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里的同窗情谊

我爸把一顶安全帽扔到我面前，砸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秦晓文，最后通牒。

”他手指点着桌面，语气没半点开玩笑的意思，“下次月考，再给我吊车尾，

暑假你就去公司旗下的工地报到。一天不达标，搬够八小时砖，工资按日结，

什么时候开学什么时候回来。”我吊儿郎当地靠着书房门框：“爸，来真的？

我可是你亲儿子。”“就是亲的才给你这选择。”他冷笑，“要么用脑子挣钱，要么用体力。

我秦家的儿子，总不能是个废物。”“……”我盯着那顶明黄色的安全帽，

脑子里闪过工地上毒辣的太阳、沉重的砖块还有汗流浃背的工人。

这画面跟我那双刚买的限量版球鞋格格不入。我啧了一声，弯腰捡起帽子，在手里掂了掂。

“行。”我扯出个笑，“用脑子是吧？你放心，保证不给你丢人。”走出书房，

我脸上的笑就垮了。下次月考？就剩不到一个月。凭我那加起来都不超过三位数的分数？

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课间，教室里吵得像菜市场。我踢开前排的椅子，

一屁股坐在柳如烟旁边的空位上。她正低头写题，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好像我是一团空气。

“喂，柳如烟。”我敲了敲她的桌面。她笔尖没停，只轻轻吐出一个字：“说。

”“商量个事儿。”我把胳膊搭在她桌沿，“你给我补课，多少钱你开个价。

”她终于停下笔，转过头看我。她的眼睛很黑，没什么情绪，像两潭深水。“没空。

”“别啊，”我往前凑了凑，“知道你成绩好，年级第一嘛。帮帮忙，我急用。

”她重新拿起笔：“不。”“为什么？嫌钱少？你开个价，我绝不还价。”“不是钱的问题。

”她的声音平平板板，“我不想浪费 time。”我有点火大，

从小到大还没人这么干脆利落地拒绝过我，尤其是女生。“柳如烟，你别……”“晓文！

”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我。鱼叶叶小跑过来，拉住我的胳膊，脸上有点急：“你干嘛呀？

别打扰如烟学习。”我甩开她的手：“没你事。”鱼叶叶是我邻居，从小一起长大。

她看着我，眼神里有点委屈，又有点担忧：“你又惹秦叔叔生气了？这次是因为什么？

”“闭嘴。”我烦躁地抓抓头发。柳如烟像是完全没听到我们的对话，

已经重新沉浸到她的题海里了。这时，一个高高的身影走到鱼叶叶旁边，是季博达。

他看了我一眼，然后对鱼叶叶说：“叶叶，数学笔记借我看看，昨天那道题我还有点没懂。

”鱼叶叶“哦”了一声，下意识地把笔记本递给他，目光还黏在我身上。季博达接过本子，

又看向柳如烟，语气熟稔：“如烟，下午放学等我一下，一起回去。

”柳如烟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我看着这俩人，心里更堵了。

季博达跟柳如烟好像是一个家属院长大的，关系不错。他这人长得人模狗样，成绩也好，

是老师眼里的乖宝宝。“秦晓文，”季博达这才正式转向我，语气平淡，“快要上课了。

”那意思很明显：你可以滚了。我盯着柳如烟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咬了咬牙。行，柳如烟，

你够倔。但我秦晓文看上的，还没那么容易放弃。工地的砖头可比你的冷脸烫手多了。

放学铃一响，柳如烟动作利落地收拾好书包，起身就走。我立马抓起根本没打开过的书包，

跟了上去。她走得很快，目不斜视。我插着兜跟在她旁边，喋喋不休：“柳如烟，

你再考虑考虑。时薪一千怎么样？不行两千？或者你想要什么限量版的书、绝版的习题集？

我都能给你弄来。”她当没听见。“要不这样，你提条件，只要我能办到。”穿过操场，

眼看她就要出校门了。我有点急，伸手想去拉她书包带子。旁边突然插进来一个人，

是季博达。他挡了一下我的胳膊，微微皱眉：“秦晓文，如烟不想给你补课，听不懂吗？

”我火气噌地上来了：“关你屁事？”“她的事就是我的事。”季博达站得挺直。

柳如烟终于停下脚步，她对季博达说：“没事，走吧。”她甚至没看我一眼。

我看着他们俩并肩走远的背影，狠狠踹了一脚旁边的垃圾桶，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路过的学生都吓得绕开走。鱼叶叶小心翼翼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晓文……你别这样。

要不……我试试帮你补课？我成绩虽然不如如烟，但也……”“你？”我回头，上下打量她，

心里正憋着火，口气很冲，“得了吧你，你自己那点分数够看吗？别越补越差。

”鱼叶叶的脸一下子白了，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我烦躁地抓了把头发，

也知道话说过分了，但拉不下脸道歉，扭头就走。必须得想个办法，让柳如烟松口。

我爸可不是说着玩的。接下来的几天，我把“死缠烂打”发挥到了极致。课间，

我准时出现在柳如烟座位旁，不是问弱智的数学题，就是在她耳边絮絮叨叨开条件。

她不理我，我就自己说自己的。“柳如烟，新出的那个什么限定版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我给你弄一套？”“或者给你买个静音最好的图书馆年卡？你就不用挤学校自习室了。

