主子！来人，给我拖去柴房，打死勿论！

”两个家丁上前，就要拖我爹。我哥一言不发，从墙角抄起了那把生锈的砍柴刀，挡在门口。

“滚。”他吐出一个字，眼神像狼。“反了！反了！”吴贵尖叫，“敢动刀子！

给我连他一起打死！”“慢着。”我从土炕的阴影里走了出来。我才十岁，

个子只到吴贵的腰。但我站在那里，吴贵却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吴管家，”我仰着头，

声音平静得可怕，“你现在打死我们，是想杀人灭口吗？”“你……你个小贱蹄子，

胡说什么！”“我爹是奴才，死了，府里最多赔二两银子。可这图财害命的罪名要是坐实了，

府里必须报官。”我盯着他的眼睛：“吴管家，你猜，县太爷来了，是先审我爹，

还是先审你这个经手的大管家？”吴贵脸上的血色“唰”一下全退了。他这才意识到，

这不是“贪污”，这是谋害主母的重罪！他可以打死柳忠，但他堵不住府医的嘴，

更堵不住县衙的嘴。“我爹是冤枉的。”我一步一步朝他走去：“是你，是你贪图差价，

逼着我爹用土货充当川贝。你一两土货五钱银子收，却按二两银子报账给府里。五十斤药，

你一个人，就贪了一百二十五两！”“你……你血口喷人！证据呢！”“证据？”我笑了，

“证据，自然是给该看的人看。”我不理会他，拉着我爹，转身就往外走。“爹，娘，哥，

姐，我们走。”“去哪？”“去见夫人。当面对质。”吴贵彻底慌了。

他不敢让我们去见夫人。“拦住他们！给我拦住！”家丁们冲上来。我哥的刀快，

但他们人多。“吴贵！”我猛地回头，厉声喝道，声音尖利得刺耳，“你敢拦？！

”我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你以为，我手里只有假药的账吗？”“城南，聚宝盆赌坊，

你占四成干股。”“上个月十五，你引诱大少爷去赌。大少爷一夜之间，输了五百两！

”“这是他亲手画押的白条！”轰隆。吴贵如遭雷击。他那张肥脸瞬间变成了死灰色。

他死死地盯着我，像看一个怪物：“你……你……”“滚开。”我拉着我爹，

推开呆若木鸡的家丁，径直冲向了内院——林夫人的正阳堂。……这是我两世为人，

第一次踏入如此富丽堂皇的房间。地上是波斯来的地毯，空气里是龙涎香的甜腻。林夫人，

这个府里真正的掌权者，慵懒地靠在榻上。她保养得极好，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凤眼狭长，

不怒自威。吴贵和我爹跪在堂下。“就是你，”林夫人没看吴贵，反而先看向我，

“那个在张嬷嬷手下逃生的丫头？”“奴婢柳三娘，叩见夫人。”我磕了个头。“吴贵，

”她淡淡地开口，“你这奴才，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假药都敢往老太君嘴里塞。”“夫人！

冤枉啊！”吴贵哭天抢地，“是柳忠！是他蒙骗我！是他想往上爬，故意陷害我啊！

”“柳忠，你呢？”我爹被我掐了一把，忍着痛，哆嗦着说：“奴才……奴才不敢。

是吴管家……是他让奴才这么做的。”林夫人揉了揉眉心。“够了。奴才的嘴没一句实话。

”她显然对这三十两还是一百二十五两的烂账不感兴趣。她只想赶紧处理掉这个丑闻。

“夫人。”我再次开口。“吴管家说得对，我爹有罪。奴婢一家，都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