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楼夜晚

第一章 红砖楼的灯影陈野拖着沉重的行李箱，缓缓踏入静安里 37 号。彼时，

如注的暴雨刚刚停歇，红砖楼的墙面被冲刷得熠熠发亮，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痕迹。

这栋六层的老楼并未安装电梯，陈野每上一层楼都颇为吃力，

行李箱的轮子在狭窄的楼梯缝中艰难行进，“咔嗒” 一声，一块塑料从轮子上磕掉，

那声音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突兀，仿佛有人在黑暗的角落里轻轻敲了下搪瓷碗。

楼道里的灯是声控的，陈野用力跺了跺脚，灯泡先是 “滋啦” 响了两声，

随后亮起昏黄的光，这光并不明亮，

却将墙面上斑驳的涂鸦以及剥落的墙皮映照得如同一张皱巴巴的鬼脸，透着几分诡异。

“小伙子，搬新家啊？” 三楼的门忽然开了一道窄缝，露出一个白发苍苍的脑袋，

原来是李奶奶。她手中紧紧攥着一个搪瓷杯，杯沿处缺了一个口，显得破旧不堪。

李奶奶打量着陈野，说道：“住四楼吧？那间屋子都空了半年啦。前主人是张阿姨，

走得特别急，好多东西都没带全呢。”陈野是一名广告策划，

为了赶 “双十一” 的 Campaign，急需找一处离公司近的住所。经过一番寻觅，

他租下了这间老房子。每月三千五的租金，比周边同类型的房子便宜了整整一半。

中介当时只是轻描淡写地提了句 “有点偏旧”，却没告诉他，这楼里的老人们都清楚，

半年前张阿姨在这屋里离世，而且夜里总有人听见四楼传来织毛衣的声音。

陈野好不容易掏出钥匙，插入锁芯，转了足足三圈，门才 “嘎吱” 一声打开。

一股潮湿的霉味瞬间扑面而来，其中还混杂着淡淡的樟脑丸味。

客厅的窗户正对着小区里的老槐树，斑驳的树影在地板上摇曳晃动，乍一看，

就像有人正趴在窗台上偷偷窥视。墙角处堆着一个旧毛线筐，

里面放着半团灰色的毛线和两根竹针，竹针上还缠着没织完的毛衣边，针脚歪歪扭扭的，

仿佛是刚刚才被人放下。“中介不是说东西都清理干净了吗？” 陈野皱起眉头，

心中满是不悦。他刚想伸手把毛线筐扔出去，指尖却突然传来一阵彻骨的凉意。

这凉意并非来自毛线本身，而是像把手浸在冰冷的井水里，

那股寒意顺着指缝迅速往胳膊肘攀爬。他吓得赶紧缩回手，就在这时，

毛线筐里的竹针 “当啷” 响了一声，就好像被人轻轻碰了一下。夜里十一点，

整个城市仿佛都陷入了沉睡，陈野却还对着电脑，反复修改着第 17 版方案。突然，

楼道里的灯毫无征兆地熄灭了，整个楼道瞬间陷入一片黑暗。陈野起身，走到门口，

想要跺脚让灯重新亮起。就在这时，他听见门外传来 “哒哒” 的声音，那声音很轻，

像是有人穿着布鞋在楼道里缓缓行走，一步一步，不紧不慢，最终停在了他家门口。“谁啊？

” 陈野壮着胆子问了一声，然而门外却没有任何回应，

只有那 “哒哒” 的声音依旧在寂静的楼道里回响。他下意识地透过猫眼往外看去，

楼道里黑漆漆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对面墙上的应急灯闪烁着微弱的光，

那点微光将门口的旧信箱照得泛着冷光。这个信箱是张阿姨生前一直在用的，编号 401，

上面还贴着一张已经褪色的 “老年报” 订阅单，在微光下显得格外陈旧。第二天早上，

当陈野打开门准备去上班时，赫然发现门口多了一个苹果。苹果放在信箱上，

表皮已经有些发皱，看样子像是放了很长时间。陈野心里觉得奇怪，便拿着苹果去问李奶奶。

李奶奶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我放的。张阿姨生前就特别喜欢给邻居送水果，尤其是苹果，