”“哎，你倒是说句话啊。”她始终把我当空气，最多在我实在吵得过分时，

抬起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看我一眼，没有任何温度，然后继续低头写字。

那眼神比骂我还让人难受。鱼叶叶几次想过来劝，都被我没好气地瞪回去了。

季博达倒是沉稳，每次只是冷冷地看着，偶尔把鱼叶叶拉走，低声说：“别管他，让他闹。

”转机发生在一个周五下午。放学后，我尾随柳如烟去了她常去的那个旧图书馆。

她坐在靠窗的老位置，窗外夕阳给她镀了层毛茸茸的金边，但她眉头紧锁，

盯着桌上摊开的一张纸，手指用力捏着桌角，指节都有些发白。我凑近了些，

看清那是一张催缴单，费用名目是“住院费”，金额对我爸来说不值一提，

但对一个学生来说，绝不是小数目。她猛地察觉到我，迅速把纸条攥进手心，

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除了淡漠以外的情绪——一丝惊慌和被窥破的难堪。“你看什么？

”她声音有点紧。我心里莫名被那眼神刺了一下，平时那些嬉皮笑脸的话突然说不出口了。

鬼使神差地，我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柳如烟，”我收起所有玩笑的表情，

前所未有的认真，“我不是开玩笑需要补课。我爸真会送我去搬砖。”她没说话，

只是紧紧攥着那张纸。“你帮我补课，我付你钱。刚才那个数，”我顿了顿，

“我帮你付双倍。不，三倍。现金，立刻就能给。”她猛地抬眼看向我，眼神复杂极了，

有挣扎，有屈辱，还有一丝被现实压垮的疲惫。她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钟，

图书馆里只有老旧挂钟的滴答声。“……每周一、三、五放学后，在这里。每次两小时。

”她终于开口，声音干涩，“时薪五百，提前预付两周。”“成交！”我几乎立刻答应，

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甚至有点莫名的雀跃。她似乎松了口气，但肩膀又立刻绷紧，

像是背负了更重的东西。她快速收拾好东西：“今天不算，从下周一开始。钱……周一给我。

”她几乎是逃离了图书馆。我心情大好地晃出图书馆，却在校门口被鱼叶叶拦住了。“晓文，

”她眼睛有点红，像是哭过，“你……你真的让柳如烟给你补课了？还给她钱？

”“关你什么事？”我绕过她想走。她固执地跟上我：“你为什么不让我帮你？我不要钱！

我……”“你能保证我下次月考不垫底吗？”我不耐烦地打断她，“鱼叶叶，

别添乱了行不行？我需要的是年级第一，不是你这种半吊子。”她的脸瞬间血色尽褪，

嘴唇颤抖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在你眼里，我就只是……半吊子？”这时，

季博达不知从哪里走了过来，轻轻把鱼叶叶拉到自己身后，挡在她和我之间。

他看着我的眼神很冷：“秦晓文，你说话放尊重点。”“我说的是事实。”我嗤笑一声，

看着躲在他身后的鱼叶叶，心里更烦，“怎么，你要替她出头？”季博达没接我的话，

只是侧头对鱼叶叶低声说：“叶叶，我们走吧。不值得。”他拉着失魂落魄的鱼叶叶走了。

我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那点因为柳如烟答应补课而带来的好心情，莫名其妙地散了一半。

周一，我准时出现在旧图书馆，还把一沓现金直接推到了柳如烟面前。她看着那沓钱，

眼神闪烁了一下，然后面无表情地收进书包最里层，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习题册和课本。

“先从数学开始。你的基础太差，需要从高一的内容补起。”她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淡，

