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凛打开门，墨沧溟躺在寒玉床上，银灰色的长发铺满冰面，呼吸微弱得似是要散了 。
这是沧月宗最深处的地牢，除了刑狱司的首座和宗主外没有任何人有资格进来，自然也无人知道这里都关着什么。
“师尊也有今天啊。”
萧凛冷眼看着床上的人因灵力被封无法抵挡寒意只能被迫蜷着身子对着他，冷笑道：“师尊这是自知罪孽深重，所以羞于见人了?凛儿居然还想得起来看为师，倒是令为师受宠若惊。”
出乎他意料的是，床上的人非但没有愤怒，甚至连稍微大一点的情绪波动都欠奉，只是懒洋洋地应道。
那样子仿佛他依然是师尊，而萧凛则是一个来请安的徒弟。
萧凛看着他这副样子，一股无名火猛地窜起。
他伸出手，一把攥住连接在墨沧溟腕间的冰冷锁链，狠狠一拽！
墨沧溟被拽得一个踉跄，跌坐在寒玉之间，裸露在外的肌肤苍白无比。
“师尊之恩，徒儿一刻也不敢忘，特来报恩，师尊对此可还满意?凛儿挂念为师操劳宗门，有此孝心为师很满意。”
“只是……只是什么？”
“锁链太短，为师翻不了身。”
墨沧溟看着萧凛的眼睛，不紧不慢得吐露出这几个字。
萧凛闻言一怔，随即低低地笑了起来。
“师尊啊师尊，这都什么时候了，你竟还有心情和我提要求。”
最后几个字落下时，他的声音猛地提高。
他伸出手指，指尖几乎要触碰到墨沧溟冰冷的下颌，却又停住，仿佛在丈量这块地方禁得住他几下动手：“现在，你是我的阶下之囚。”
他缓缓开口。
“好的。”
“你应该要听我的。”
“好的。”
“我让你生，你就得生，让你死，你就得死。”
“好的。”
“你一首说好的是什么意思?”萧凛一把掐住眼前人的脖颈。
那在他掌心下的脆弱喉结正在不自觉地滚动。
从进门起，这人就没一句是在他意料之内的。
太平静了。
为什么？
以他这个师尊一贯表现出来的那刻到骨子里的孤傲。
他难道不应该愤怒吗？
难道不应该质问吗？
再不济，就连一句讽刺都没有吗？
这太怪了……完全不像他认识的那个墨沧溟。
就在他思考的时间，掌心那股精纯的灵力不受控制地在他掌心汇聚——那是身体本能地想要驱散眼前人身上那刺骨的寒意！
该死！
怎么会？
下一刻，手中灵力被猛地打出去。
灵力擦过眼前人的肩头，墨沧溟身子一软，嘴中吐出一大口血，他偏过头，鲜血顺着他唇边蜿蜒而下，汇成一道凄美的弧线。
他却连擦都懒得去擦，颤了颤眼睫，继续回答萧凛的问题，只是那声音极低，似是受了极重的伤：“因为……我如果说嗯，你会觉得我在敷衍你。”
“你现在难道不是在敷衍我吗？！”
墨沧溟任由小徒儿将他拎起，他看着萧凛，眸子中竟还有几分无辜。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你应该感受得到。”
这话一出，萧凛灵力肉眼可见的变得更狂暴了。
墨沧溟又咳了几声，一副苍白破碎随时可能原地仙逝的样子。
萧凛深吸一口气。
现在堪比凡人的墨沧溟根本没有可能在他面前说谎，对方确确实实没有任何愤怒，委屈甚至心虚的情绪波动，然而这才是最令人恼火的地方。
仿佛他所有的愤怒、所有的报复、所有的掌控，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毫无着力之处。
这该死的坦然。
他冷哼一声:“你为什么不生气，我背叛你了，以下犯上，欺师灭祖，你难道不应该生气吗？”
“我为什么要生气？”
“被背叛了难道不应该生气吗？”
“哦……”墨沧溟像是终于理解了一般，道：“那我生气了。”
“你!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墨沧溟忽的低笑一声，声音微弱，却字字清晰:“凛儿，你莫不是以为，我此刻该用颤抖的瞳孔望着你，眼中含着七分被背叛的刺痛和三分被囚的无能为力，最好再撕心裂肺得喊一声逆徒，好让你能用凉薄的唇吐出几句讥讽之语？”
墨沧溟顿了顿，银灰色的眼眸扫过萧凛僵硬的脸色，继续道：“待到你理屈词穷后恼羞成怒，便要踩一踩这师徒伦常，扯我坠入红罗帐里见真章。
末了见我蹙眉忍痛的模样，一边体味报复的快意，一边又怨我神色木讷无趣，恼这出戏不如你编排得酣畅淋漓，是不是?”萧凛瞬间僵在原地，只剩下红罗帐这几个字在他大脑中反复播放。
“你，你，你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失声惊道，甚至都忘记加上师尊两个字来阴阳怪气。
“哦？
乖徒，看来是被我猜对了?你给我闭嘴!师尊都不说了，现在这是恼羞成怒阶段?”萧凛:“……接下来是不是要红罗帐里见真章了？”
墨沧溟状似无意地扫了一眼寒玉床，话语中带着几分遗憾和戏谑：“可惜这床太小了，恐怕不能让凛儿尽兴。”
“嗯。”
“锁链也短了点。”
“墨沧溟!”萧凛咬着牙一字一句得吐出这几个字。
“你给我闭嘴！”
他猛得掐住眼前人的下颌，微微俯下身子，冰冷的吐息声几乎要擦过眼前人的耳畔:“谁要跟你红罗帐暖！”
萧凛的话音未落，墨沧溟的身体猛地一颤，仿佛再也压制不住，又是一大口鲜血狂喷而出。
噗——！
这一次，因着萧凛抓着他下颌、两人距离极近的姿势，那滚烫的、带着浓郁血腥气的鲜血，大半都首接喷溅在了萧凛华贵的玄黑首座袍服之上。
“你！”
萧凛“蹭”地站起来，他正欲发作就见墨沧溟身体竟不自觉得剧烈颤抖起来。
银灰色的长发披落肩头，那形状优美的唇止不住得颤动着，摇摇欲坠的样子仿佛风一吹就能倒。
那张熟悉的脸，此刻因痛苦和失血而脆弱不堪，全然没了往日的强势与掌控。
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悸动，伴随着巨大的烦躁，狠狠攥住了萧凛的心。
他强迫自己移开眼睛，同时又因刚刚那一刻的心悸而暗自恼火。
像是在掩盖什么似的，他的声音陡然提高了一个音量:“你再敢胡说八道，我就剜了你的舌，叫你这辈子都说不出话。”
墨沧溟却是一句不吭，只是咳，他似是被刚刚那下吓到了，那声音压抑至极，他身姿颀长挺拔，此刻脊背却本能般蜷起，本就浅淡的唇色现下更是苍白至极。
瞧着竟怪可怜的。
萧凛听着那断断续续，就仿佛在极力压制着什么的声音，眉头越蹙越紧。
“你不要想着我会找外人来治你，这里只会有我们两人。”
墨沧溟不语，只是一味咳嗽。
萧凛攥紧拳，似是在极力忍耐什么，良久，空气中传来一声僵硬至极的命令:“手伸出来，让我看一下。”
（想看师尊前世什么人设的，指路番外，第一卷末尾92后，第二卷124，127，你就会明白徒弟的震惊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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