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家都听到了假千金的心声

第一章 寒夜砚冷酉时三刻的梆子声刚敲过，沈府西厢房的烛火还亮着。

我将最后一叠誊抄好的公文码齐，指尖刚触到茶盏，

就听外间传来沈夫人王氏尖利的呵斥：“死丫头！茶水凉透了还端上来，是想冻着老爷吗？

”我搁下笔起身。见王氏正扬手要打伺候笔墨的小丫鬟春桃，

忙上前半步挡在中间：“母亲息怒，是女儿让春桃先候着的，公文未毕不敢扰了父亲思路。

”沈老爷沈仲山坐在上首，眉头拧成疙瘩：“罢了，这点小事也值得动气。微婉，

明日吏部要的章程再核一遍，莫要出纰漏。”他目光扫过案头整齐的字迹，

语气稍缓：“你这字倒是越发周正了，往后在侯府世子面前，也能替沈家挣些脸面。

”我垂眸应是，指尖悄悄蜷起。这话我听了十六年。从初通文墨到能替父亲草拟文书。

我的“用处”从来都与“沈家脸面”绑定。春桃趁机换了热茶，眼底藏着后怕，

偷偷往我手里塞了块桂花糕。那是小厨房特意给我留的，知道我今夜要熬夜。刚坐回案前，

院外又传来脚步声，庶女沈灵薇挎着食盒进来，娇声道：“父亲母亲，女儿炖了冰糖雪梨，

给姐姐补补身子。”说话间，食盒“不慎”倾斜，甜腻的汤汁泼在我刚誊好的公文上，

晕开大片黄斑。“哎呀！”沈灵薇捂住嘴，眼里却无半分歉意，“都怪我毛手毛脚，

姐姐不会怪我吧？”王氏立刻护短：“不过几张纸，微婉再写就是了。灵薇也是一片好心，

你做姐姐的，该多让着妹妹。”沈仲山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都下去吧，别在这儿添乱。

”我看着狼藉的案头，指尖的凉意渗进骨缝。我知道，

这场“意外”是沈灵薇蓄谋已久的报复。前日她得了太傅的夸赞，沈灵薇便整日阴沉着脸。

我没说什么，只默默收拾起残纸。待众人走后，春桃忍不住道：“小姐，您何苦总忍着？

”“不忍又能如何？” 我轻笑一声，重新铺好宣纸。“这沈府的日子，本就靠忍字撑着。

”烛火摇曳中，我腕间银镯轻轻晃动。那是城外药庐张掌柜所赠，内里刻着“脱身”二字。

是我三年前救下张掌柜老母时，对方偷偷塞给我的念想。三更时分。我终于将公文重抄完毕。

悄悄推开后窗，月光下，墙角那株老梅的枝桠伸到窗边，枝上系着的红绳微微颤动。

那是我与张掌柜约定的信号。绳动则意味着可以转移新攒下的银两。

我将一个沉甸甸的布包扔出墙外，墙外立刻传来轻响，随后归于寂静。回到屋内，

我打开妆奁最底层的暗格。里面整齐码着几卷医书，还有一本薄薄的账本。

记录着沈仲山这些年利用职务之便收受的财物。这是我偶然在书房角落发现的，

当时沈仲山正与心腹密谈，说“一旦出事，总有替罪羊”，我便悄悄抄录下来，藏作后路。

第二日清晨，沈府忽然来了位不速之客。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乡下婆子被王氏领到内院，

两人关在房里说了足足两个时辰。期间王氏的哭声断断续续传出来，引得下人们议论纷纷。

我正在给祖母请安，听闻消息，端茶的手顿了顿。祖母沈老夫人卧病多年，神智时清时昏。

此刻却突然抓住我的手，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清明。“婉儿，这府里……要变天了。