她总说苹果寓意着‘平平安安’。”陈野听了，心里不禁一阵发毛，他二话不说，

把苹果直接扔进了垃圾桶，转身匆匆去上班。在电梯里，他遇见了住在五楼的老周。

老周是个修钟表的手艺人，此时手里正拿着一个旧怀表，表盘上清晰地刻着 “1985”。

老周看了看陈野，语重心长地说：“小伙子，四楼那间屋，夜里可别开着窗啊。

张阿姨走的时候，窗就是开着的，风一吹，把她的毛线吹得满屋子都是呢。” 老周的话，

让陈野原本就有些不安的心，又多了几分忐忑。第二章 毛线筐的异动在随后的几日里，

一系列令人毛骨悚然的怪事接二连三地发生，如同密集的雨点，让陈野愈发不安。

每当陈野夜里加班疲惫地回到家，踏入四楼的楼道，便会发现楼道灯总是灭着的。

无论他怎样用力跺脚，那灯就像失灵了一般，毫无反应。可奇怪的是，

只要他走到三楼或者五楼，楼道灯就会 “滋啦” 一声亮起，昏黄的灯光闪烁不定，

仿佛在嘲笑着他的恐惧。而客厅里那个旧毛线筐，更是如同被赋予了生命一般，

不断变换着位置。今天它还安静地待在墙角，第二天却莫名出现在窗边。不仅如此，

竹针上的毛线，每次都比前一天多织了两针，针脚依旧歪歪扭扭，

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继续着未完成的工作。陈野实在无法忍受这种诡异的状况，

他拨通了中介的电话。电话那头，中介支支吾吾，言语中满是敷衍：“可能是老鼠吧？

老房子嘛，老鼠多很正常，要不你买点老鼠药试试？” 陈野压根儿就不信中介的这套说辞，

他决定要弄清楚到底是谁在暗中捣鬼。于是，他在毛线筐旁边放置了一个手机，

并打开录像功能，满心期待着能揭开这背后的秘密。第二天清晨，

陈野怀着忐忑的心情打开手机录像。当看到凌晨两点十七分的画面时，他的心脏猛地一紧。

画面里，原本还算明亮的光线突然暗了下来，就像是有个无形的身影挡住了光源。几秒钟后，

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出现了，毛线筐竟然缓缓地动了起来。紧接着，

竹针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握住，自己抬了起来，在毛线团上慢慢地织了两针。

那动作迟缓而僵硬，就像一个年迈体弱、没了力气的老人。整个画面里，

除了毛线和竹针在诡异舞动，并没有任何人影出现。与此同时，

背景里传来一阵 “沙沙” 的声音，仿佛有人在低声喃喃自语，可无论陈野怎么仔细听，

都无法分辨出其中的内容。“真闹鬼了？” 陈野瘫坐在沙发上，手中紧紧攥着手机，

冷汗不受控制地顺着后背不停地往下流。慌乱之中，他突然想起了老周和他的那块旧怀表。

听闻老周对民俗颇有研究，说不定能在这诡异的困境中帮上自己一把。下班后，

陈野怀着一丝希望，匆匆来到五楼老周的家。老周的钟表铺就设在自家客厅里，一进屋，

满墙的旧钟表便映入眼帘。这些钟表形态各异，有的还在有条不紊地走着，

发出清脆的 “滴答” 声；有的则永远停留在了某个时刻，悄无声息。

各种 “滴答” 声交织在一起，仿佛无数只小虫子在陈野的心头爬动，让他愈发心烦意乱。

“你说的是张阿姨吧？” 老周放下手中正摆弄着的螺丝刀，抬起头，指了指墙上的日历，

神情凝重地说道，“她是今年三月十二号走的，突发脑溢血，就倒在毛线筐旁边，

当时手里还紧紧攥着竹针呢。”老周缓缓讲述着张阿姨的过往。原来，

张阿姨生前一直独居在此，儿子远在外地工作，一年到头也难得回来一次。

她生活中最大的盼头，就是能亲手给孙子织一件温暖的毛衣，

满心期待着孙子放假回来时能穿上。然而，命运弄人，毛衣还未织完，她就突然离世，

留下了这个未竟的心愿。“她走之后，四楼就再也没安宁过。有一回，我半夜起来上厕所，

不经意间瞥见四楼的灯亮着，窗户大开着，毛线在风中肆意飘动，远远看去，

就像真的有人在那里织毛衣一样。”陈野赶忙把手机里的录像拿给老周看。老周盯着屏幕，

眼睛一眨不眨，眉头紧紧皱成了一个 “川” 字。良久，

他缓缓开口道：“她并不是想要害人，只是心中的执念太深，始终放不下。那件毛衣没织完，

她放心不下孙子，所以想找个人帮她完成这个心愿。”“帮她织完？” 陈野一脸错愕，

愣在原地，“可我根本就不会织毛衣啊。”“不用你织。” 老周说着，

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红布包。打开红布包，里面是一块桃木片，质地温润，纹理细腻。

