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玉兰花开了片段

1暗恋，就像是往水里掷一枚石子。石子沉入水底，世界寂静无声。只有水面微弱的涟漪，

证明故事发生过。2高一伊始，我参加了学校的围棋社。第一次社团会议，

后面一排的三个女生窃窃私语——我就是冲着这个社团的前社长来的，听说长得可帅了。

虽然是高三的，但听说今天他也来了。就坐第一排那个，待会儿应该要站起来说话的。

……后来我和林延希说这个事儿的时候，他尴尬一笑，说：她们挺爱夸张的。事实上，

一点也不夸张，不久后我才发现，表白墙上随便刷刷，男主角都是他。这家伙，

真有点风云人物那意思。其实那不是我第一次见他。教学楼到科学楼的拐角，有一棵早樱树。

有天午后，我从科学楼回教学楼，在拐角处不小心碰到了一个男生，手里抱着一沓笔记本，

眼睛泛着红血丝，衬衫是墨蓝色的，侧身过去时，带起一阵夏天的风。

我赶忙道歉：不好意思同学！没事没事。他道。那是我第一次对那棵早樱树有印象，

还没有到花季，于是它绿蓬蓬的，充满生命力，让人心情大好。后来我退出社团，

与他鲜少有联系。直到有一天，在走廊与他擦肩而过，脑袋里叮——的一声，

告诉我——就是他了。3我第一次看见校园霸凌，就赤裸裸地发生在升旗台下面。

五六个女生围住一个短发女生，一番争吵后，留下了短发女生蹲在原地。

少年的自尊心让她忍住不放声大哭，但我还是听见了她的抽噎声。我想上前安慰，

却有人快了我一步。是林延希。他远远地递了一张纸给她擦眼泪，见她不抗拒，

又靠近她蹲了下来，低声说些什么。后来我发现，他们都是一个班的。我想起初中的时候，

我也帮过同班被欺负的男同学，不久后班级里就盛传我喜欢他，而他也默不作声。

他说管不了那些，如果冷眼旁观，自己也和那些人一样。我点点头，看向他的时候，

眼睛里点点亮光。4后来我送给他一个礼物，是一块石头。入秋，高一组织研学游，

目的地南京。我本来没有理由给他礼物的，但是他开玩笑地说：真羡慕你们呀，

我们高三就去不了了，记得给我带礼物啊！那块石头，是在中山陵下的摊位上买的。

要说那块石头，实在算不上特殊，只是一块白白的，掺着一丝绯色的石头。但是老板说，

可以刻字。我眼前一亮，那就可以让它变得很特殊了。老板问我要刻什么字，

我心虚地张望四周，然后告诉他：林延希，延续希望的延希。老板笑笑，说没问题，

一番操作后，在一张小纸片上印下了篆体的那三个字。咋样，好看吧！好看呐，

不然那张纸片也不会被我保存了十年。他后来说他只是开玩笑的，没想真让我花钱。

我当然知道。我是通过校门口小报亭阿姨送给他的。我说：阿姨，这个东西是给林延希的。

阿姨心领神会：他啊，好的呀，等他来我给他。看见的朋友跑来和我说，

他拿到手的时候，笑得很开心。现在已经十年过去，我偶尔也挺想念那块石头的。

5有段时间，我总是睡不好觉。半夜凌晨两点点赞别人的动态。

他发来消息：半夜不睡觉在干嘛呢！？我睡不着。高三的是我又不是你，

你怎么还焦虑地睡不着了？那你现在是焦虑地睡不着？他发来一个无语的表情，

接着说：小姑娘家家熬夜会掉头发的，变丑。

我怼他：小伙子年纪轻轻熬夜也会变丑的，你黑眼圈都重了。你不会是喜欢上谁，

想他想的晚上睡不着觉吧？你完了宋葭，年纪轻轻不学好啊！我不记得后续怎么再说的，

只记得那天确实思绪杂乱，没有睡好。那时我才知道，他的成绩不全都是因为聪明，

他也熬过很多夜，失眠了很多个夜晚，才看起来那么轻松。不过我的失眠一直没有被治好，

于是很多年，他总是隔三差五趁我睡不好的时候来我梦里。有时又是十七八岁的模样，

有时又是西装革履的模样。我们果然都是大人了。6那个冬天，

《Cry On My Shoulder》火了起来。午休后，广播开始播放音乐，

我看见对面班级走出来一个身影，忍不住盯着看。他的许多衣服都很合身好看，

那天的杏色外衣格外好看，冬天的阳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玻璃照射到他身上，

就像开了柔光滤镜。这首歌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的，有点像故事的BGM，我印象深刻。