”“祖母放心，有孙女在。”我轻声安慰，心里却已掀起惊涛骇浪。我想起半月前，

沈仲山曾深夜召见当年抱我的奶娘。次日奶娘便借口老家有事离了府，如今再想来，

分明是早有预兆。果然，午后沈仲山叫我去书房。他坐在太师椅上，

神色难得有些复杂：“微婉，你自幼聪慧懂事，是沈家的骄傲。只是…… 有些事，

该让你知道了。”我垂下眼帘，等着他继续。“当年奶娘抱错了孩子，

你并非我与你母亲亲生。”沈仲山的声音干涩，“你真正的父母早逝，而我们的亲生女儿，

前日刚找回来。”这话如惊雷炸在耳边，我却意外地平静。

这些年的蛛丝马迹早已拼凑出真相。只是亲耳听到，仍有些许荒诞。我抬起头，

恰好对上沈仲山躲闪的目光：“父亲打算如何处置女儿？”“你放心，沈家养了你十六年，

断不会亏待你。”沈仲山松了口气，语气又变得理所当然，“只是往后，

你要以养女身份自居。珠儿刚回来，不懂规矩，你多教教她，莫要失了沈家体面。”原来，

他担心的从来不是我的感受，而是“沈家体面。”我躬身行礼：“女儿知道了。

”转身离开时，我听见沈仲山对心腹道：“还好微婉懂事，不然侯府的婚约可就黄了，

那可是关乎我晋升的关键。”回到西厢房，春桃急得团团转。“小姐，老爷怎么说？

他们真要认那个乡下丫头当嫡女？”“认了。”我淡淡道，“往后，我便是沈家的养女。

”我打开暗格，将账本和医书塞进早已备好的行囊，“春桃，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春桃毫不犹豫：“奴婢自然跟着小姐！这沈府，早就待够了！”我点点头，