桃木片上刻着一个小小的 “安” 字，笔画古朴而有力。“你把这个放在毛线筐里，

再把她的毛线寄给她孙子，然后告诉她‘毛衣织完了，孙子收到了’，如此一来，

她的执念便会消散。”陈野小心翼翼地接过桃木片，感受着它那独特的温润触感。此刻，

他不禁想起了门口突然出现的苹果，想起了楼道里那一闪而过的黑影。不知为何，

他心中对张阿姨的恐惧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怜悯。在他眼中，

张阿姨不再是那个令人害怕的 “鬼”，而是一个孤独的、深深想念孙子的老人，

仅仅因为心中那一丝执念，便被困在了这个世间，找不到解脱的出路。

第三章 夜归的 “邻居”周五的夜晚，城市的喧嚣在深夜逐渐归于平静，

时针悄然指向凌晨一点，陈野才结束了加班，拖着疲惫的身躯往家赶。

当他走进那栋熟悉的红砖楼，楼道里的灯依旧是灭着的，黑暗如同一张巨大的幕布，

将整个楼道笼罩其中。陈野只能小心翼翼地摸着墙，一步一步缓缓往上走。

当他终于走到四楼自家门口时，寂静的夜里突然传来一阵 “沙沙” 的声音，

那声音异常清晰，仿佛有人正在不紧不慢地织着毛衣。陈野的神经瞬间紧绷起来，

“谁在里面？” 他哆哆嗦嗦地掏出钥匙，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

就在钥匙刚插进锁芯的瞬间，门毫无预兆地突然开了一道窄缝，一缕昏黄的光从屋内透出，

紧接着，一个女人慢悠悠的声音传了出来，仿佛刚从睡梦中苏醒：“小伙子，回来了？

我给你留了碗粥，在桌上呢。”陈野的心猛地一揪，他听出来了，那正是张阿姨的声音！

李奶奶曾给他看过张阿姨的照片，还模仿过张阿姨说话的语气，

此刻这声音与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他鼓起勇气，缓缓推开门，客厅里的灯亮着，

在昏黄灯光的映照下，桌上赫然摆着一个搪瓷碗，碗里盛着小米粥，正冒着袅袅热气，

旁边还放着一个苹果，和之前放在门口的那个如出一辙，表皮已经发皱。

陈野的目光又转向窗边，发现毛线筐依旧放在那里，竹针上的毛线明显又多织了几针，

而筐里的桃木片竟隐隐泛着红光。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慢慢走向桌前，

粥碗里散发出来的热气扑在脸上，带着淡淡的米香，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真实，

不像是虚幻的假象。“小伙子，尝尝吧，我煮了很久。” 那声音再次响起，

这次是从厨房的方向传来的。陈野急忙回头，只见厨房门口站着一个女人。

她身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碎花衬衫，花白的头发贴在脸上，使得她的脸看起来十分模糊，

根本看不清五官。女人手中还攥着一个勺子，与桌上的搪瓷碗显然是一套的。“张阿姨？

” 陈野的声音因恐惧而微微发颤。女人并没有说话，只是朝着陈野轻轻笑了笑，

随后便缓缓走进厨房，转瞬就消失不见了。陈野见状，赶忙冲到厨房，然而里面却空无一人。

他伸手摸了摸灶台上的锅，还是冰凉的，没有一丝温度，根本没有煮过粥的迹象。

再看回客厅，桌上的粥碗还在，可刚才还袅袅升腾的热气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粥也变得冰凉，仿佛已经放置了很长时间。陈野定了定神，他想起老周的话，