我的位置正好可以看见他。我看见过他被叫上讲台解题，好吧我承认，他说得不错，

他的字确实很漂亮。他的成绩也很好，文科理科都是年级前十。我和他抱怨化学好难，

他得意地说他的化学成绩最好，有不会的就问他。

听说他的班主任是高三年级最好的化学老师，姓张。要是有一天他教我化学，

我的化学成绩肯定不比他差，我这么想。后来张老师真的成为了我的化学老师，

但我的化学脑袋还是没有被开发。可恶啊，林延希那个学霸的脑子怎么没长在我的脑袋里。

不过那时候，我光顾着看他了。我总是能在人山人海里，一眼看见他的后脑勺，

然后和他走同一段下晚自习的路，直到出了校门，我们分道扬镳。看到我的化学成绩，

他笑话我：宋葭同学，你的脑袋瓜里整天在想什么啊？我默不作声。

他又问我：你有喜欢的人吗？我说没有。他又追问：说嘛说嘛，

也许我还能给你撮合撮合。我撇撇嘴：说了你又不认识。我认识的人可多了，

快说快说。我心一慌，扯了个谎：我喜欢的是高二的，你认识？

他道：高二认识的确实不多，唉，本来还说给你介绍对象呢，我们班有个帅哥，我好朋友，

可帅啦，体育生，个子又高人又好……不想听。我有些不高兴：别说了，我又不喜欢。

那年，QQ出了一个总结报告，排名第一的金牌挚友不出意外地是他。

那个时候的心思总是很隐晦，给他的备注甚至不敢用全名，备注栏写着：37林。

高三七班林延希。这张截图依然躺在相册里，时而看到还是会有些怀念十几岁的我们。

7后来我们很久不联系，有一天我发现，那棵樱花树开了花，花瓣一层一层的，

随着风飘了一地。到了花的花期。再后来听说他有了女朋友。偶尔看见他，他在操场上散步。

晚饭后散步的人很多，我混迹其中，实属正常。他总是和两个男生一起走，走得很慢，

我和他隔了半圈，不会太近，也不会太远。操场上有个小沙坑，沙坑旁边长了石榴树，

那棵石榴树总是开很多的花，却不结果。我有时和同桌会坐在石榴树下的台阶，

我们谈论着所有，讨论着考试，谈论着高考，谈论着以后要去哪里旅游，谈论着以后的人生。

花落在我们身上，不顾有谁经过，有谁离开。我没再打扰他，再也没有制造偶遇，

也没有在晚自习后寻找他的身影。那时候的禾中还是走读，我在校外租了房子自己住。

他以前问我，一个人住害不害怕。我说不害怕，我胆儿可大了。那些日子里，

我能看到他的背影，令人安心，所以我不怕。可是我胆儿其实挺小的，

回去的路要穿过几条没有路灯的巷子，又黑又静。一想到以后都看不见他的身影，

我更害怕了。8时间过得很快，毕业季很快来临。我唯一一次去他的班级，

是在全体高三离校后。已经放了学的校园空荡荡，

也就教学楼里还有一些还没打扫结束的高一高二的值日生。那天我也是值日生之一，

几个人聊着有的没的，有人问道：你们以后想考什么大学啊？有人说想上禾城师范，

出来当个老师，也有人说想去外地，去禾城以外的城市。宋葭，你呢？

我笑着说：高考结束以后，就知道了。走到清洗间洗抹布的时候，

不自觉地望着旁边安静的楼梯口出神，一个念头从心底突然出现。即使没有人看见，

我的心脏也还是突突突地狂跳，直到上了五楼，我停下，轻轻缓缓长长地舒一口气。