眼底闪过一丝暖意。将一个包裹递给春桃：“这里有些银两，你先去城外张掌柜的药庐等着，

我处理完这里的事，立刻去找你。”三日后。沈府张灯结彩。迎接真嫡女柳珠儿归府。

王氏亲自带着沈明轩和沈灵薇去城门口接人。回来时，柳珠儿穿着一身簇新的绫罗绸缎，

却掩不住满身的粗鄙之气。她走进二门时，瞥见站在廊下的我，立刻皱起眉头。

“这就是那个占了我位置的丫头？长得倒还行，就是穿得太素了。

”王氏连忙笑道：“这是微婉，往后就是你姐姐。婉儿，快见过你妹妹。”我还未开口，

柳珠儿已抢先道：“什么姐姐？我才是沈家正经嫡女，她就是个外人！娘，

我要住她那个汀兰水榭，听说那院子最雅致。”王氏立刻应承：“好好好，

娘这就让人给你收拾。微婉，你先搬去西跨院住着，珠儿刚回来，得让她住得舒心些。

”我看着眼前母女情深的模样，只觉得讽刺。没反驳，我转身回了汀兰水榭。刚回来，

沈灵薇就带着几个丫鬟进来，不由分说地往外搬她的物件。“我的医书呢？” 我拦住她，

目光冷了下来。“什么医书？” 沈灵薇眼珠一转，“许是被下人收错了，回头我帮你找找。

”说罢，推着丫鬟们往外走，故意撞了我一下。我扶住门框，看着空荡荡的房间，

心里最后一点留恋也烟消云散。我知道，沈灵薇是故意藏起了医书，想让我低头。

但她明显想多了。医书中的内容早就被我全部记下。而且就算给她，她也看不懂。当晚，

沈府摆了接风宴。柳珠儿坐在主位，拿着银箸敲着盘子，大声嚷嚷：“这菜怎么这么淡？

不如我们乡下的炖肉好吃！”引得众人侧目。沈仲山脸色铁青，却碍于“血缘”，

只能强压怒火。柳珠儿却毫不在意，忽然看向我：“听说你跟侯府世子有婚约？那庚帖呢？

快给我，我才是沈家嫡女，该嫁给世子的是我！”满座哗然。沈仲山咳嗽一声，

想打圆场：“珠儿，婚约的事日后再议。”“为什么要日后？”柳珠儿拍着桌子站起来，

“我不管，今天必须把庚帖给我！不然我可就掀桌了！”王氏连忙哄道：“我的乖女儿，

别生气，娘这就去给你拿。”说着，就要去我的住处。我终于开口，声音清冷如霜：“母亲，

这庚帖是当年侯府与沈家嫡女所定，如今父亲母亲既已认回珠儿妹妹，不如就此禀明侯府，

改了婚约便是。只是……”我话锋一转，目光扫过沈仲山，

“侯府看重的是沈家嫡女的才学品行，珠儿妹妹……怕是难以胜任。

”柳珠儿气得跳脚：“你敢骂我？娘，你看她欺负我！”沈仲山猛地一拍桌子：“沈微婉！

休得放肆！珠儿是你妹妹，你怎能如此说话？侯府的婚约，自然该由珠儿去履行！

你养在沈家多年，这点牺牲都不愿做吗？”“牺牲？”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

“十六年来，我为沈家打理内务，替父亲草拟文书，为弟弟谋划学业，

还得由着妹妹胡搅蛮缠的捣乱，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这还不够吗？

如今你们找回亲生女儿，我就成了多余的，连仅剩的婚约也要抢走？

这就是你们所谓的‘不亏待’？”“放肆！”沈仲山勃然大怒，“你不过是个养女，

沈家给你吃穿用度，让你读书识字，你就该感恩戴德！现在让你让出婚位，是理所应当！

”王氏也跟着附和：“就是！往后你就安安分分做你的养女，别再痴心妄想不属于你的东西！

否则，休怪我们不念旧情！”我看着眼前这对冷漠的男女，

还有一旁幸灾乐祸的沈明轩和沈灵薇，心中最后一丝温情彻底破灭。她站起身，

目光如炬：“好，很好！既然你们这么想让沈珠儿当这个嫡女，那我就成全你们。

汀兰水榭、侯府婚约、还有这满府的趋炎附势、凉薄算计……沈家和这位‘真嫡女’，

我全送了！”话音刚落，院外传来马车声。我大步走出宴会厅，

只见张掌柜带着两个药童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一辆马车。我对沈家人拱了拱手：“从此，

我我与沈家恩断义绝，再无瓜葛。”沈仲山气得浑身发抖：“你敢！你要是走了，

就永远别回沈家！”“回？” 我嗤笑一声，“这冰冷的牢笼，谁稀罕回来？对了，父亲，

当年奶娘抱错孩子的内情，还有你那些账本，我都好好收着呢。若是日后沈家寻我麻烦，

休怪我将这些东西交给御史台，让你丢了乌纱帽，身败名裂！”沈仲山脸色瞬间惨白，

指着我却说不出话来。我不再看他们，转身登上马车。车帘落下的那一刻，

我终于卸下了所有伪装，泪水无声地滑落。但这泪水里，没有不舍，只有解脱。

马车缓缓驶离沈府，我撩开车帘，看着窗外越来越远的朱门高墙，嘴角扬起一抹释然的微笑。

我知道，属于我的新生，才刚刚开始。第二章 药庐新生马车行至城外，

远远就望见“济世药庐”的幌子在风中摇曳。张掌柜笑着迎上来：“沈姑娘，一路辛苦了。

药庐后院已经收拾好，您和春桃姑娘先歇息歇息。”我点点头，跟着张掌柜走进药庐。

后院虽不大，却收拾得干净雅致，几株翠竹在风中挺立，墙角种着些草药，

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春桃早已在屋里等候，见她进来，连忙上前：“小姐，您可算来了！