赶忙把桃木片再次放进毛线筐，筐里的竹针 “当啷” 一声响，仿佛是在对他做出回应。

陈野对着毛线筐，轻声说道：“张阿姨，我知道你一直心心念念着要给孙子织毛衣，

我已经联系上你儿子了，他说会把地址发给我，我一定会把毛线寄给你孙子的，

你就别再担心了。”这一夜，陈野躺在床上，很快便进入了梦乡。在梦里，

他发现自己站在四楼的客厅里，阳光透过窗户，温柔地洒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张阿姨静静地坐在毛线筐旁，手中拿着竹针，正专注地织着毛衣。她的孙子坐在一旁，

是个活泼可爱的七八岁小男孩，身上穿着张阿姨织的灰色毛衣，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嘴里说着：“奶奶，毛衣真暖和。”张阿姨抬起头，目光看向陈野，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轻声说道：“谢谢你，小伙子，麻烦你了。”当陈野从睡梦中醒来时，他感觉眼角有些湿润。

他下意识地拿起手机，看到张阿姨儿子发来的信息，地址显示在杭州，是一所小学的地址。

附言里写道：“我儿子在寄宿学校，麻烦你别告诉他奶奶的事，怕他害怕，

就说毛衣是我织的。” 陈野看着手机屏幕，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

自己与张阿姨之间这段奇妙而又略带惊悚的缘分，或许即将画上句号。

第四章 拆迁款的秘密周末，阳光透过云层，洒在城市的大街小巷。陈野怀揣着毛线，

前往邮局准备将其寄给张阿姨的孙子。在完成这件事后，他心中对张阿姨的过往愈发好奇，

便顺道来到小区的物业，想打听一下张阿姨的更多事情。物业办公室里，

王经理正坐在办公桌后，手中握着一个保温杯，轻抿一口茶后，

缓缓叹了口气说道：“张阿姨啊，真是个苦命的人。她这一辈子都省吃俭用，

一心就想着能给孙子多留点钱。”王经理接着讲述，去年小区传来要拆迁的消息，

按照当时的政策，张阿姨的房子本应能获得八十万的赔偿款。然而，

开发商却突然声称她的房产证存在问题，只愿意赔付三十万。张阿姨自然不服气，

便去找开发商理论，可没想到在理论过程中，竟被开发商的人推了一把。这一推，

让张阿姨气得血压飙升，回到家后就犯了高血压。“她儿子得知消息后，匆匆回来过一次，

和开发商谈判，结果却谈崩了。之后，他又回外地工作了，走的时候还说‘等有空再处理’，

谁能想到，张阿姨终究没能等到那一天，就这么突然离世了。”陈野听后，心中不禁一沉。

他这才明白，原来张阿姨心中的执念，不单单是那件未织完的毛衣，还有这被克扣的拆迁款。

她担心自己走后，儿子拿不到足额的拆迁款，以至于孙子连一件新毛衣都穿不上。所以，

她才一直徘徊在这老楼里，试图寻找一个能帮她的人。离开物业后，陈野回到老楼，

看到李奶奶正在楼下的小空地上摘菜。他走上前去，轻声问道：“李奶奶，

张阿姨的房产证真有问题吗？”李奶奶停下手中的动作，放下菜篮子，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然后压低声音说道：“哪有什么问题啊？这都是开发商故意使坏！他们就想压低赔偿款，

好多赚点昧心钱。张阿姨手里可有当年的购房合同，那是她老伴在世的时候签的，

一点问题都没有！”听了李奶奶的话，陈野脑海中突然闪过张阿姨的旧信箱，

心中涌起一个念头：信箱里会不会藏着那份购房合同呢？想到这儿，他立刻回到四楼，

打开那布满灰尘的信箱。信箱里堆满了旧报纸和信件，在最底下，他发现了一个牛皮纸信封，

上面写着 “张桂兰张阿姨的大名收”，但却没有寄信人地址。

陈野小心翼翼地打开信封，里面果然是购房合同，还有几张照片。照片中，

张阿姨和她的老伴站在老楼前，笑容满面。她老伴手里正拿着房产证，

那笑容中满是对生活的满足与对未来的期许。合同上的日期清晰地显示为 1998 年，

上面还盖着当时房产局的公章，各项手续完备，没有任何问题。“张阿姨，我找到合同了。

” 陈野对着角落里的毛线筐说道，“我一定会帮你把拆迁款要回来的，你就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