第一间教室，就是他的班级。我只站在门口看了看，看到摆放整齐的桌椅板凳，

一样被白纸糊住的标语，和被清扫干净的地面，还有那块被擦得一尘不染的黑板，

上面曾经有他写过的漂亮的板书。我看到他的位置，再没有堆叠的书本，

再没有低头思考的身影。这个夏天结束，这个故事也要完结了吧。那年高考后的暑假，

我在学校对面的补习班上课，却看见陆陆续续有许多高年级的学长学姐回校。

听说是回来拿大学录取通知书的，真羡慕啊。同桌说。他呢？会考去哪里？

会离开禾城吗？还是留在这里？红绿灯长达一分多钟，两端等着过路的人群越来越多。

我有些失神，想着他什么时候会来拿录取通知书，会不会已经拿过了，会不会再也不出现了。

还是想再看他一眼。就看一眼。宋葭，想什么呢？绿灯了。同桌拉着我的衣角往前走。

好想见他，再见一次。抬头，只要抬头，你就看见了。在相逆的人群里，我抬头，

看到了心里想见的人。那样简单的黑T在他身上，也很清隽耐看，微风吹起他额前的短发，

将这样的见面袒露在人群中，我一下慌张，伸手去抓身边人的袖子，抱怨说那道数学题好难，

还是不会做。身处在绿灯的斑马线上，很像我们的以后，不被允许停下来回头看看，

只能往前走。9高考放榜，我看见他的名字，出现在建筑大学的后面。

于是高考前夕他们问我的问题有了答案。有人不赞同：建筑大学有什么好？

女孩子学建筑多累啊？也有人赞同：建筑大学离家近啊，就在禾城，还在市区，

周六末就能回家。我没搭理，只是做着手里的习题，想着追上点，再追上点。

楼下那棵早樱树又变的绿蓬蓬的，和初见那次一样，好像什么都没变。有一天，

教室外有些嘈杂，他们说有高考过的学长回来看老师了。我的心被牵扯得一颤。宋葭，

你认识的，林延希回来了，你不去看看吗？我探头看向办公室，真的是他。

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他又出现了。他捧着一束鲜花，笑眼盈盈地递给张老师。

我说：还是赶紧去食堂吧，马上又要排到后面了。那是我最后一次看见林延希，

最后一次看见十八岁的林延希。10那天我看见你了。手机置顶突然发来消息，

我有些发愣，回他：什么？那天我回校拿录取通知书，过斑马线的时候，看见你了。

我有些尴尬，说道：哦，我好像也看到你了。良久，他发来——好久不见。是啊，

好久不见，又快到冬天了啊，真的好久不见。他和我说了许多，

说自己学的是他们学校最好就业的专业，说大学也还是要上晚自习也要体测，

又说认识了很好的学长，他们对他都很好，还发了几张他们一起拍的合照。

他说新学校竟然没有围棋社，于是他索性自己办了一个新的围棋社，

并且和各大高校联合举办活动，据说办得很好，他的围棋社一下子得到了认可。

我的女朋友就是那时候认识的——图片那是一张很美好的照片，两个人在海边，

女生挽着男生的胳膊，两个人都笑得很幸福。这样一张很幸福很幸福的画面，

引得我看得出神。你呢，还喜欢那个高二的吗？不对，他应该已经毕业了吧，

你小子后悔了吧！我觉得自己有些好笑，只能尴尬说着他们两个看起来十分相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