这里比沈府好多了，空气都清新些。”我笑了笑，坐在桌边喝了口热茶。

连日的疲惫涌上心头，靠在椅背上，我不知不觉睡着了。梦中，她回到了小时候，

那时她刚被沈府收养，王氏还对她有些许温情，沈仲山也会偶尔教她读书写字。

可随着年龄增长，他们的态度越来越冷淡，眼中只剩下利用和算计。

恨不得榨干她身上全部的价值。我猛地惊醒，额头上布满冷汗。“小姐，您怎么了？

” 春桃担忧地问。“没事，做了个噩梦。”我擦了擦汗，洗漱后来到客厅：“张掌柜，

我想跟着您学习医术，不知您是否愿意收留我？”张掌柜闻言，

眼中闪过一丝欣慰：“沈姑娘聪慧过人，又有善心，老夫自然愿意。只是学医辛苦，

你怕不怕？”“不怕。” 我坚定地说，“我只想靠自己的双手立足，不再看人脸色。

”此后，我便在药庐住了下来。每日天不亮，就跟着张掌柜辨认草药、研磨药材，

晚上则挑灯夜读医书。我悟性极高，又肯下苦功，没过多久就掌握了基本的药理知识，

能帮着看些小病。这日，药庐来了位特殊的病人。一个穿着铠甲的侍卫抱着个孩子冲进药庐，

焦急地喊道：“张掌柜，快救救我们小公子！”我连忙迎上去，只见那孩子面色青紫，

呼吸微弱，像是得了急病。张掌柜刚出诊未归，她来不及多想，立刻拿出银针，

按照医书上的记载，在孩子的人中、合谷等穴位扎了几针。片刻后，

孩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面色也渐渐红润。侍卫松了口气，

对我连连道谢：“多谢姑娘救命之恩！不知姑娘如何称呼？改日我家将军定当亲自登门道谢。

”“举手之劳，公子不必客气。”我摆摆手，“我只是跟着张掌柜学了点皮毛。”正说着，

张掌柜回来了。他得知事情经过，对我赞不绝口：“沈姑娘，你真是好样的！

这孩子得的是急惊风，若再晚来一步，恐怕就救不回来了。”几日后，

那位将军果然亲自来了。他身着蟒袍，气度不凡，见到我，

立刻拱手行礼：“在下镇国将军萧策，多谢姑娘救了小儿性命。不知姑娘愿不愿意屈就，

到将军府做女医？待遇方面，姑娘尽管开口。”我有些犹豫。我虽想立足，

但也不想卷入权贵纷争。张掌柜看出了她的心思，劝道：“沈姑娘，萧将军为人正直，

将军府也不是那等是非之地。你去了那里，不仅能施展医术，还能积累人脉，

对你日后有好处。”我想了想，最终点点头：“好，我愿意去。”就这样，

我成了将军府的女医。萧夫人为人和善，对我十分客气，府里的下人也都敬重我。

我每日除了给府里人看病，还利用空闲时间研究医术，医术日渐精湛。一日，

萧策带着一位书院先生来府中做客。那位先生身着青衫，温文尔雅，

看到我正在给萧老夫人诊脉，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待我诊完脉，萧策笑着介绍：“沈姑娘，

这位是城南书院的苏先生，饱读诗书，学识渊博。苏先生，这位就是救了我儿的我姑娘。

”苏先生拱手行礼：“沈姑娘医术高明，在下佩服。”“苏先生过奖了。” 我回礼道。

苏先生全名苏文轩。人如其名，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他有一双深邃的眼眸与高挺的鼻梁，是那种一眼就容易引起女生注意的脸。此后，

苏先生常来将军府做客，有时会与我探讨医书，有时会给我讲些外面的见闻。我发现，

苏文轩不仅学识渊博，还心地善良，对我十分尊重。两人渐渐心生情愫，萧夫人看在眼里，

主动为他们牵线搭桥。我也没有拒绝。见过太多权谋算计，我只想找一个简单的人，

相濡以沫过完一生，苏文轩是不错的选择。半年后，我与苏文轩定下婚约。婚礼虽不隆重，

却十分温馨。婚后，他在书院教书，我则继续在将军府行医，偶尔也会去济世药庐帮忙。

两人相敬如宾，日子过得十分安稳。第三章 沈府乱象我踏着晨露离府那日，

汀兰水榭的朱漆大门还沾着未干的露水。柳珠儿是踩着晌午的日头搬进这院子的，

一身簇新的石榴红绫罗裙，还是王氏连夜让人赶制的，却被她揉得满是褶皱。

“这破院子哪有什么好？”她踢开廊下的青瓷花盆，碎瓷片溅得满地都是，

“比我们乡下的土坯房还憋屈，连个晒谷场都没有！”王氏跟在后面，

脸上堆着笑不停哄劝：“我的乖女儿，这可是京城里最雅致的院子，你姐姐以前住着，

多少人羡慕呢。往后娘再给你添些摆设，保准比乡下舒坦。”柳珠儿却不买账，

一把推开伺候梳头的丫鬟：“这钗子坠得慌！不如我那根铜簪子好用。”说着，

将头上的赤金点翠钗扯下来，随手扔在地上，宝石滚进砖缝，丫鬟们吓得大气不敢出。

沈仲山本想让柳珠儿跟着账房先生学管账，毕竟是沈家嫡女，总得懂些庶务。

可先生刚翻开账本，柳珠儿就打了个哈欠：“这鬼画符似的东西，看得人头疼！

”她伸手夺过账本，“哗啦”一声撕成两半，“管这些破事有什么用？不如给我些银子，

我去街上买糖吃。”账房先生气得胡子直抖，当晚就托病辞了职，临走前叹着“家门不幸”，

摇着头出了沈府。王氏又请来宫里退下来的礼仪嬷嬷，想教柳珠儿规矩。

嬷嬷刚示范完屈膝礼，柳珠儿就叉着腰笑：“你这老虔婆，弯腰驼背的，是腰断了吗？

”嬷嬷脸色铁青，王氏连忙打圆场，柳珠儿却变本加厉，拿起桌上的茶碗就朝嬷嬷砸去。

热茶溅了嬷嬷一身。“这府里容不下你这尊大佛！”嬷嬷甩袖而去，再也不肯踏足沈府半步。

没等沈仲山想出法子调教柳珠儿，侯府的帖子就送来了。朱红烫金的帖子递到沈仲山手里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