公事公办。我“哦”了一声，坐下来。图书馆很安静，只有我们两人和书页翻动的声音。

她讲题思路清晰，语速不快，但绝不多说一句废话。我听得有点吃力，

很多基础概念我都得像听天书。“等等，这个公式为什么这么用？

”“上次不是讲过类似的了？你没听？”“呃……讲了么？”她深吸一口气，像是极力忍耐，

然后用更慢的语速重新讲一遍。我偷偷看她，她垂着眼，睫毛很长，鼻梁挺直，

专注讲题的时候，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气场会稍微减弱一点。偶尔我走神，

她会用笔轻轻敲一下桌面：“专心。”她敲桌子的样子，居然有点……可爱？几次补课下来，

我发现自己没那么抗拒学习了。甚至有点期待周一、三、五的放学。当然，

主要是因为柳如烟。我发现自己开始注意她的一些小习惯：思考时会无意识用笔尖点着下巴，

遇到难题会轻轻蹙眉，讲累了会端起旁边自带的水杯小口喝水，嘴唇沾了水渍，

亮晶晶的……“秦晓文，这道题我讲了第三遍了。”她冷清的声音打断我的走神。“啊？

哦哦，懂了懂了！”我赶紧收回视线，心虚地抓过笔假装演算。她看着我乱七八糟的草稿纸，

沉默了几秒，最后叹了口气：“重新来吧。”她叹气的样子，我也觉得有点……顺眼。糟了。

我脑子里突然蹦出个念头：我该不会是喜欢上这块冰山了吧？鱼叶叶显然察觉到了我的变化。

她不再直接找我，但总会“偶遇”。比如在图书馆附近徘徊，

或者在我和柳如烟补课结束后“刚好”出现。“晓文，这么晚才回去呀？

如烟给你补课辛苦了吧？”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但眼神里的失落藏不住。“嗯，

还行。”我通常敷衍一句，就想走。“我做了点曲奇，你要不要……”她递过来一个小袋子。

“不用，我不饿。”我摆摆手，脚步没停。有时候柳如烟还在旁边收拾东西，

我会下意识看她一眼，她永远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淡漠样子，这让我有点莫名的挫败。

季博达出现的频率也高了，他通常是来找鱼叶叶的。“叶叶，不是说好一起去书店吗？

”他会很自然地走到鱼叶叶身边，然后对我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目光偶尔会落在我身后的柳如烟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柳如烟则会对他微微颔首，

并不多言。我能感觉到，季博达对鱼叶叶的态度越来越不一样，

那种关心明显超出了普通同学。而鱼叶叶，

似乎也在依赖他的出现来缓解在我这里碰壁的尴尬。四个人，两种心思，

在这黄昏的图书馆外，形成一种微妙而紧张的平衡。我知道，这平静底下暗流涌动。

补课合同是签下了，但我想要的更多的，好像已经不止是不去搬砖那么简单了。

而柳如雨收下了钱，却也把她自己困在了一个让她并不舒服的契约里。下一次月考还没来，

有些东西，好像已经开始脱轨了。补课进行了几周，我的成绩居然真的有了一丝微弱的起色。

当然，离我爸的要求还差得远。那天周三，补课结束得稍晚，天色已暗。柳如烟收拾好东西，

像往常一样准备独自离开。“喂，这么晚了，我送你。”我抓起书包跟上去。“不用。

”她脚步没停。“必须用。”我挡在她面前，有点强硬，“这附近晚上路灯暗，不安全。

万一你出点什么事，谁给我补课？我找谁退钱去？”她看着我，似乎想反驳，

但最终只是抿了抿唇，默认了。我们一前一后走着，没什么交流。她住的地方离学校不算近，

穿过几条热闹的街道后，拐进了一片老旧的居民区。路灯昏暗，楼道门口堆着杂物，

空气里有股潮湿的霉味。我皱皱眉，没想到年级第一住在这样的地方。

走到一栋楼的单元门口，她停下脚步：“到了。谢谢。”我刚想说什么，

就听见楼道里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和摔东西的声音，其中夹杂着一个男人粗哑的咆哮。

柳如烟脸色瞬间白了，也顾不上我，转身就冲进了楼道。我愣了一下，立刻跟了上去。

声音是从二楼一扇虚掩的房门里传出来的。柳如烟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我怔住了。

一个身材干瘦、眼珠浑浊的中年男人正揪着一个女人的头发骂骂咧咧，地上是摔碎的碗碟。

女人在低声哭泣。“爸！你放开我妈！”柳如烟冲上去想拉开那个男人。那男人一把甩开她，

力道很大，柳如烟踉跄着撞到墙上：“滚开！赔钱货！老子白养你了？拿点钱出来怎么了？

”我火气“噌”地就上来了，几步跨过去，挡在柳如烟和她妈妈面前，

指着那男人：“你他妈谁啊？动手动脚的！”那男人眯着眼打量我，满身酒气，

嗤笑一声：“哟？如烟，出息了啊？还带小男朋友回来了？怎么，找来撑腰的？

”他目光扫过我身上的校服和鞋子，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贪婪，“有钱人家的少爷？正好，

你女朋友欠我钱，你帮她还了？”“爸！你胡说什么！”柳如烟声音发颤，带着屈辱。

我瞬间明白了。这就是柳如烟拼命赚钱，甚至不得不向我妥协的原因。“她欠你多少钱？

”我冷着脸问。“晓文！这不关你的事！”柳如烟想拉我。她爸报了个数，不算天文数字，

但绝对不是一个高中生能承受的。他咧嘴笑着，露出黄牙：“怎么样，小子，帮你还了，

这女儿卖给你都行……”“闭嘴！”我厉声打断他，胃里一阵恶心。我看向柳如烟，

她低着头，肩膀微微发抖，指甲死死掐进手心。那一刻，我心里堵得厉害，不是生气，

是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和……保护欲。我盯着那个赌鬼，

一字一句地说：“她的钱是她自己挣的，跟你一分钱关系都没有。你再敢动她们一下，